深宅往事

　　汪淑贞冷笑一声说：“刚才景桓不是听五姨太说了，最近这几日有咳疾，总是吐痰。想必那天南星有化痰止咳的功效，所以五姨太前一阵子并没有这样的症状是因为日日用这金线绣那绣品的缘故。下毒之人真是阴险狡诈，这绣品绣好之后必然要送到外面裱起来，要经过清洗等等好多道工序，如果不经意的话根本就不知道这线里有这样的机关，到时候绣品送到老太太那，谁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到时候五姨太的孩子已然就不在了，而这证据又没有了。怪不得五姨太一直胎动不安却一直找不到原因，原来下毒的人竟然想的如此周密。”
　　碧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三姨太心眼也太坏了，想尽办法想要害别人的孩子。那二姨太，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汪淑贞想了一会，然后说道：“说到底这孩子总归是许家的，而且五姨太也是个苦命的人，让我想想……碧竹，你一会再出趟府，拿着这个金线到可靠的杂货铺里换一模一样的线来，一定别让府里的人撞见了。”
　　碧竹走后，景桓服侍汪淑贞换了一身衣服，景桓小声问汪淑贞道：“只是五姨太和少爷在老爷出殡的时候……可是二姨太还是宅心仁厚，如果是别人的话肯定不会愿意帮她的。”
　　汪淑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或许是为了她，也许是为了我自己。这府里没人与我照应，若是五姨太能和我交好，来日历就算有什么事，她或许也会帮衬着我。而且我一直没有怀孕，只怕是那些年在汪府里总是冬日里用凉水洗衣服做下了病也未可知，若是真的不能生孩子，好姐妹生了一个孩子对我来说也算是寄托了。”
　　景桓忽然想到一件事，就立刻说：“对了，回来这几日总是忙着，有件事我倒是忘了跟二姨太说了。烨磊少爷倒是过得还好，只是汪太太现在怕烨磊少爷和烨明少爷争家产，只是汪家只有两位少爷，如果说全给了烨明少爷也是不合情理的。烨明少爷也不同意汪太太想要驱赶烨磊少爷的事，母子二人经常争吵。”
　　汪淑贞点点头说：“烨明哥哥本来就是个好人，有他在我倒是放心一些。那些年在汪府，都是烨明哥哥照顾我们姐妹，等闲下来，我去看看烨明哥哥。其实那日我跟汪太太说烨磊的那一份不能少的话也无非就是气话，烨磊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就算给他生意他也打点不好。我所期盼的也无非就是他能平平安安的，没有祸事就好，汪家的事儿还是让汪太太去操心吧。”
　　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又小丫头跑进来说：“二姨太，少爷来了。”
　　汪淑贞一怔，许振宁这个时候怎么会来盘水阁呢？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然看见许振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汪淑贞立刻笑着迎了上去说：“少爷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了，景桓，你去着人拿点冰镇的水果来。瞧少爷一头的汗，可见外面热的很。”
　　许振宁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说道：“可不是很热，可是我出汗是我心里焦急得很。”
　　汪淑贞问道：“为了什么事儿这样着急？”
　　原来四姨太冯云璐跟冯远山说了那纺织机的事儿之后，冯远山也的确跟一个英国商人谈了这件事，可是英国商人看有人要买着纺纱机，竟然一台纺纱机要5000两大洋，可是许家哪里能出这么多钱买这纺纱机。许振宁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货还是交不上，那么贵一台，就是买了，跟支付人家违约金差不多了。而且，那个英国商人看来就是不想卖，因为那英国商人有一个小店面，人家可能也是怕我们抢了他的生意。”
　　汪淑贞想了想说道：“到底这是中国人的地方，他一个英国人来了，还怕我们抢他的生意，他也不臊得慌。”
　　许振宁把手一摊说：“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急得又不是人家。就地起价，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汪淑贞忽然问道：“敢问少爷，那英国人的店在哪儿呢？”
　　许振宁答道：“就在之江城的城东，一个很小的门面，卖的是西洋的纱布。”
　　汪淑贞想了想说：“是那种小洋装上的蕾丝纱布吗？”
　　许振宁点头答是，汪淑贞笑了笑问道：“那他们的生意好吗？”
　　许振宁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我哪儿有心思关心人家的生意好不好的，我现在还在想我这纱布的事儿呢。哎！”许振宁心思烦乱，一扬手说道：“得了，我再出去想想办法，哎！”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无奈的汪淑贞。景桓端着茶走进来却看见许振宁愁眉苦脸地走出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汪淑贞淡淡地说道：“放在那儿吧，没看见少爷已经走了。”
