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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胎
建安五年四月。
怀孕以来，我害喜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吃多少吐多少的境地，仗着华佗的药，才让我不那么难过，看着我日益苍白消瘦的容颜，孙策也只能干着急。
周瑜再未出现过，我只是从侧面了解到，他和孙策似乎有些意见不合，后去了巴丘，不过孙策似乎并不太愿意在我面前提到周瑜，也许那次的事仍然让他心有芥蒂。
这日，我倚坐在廊下，半迷半醒中，似乎感到有个目光一直在注视我。
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小桃俏丽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小桃，有事？”
一股药气刺鼻而来，以袖掩面，皱眉道：“今日的药为何如此难闻。”
“华大夫为小姐更换了药方，增加了些药材，故药气有些难闻。”
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之味，注视良久，我端起碗，轻轻闻了闻，问道：“是小喜让你给我服的吧。”
小桃身子微颤，面孔煞白，忍不住后退两步，神色戒备，良久才道：“你早就知道了？”
“呵呵，不算早，但也不算迟。”
“我自问没有露出破绽，你是何时知道的？”
何时，我无声的笑了笑，那个悲惨的、狂欢的日子，那是我一生的痛。
“你擅长蛊毒，那香中之气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你，以你蛊术之精，又岂会让我陷于如此境地。”
“既然早知道，为何不向孙策揭穿我？”她口中再不称孙策为主公，而是直呼其名。
我轻轻一笑，道：“你我的目的一致，我为何要揭穿你。”
“况且，”我惨然一笑，道：“我体内之蛊却不是你所种下，究根到底，是我的命不继。”
“你怎知那情蛊非我所种？”
“情蛊伺养耗时至少两年尚成其形，而你跟孙策不过区区一年，所以这蛊不是你下的。”
“只不过，我想知道你和小喜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族兄。”
点点头，我刚要喝药，小桃轻噫一声，抬头，看她的神色有些惊慌，心中暗暗明了，故作不解问道：“尚有何事？”
“这药冷了，待我再去热过，你再服用吧。”不由分说，将碗从我手中夺走，急急回身而去。
一只手温柔的抚着我的额头，手指仔细的将头发拂到耳后，清凉的风拂在身上，很是舒服，我紧闭眼睛，装作仍在沉睡。
哧，轻笑声在耳边传来，热哄哄的热气吹在敏感的耳后，让我做乌龟的愿望破灭了。
无奈的睁开眼，对上孙策明亮有神的双目，忽然一愣，因为我清晰的在那双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状，调皮之意浮上眼底。
鼻子忽的被捏住，害得我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看我皱着脸孔，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摸着通红的鼻子，我佯怒道：“作死了，捏得人家好痛。”
“小骗子，明明醒了，却骗我为你扇风打凉。”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拿着柄丝绢绣花团扇，正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为我扇风。
“我一直好好睡觉，哪有醒！”
“还骗我，要不是你的眼睛微颤，我又如何得知你醒了。”
“你……你……”
“我怎样！”笑着将我拥在怀中，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笑道：“每日早晨你可不就是这样吗，害什么羞，我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咯咯笑道：“既然想为我打扇，可要用心哦，扇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若是扇得好，可有奖？”
“有，当然有，”轻拍着他的脸，我笑道：“想要什么都会赏你！”
“若是我想要你呢！”孙策眸子转暗，呼吸有些急促，牙齿轻啮着我的耳垂，成功的惹得我的身子轻颤，一室春光无限。
一对喜鹊在枝上叽叽喳喳欢叫，煞是恩爱，孙策拿着牙梳，轻轻为我梳理散乱的长发，拿惯刀枪的手做这件事颇为生疏，常常揪得我头皮疼，甚至揪下几根长发，不过，他并未把头发清理掉，而是从头上揪下几根长发，细心的将之编结在一起，用一条红丝绳编好，将之收在一个淡色香囊中，我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眼神微暗。
“傻瓜，将头发放在那里，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要笑话于你，笑你堂堂‘小霸王’，却带此妇人之物。”
“哼，江东已是我的属地，又有何人敢笑话于我。”
“若是你想要我的头发，我又岂会在乎。”说着，我拿起桌上一柄金剪刀，拈起一缕长发，就要绞去。
啪，孙策猛的拉住我的手，将剪刀拿开，抚着我的长发，深情道：“这头长发这么美丽，若是绞了，太可惜。”
“其实我已经身属于你，头发又何足道哉。”
“翾翾，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句话哽在我的喉中，却未吐出，看着我的神情，孙策原本热烈明亮的双眼渐渐暗下去，只是轻轻的抚着我的长发，久久未再出声。
“明日，我会去城外狩猎，你想要什么？”
狩猎，我闭上眼睛，摇摇头。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为你猎到。”
倚在他的怀中，吸嗅着熟悉的气息，我低低道：“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傻孩子，不过是狩猎，能有什么危险。”
