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梨花雪短篇小说集锦

作者:满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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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火红翎


      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

      壹

      晓晴余露,霜叶满阶。
      今晨,少年似乎起的特别早。老者扎好头巾,嚯嚯吃尽了碗中的稀粥,抹了抹嘴边的米汤,低声地对着南边的断壁残垣嘟哝着。他高举起手臂想引起少年的注意,左一下,右一下。坚持了一会,便大口大口喘着气。仍是风声肆虐,浮掠过他的耳鬓。
      唉,真是固执得紧。他恼恼地摇头,拿起门边的猎刀准备入林。
      喂,老头儿,你说,这竹子里到底有什么?

      少年竟然开口了,距离他上次的胡言乱语已经七十六天。
      老者骨碌的眼珠懵然呆滞,好一阵子,终于确定是听到某个人的声音了,呼哧呼哧地奔过来,抓住他的袖子。王大人,您终于清醒啦!
      咦,你这叫什么话?我只想知道,这竹子里究竟有什么少年清澈的眸子又睁大了几分,稀疏的眉宇泛着淡淡的黛绿寒光,神情是不容质疑的严肃和凌厉。
      唉,唉!老者不住地皱眉,心里一个劲地扼腕叹息:可怜的王大人,自从被贬到这里,每日捧着着一根竹子愁眉不展,非说竹子里隐藏了什么能助他脱离苦海的东西。若是真有,我便也不会在这陪着他了。如今他的痴病,怕是愈加严重了。
      你快说呀!少年不依不饶的。
      里面有,有……老者为难得来回跺脚,眼角正巧往远处的田畦一瞥,直挺挺地撞上一束噤若寒蝉的目光。稚嫩惶恐。
      是谁?老者警惕地竖起手边的猎刀。

      欸。少年懒懒地站起身,扶住老者因激动而颤抖的身躯。老头儿,你多久没磨过刀了,还是放下吧,那刀刃都锈蚀了。
      老者脸一红,低头瞅了半天,嘿嘿傻笑起来。
      你,是谁?来龙场干什么?少年口中的字一个个软软地漂浮起来。远处的人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是挣扎着向这边跌撞而来,鹅黄罗衣拂扫过湿粘的泥土,顷刻,一簇纤细的手指划过少年额前的发丝。在四目对视的那一瞬,少年的衣襟被揉捏成一团。
      告诉我,这是哪里?你么又是什么人?

      愤怒尖细的声音。陌生的女子。
      你先回答我。少年缓缓地说道,指了指她过分紧张的一双粉拳。
      喂,你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看来,这女子蛮不讲理。
      喂,是我先问的,自然有优先知道答案的权利。少年学着女子的口气,将舌头卷翘了几分。他用煞有介事的凶狠,瞪着眼前女子疲倦的脸颊。
      那好吧,我……叫姜晗烟。她不知怎地,就这样被少年唬住了。明明再固执一下就能占据的主动,此刻却拱手让人了。
      好名字。少年在心底赞叹了一声,眉眼仍是雾霭般的似笑非笑。他该报上自己的名号吗?荏苒三年,朝廷的盛怒早已停留在遥远的竹林和江湖之外,但是父亲当年的告诫仍在,清晰顿挫,如临耳畔:置身事外,隐遁明心。

      他的囹圄,一直无人能解。
      敝人姓王,名红翎,乃龙场驿丞。少年稍稍颔首,优雅地将指尖停留在腰带以下一寸的地方,明俊的脸庞上一抹浓眉弯曲着,如残月的边棱,初现烟染的墨晕。
      龙场是什么地方?驿丞又是什么?晗烟木然地张嘴,旋即伸出手深深地掐住两颊。痛!她疯狂地摇晃起脑袋,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疯了一般,跳上红翎的背,撕扯起他的耳鬓和发丝。

      住手!住手!红翎龇牙咧嘴地呼救。老者侧目而坐,一副神情,恍若什么也没看见。
      天,你是活生生的!晗烟大叫着。
      废话,莫非你看不到?愤怒地甩手,红翎衣衫不整地逃离到一旁。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牙缝里不停地念叨着:男女有别,这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晗烟噗哧一笑,却没心思向他解释,片刻,颓然地跌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这番,红翎倒是苦笑不得了,寻思今日算是遇见了怪人,不仅脸色说变就变,而且完全不在乎自个儿的面子。
      你得哄哄,女孩子家的,哄哄便行。老者看着也急了。
      岂有此理,我不会呀!红翎觉得憋屈,悻悻地准备逃回屋子,刚一抬脚,心就被哭声揪得发软起来。
      得,我认了。姜晗烟,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哭声止住了。