　　汪淑贞出了一回神，然后对景桓说到：“一会你把园子里的事儿安排好，然后去找人回了太太，就说我有事要出趟府，然后你陪我出去一趟。”
　　景桓点点头问道：“二姨太出府要办什么事儿吗？”
　　汪淑贞笑着说：“办点我们能办的事儿，在这府里活着不是就得让少爷高兴么？眼下少爷的单子做不完，可是汪家又不肯帮忙，那我们只能自救了。”
　　景桓听得云里雾里，只是一一去照做了，三个时辰之后就和汪淑贞一起出了府。汪淑贞让车夫径直往东走，也不说去哪儿。直到汪淑贞发现一个小门面，上面写着“西洋布行”，汪淑贞笑着叫马车夫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下了马车。
　　汪淑贞和景桓走到店里，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桌子上打盹。汪淑贞瞧瞧这店铺里的布匹，最顶端的地方已经落了灰尘。汪淑贞摸了摸，其实布的质地是不错的，但是多数都是西洋衣服上的布匹。小伙计看见汪淑贞，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太太想买什么？”
　　汪淑贞笑着问道：“我倒是有一单大生意，不过得你们这的老板亲自来和我说。”
　　小伙计瞧瞧汪淑贞，觉得汪淑贞很是眼生，问道：“有什么大生意？”
　　汪淑贞回答道：“那请你们老板来，他自然知道。”
　　小伙计半信半疑，但还是跑出去请了他们的老板来。不一会，汪淑贞就看见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英国男人走了进来，他带着一顶黑高帽，然后对汪淑贞绅士地鞠了一躬，牵起汪淑贞的手，景桓立刻阻止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汪淑贞笑着对景桓说：“景桓，这是外国人的礼节。”于是笑着伸出手，那英国人在汪淑贞手上轻轻一吻，然后问道：“美丽的夫人，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西盟特，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汪淑贞点点头说道：“西盟特先生，我这里有一单大生意，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西盟特依旧保持自己脸上的绅士微笑，却反问道：“可是这位美丽的夫人，您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汪淑贞淡淡一笑说：“西盟特老板可以随便给我起个名字，我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西盟特老板的生意我想做的应该并不好吧？”
　　西盟特也笑着说：“中国有句古语，叫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夫人是否看到我这货架上的布匹落了灰尘就认为我的布匹卖不出呢？可是，我这里的布匹都是专供那些贵族的，中国现在有很多贵族都喜欢穿洋装的。”
　　汪淑贞摇摇头继续笑着说：“西盟特先生的生意如果是在上海做，那肯定是会有市场的。可是，之江城这里还是相对闭塞的，能穿洋装的人其实还是少数，不知道西盟特先生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西盟特皱着眉头，因为汪淑贞说的确实是实话。汪淑贞接着说：“而且事实上，之江城里有两个布行是走货量最好的，一个是汪家的布行，一个就是许家的布行。当然，汪家的布行声名远播，所以许家的是不能和汪家相比的，但是老百姓所熟识的布匹还是首选这两家的，况且，西盟特先生的布匹专门为了西洋礼服制作，中国人的穿习惯可和西方人差的太多了。”
　　西盟特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么这位夫人所说的大生意到底是什么呢？”
　　汪淑贞笑着说：“我其实只是想给西盟特先生指点迷津，其实商人求财，西盟特先生身在中国，并且开设了布行，我想一定不是为了让这些布匹蒙上灰尘，肯定也是为了赚取利润吧？既然这样，能赚得到利润才是最关键的事儿，而西洋布行的东西并不能让之江城的百姓认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其中的一家合作，以另一家的品牌卖西洋布行的货呢？
　　西盟特皱着眉头问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人家为什么愿意卖我的货呢？”
　　汪淑贞走到西盟特身边悄悄说道：“西盟特先生不懂中国的布怎么织，可是有人懂这布怎么织，并且还能卖得出去。西蒙塔先生为什么不想想平分利润的事儿，毕竟，有钱大家一起赚啊，一个人赚钱风险太高并且办法也太少。”
　　西盟特忽然恍然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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