“那你多带些人。”
“哼，天下间能胜过我之人屈指可数，你不要担心了，担心对宝宝不好。”
宝宝，他心心念念希望我能生下这个孩子。
“是啊，我担心什么，你的武艺高强，功夫了得，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翾翾。”
“嗯。”
“其实，明天我并不是去狩猎。”
我暗惊，装作不解，抬头看着他。
“公瑾日前去了巴丘，实际上是布置奇袭曹操的事。”
“也就是说，明日你将正式实施对曹营的突袭。”
“不错。”
“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我。”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有任何事瞒你，我想用真心换来你的真心。”
“其实你不必如此。”
“翾翾，此次我若成功，江东将不会是现在的局面，到时，天下也将唾手可得。”
“天下？”
“是的，天下。”
紫藤满枝的庭院中，英俊的男人紧拥着秀美的少女，依偎在一起，完美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孙策的心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兴奋，只是他忘了，苏武至死都未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白首到老。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睁开眼睛，看着枕畔的男人，熟睡中的他像个孩子，长长的眉毛乌黑英挺，斜飞入鬓，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昭示着这个男人并不是容易掌控的，薄唇坚毅，唇角带笑。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大手箍上我的纤腰，眼角带笑，轻刮我的鼻子，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宠溺。
“怎么，对我还算满意吗？”
“你好坏，醒了也不告诉人家。”我捶他的胸膛，娇嗔不依。
“你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
我的脸一红，伏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二下，平稳的心跳声传进我的心里，将我紊乱的心归于平静。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夫君长得玉树临风，迷上我了。”
“瞎说，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好了，不逗你了，今天我让小桃给你好好炖点儿补品，最近你瘦了好些，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后，我要看到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银色软甲，大红披风，发髻用亮银簪绾上，整个人英气勃勃，神采分扬，今日的他似乎比往日更精神。
为他系上披风，孙策的大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柔声道：“翾翾，今天是你第一次为我更衣。”
“是吗？看来是我太懒了。”我含笑说道。
轻轻拥我入怀，抱着我慢慢摇晃着，仿佛我是个初生的婴儿，受他温柔的呵护，“我希望每日清晨都能看到你的笑脸，希望每天都能吃到你为我所做的食物，希望可以拉着你的手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阳，翾翾，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弱点，”低下头，轻柔的吻印在我的额上，我的唇上，“等我回来。”
我痴痴的看着院中的紫藤，升起的朝阳将花上的露珠蒸发，孙策，他年轻的生命将如同这朝露般永久的消逝。
药味传来，我转回身，小桃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盘中盛着一碗药。
“你将消息传出去了？”
“是，兄长大人已经布置妥当，一切已经安排就绪，只等他入套了。”
“是吗，那就好，把药给我吧。”
小桃看着我平静的容颜，想不通，但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他待你很好，你仍想将孩子打掉吗？”
我柔柔笑道：“孩子不掉，我体内的蛊也不能解，他若死了，我也不能独活，这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可，你舍得吗？毕竟是你的骨肉。”
“也许，这就是孙策和我的宿命。”
苦涩的药汁落入喉中，很快，一股刀绞般的痛从小腹中传来，捂着肚子，我蹲下身，身子蜷成一团，如同万把钢刀同时戳中，我紧咬着唇，硬是忍住不出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流从身体中流出，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中涌出，滑下面颊，颗颗滴落在衣服上，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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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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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