      贰

      吱呀,吱呀。一晚上,姜晗烟被床板来回晃动的声音折磨得无法入睡,她一会儿拨拨灯芯,一会儿敲敲土墙,脑袋里所有类似于鬼怪的形象全体汹涌了出来,应和着窗外抖动的树枝,朝她不停地微笑。
      笃笃笃!红翎第一次在熟睡时被敲门声惊吓,从床上摔了下来。
      我害怕,可以和你呆在一起吗?门前的姜晗烟笑靥如花,目光诚恳。
      红翎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揉了揉耳朵,眨巴眨巴眼睛,一转身却发现床上多了一袭身影,瑟瑟地蜷缩在被褥里。他连连后退,不胜惶恐。这时,晗烟则把一铺盖的物什扔了下来,指着他说,喏,你睡地上。

      好,好吧。红翎无奈地打了地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听之任之,想着想着便侧着身,听着软绵的呼吸声渐弱渐缓,头也迅速沉了下去。这一夜,他竟然忘记了默背家规祖训,鬼使神差。
      笃笃笃!清晨,木门被拍得呼啦作响。红翎一个激灵坐起来,不知该把晗烟藏在哪里,巴掌点大的小屋没有一件可做遮蔽的家具。他一咬牙,把全部的棉絮倒在了她的身上,蹙起眉头逼着她发誓,千万不要出声。

      王大人,您终于熬到头了!一拔栓子,老者泪眼模糊地冲了进来,将一卷黄澄澄的圣旨捧到他的眼前。
      即刻上任庐陵知县。红翎有点不敢相信,他的命盘改变了。
      这一天,他丢失了陪伴他三年的那节竹子,因为路途颠簸,竹子从包袱里掉下,破裂了。晗烟匍匐在马上揶揄地笑:空心的竹子,亏你还保留它那么久。
      你不懂。红翎怅然地望了一眼,忽地扬起马鞭。
      嗨,你慢点啊!晗烟嘟着嘴,不禁也抽了一下马鞭。嗷嗷,她挑选的那匹肥硕的黑马不情愿地踢了两下蹄子,就没命地往前飞奔。飞沙走石,一股脑被马尾甩到了后面。
      红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点也不像中原的女子呢!
      这句话还真说对了。晗烟好不容易扯顺了缰绳,便听见了红翎的埋怨。实际上,她也是不久前才认清了现状,震惊的余波仍在脑中嗡嗡作响。昨日当她看到龙场荒凉的景象时,一直以为自己处于梦境,可今晨她才警觉,周围的一切全是真实的。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改变了她所在的时空。
      她生于公元一九八六年,此刻,却是大明王朝的正德五年。
      红翎接到的圣旨上落着年号和玺印。她除了故作冷静,无计可施。更何况面前的这位王大人对她还有所提防,她必须步步谨慎。
      因为那节竹子,清楚地向她昭示,王红翎,是个假名。
      小心!你在看哪里?一声呵斥,红翎追了上来,一把拽过差点将马带入沟渠的缰绳。晗烟吓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抓住马鬃。

      对不起。我本不擅……忽然,她的嘴被捂住了。红翎的手掌牢牢地贴在她的脸上,从粗糙的皮肤里渗透出血脉的温度。
      有埋伏。他紧张得压低了嗓音。一个眼神跟手势,晗烟便觉察出情势不妙,尤其是渐渐逼近的铃铛声,叮铃叮铃摇曳着,恍若在敲打裸露的骨骼。铮铮,寂冷。
      红翎悄悄地示意晗烟下马,两个人打跑马匹,钻进了路边的杂草丛。只等待了半根香的功夫,一群手执弓箭的蒙面人策马而来。他们箭筒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铜铃。
      铜铃使者。红翎不禁惊恐失色。

      沙沙的一阵的箭雨,穿梭过大片的草丛,接着是扫荡般的砍刺,从他们鼻尖掠过。晗烟的左肩微微一颤,额头沁出汗珠。

      马蹄印!其中的一个人有了发现,黑压压的人影便向东面移动而去。
      好了,我们快往西边逃,然后转而北上。等待了许久,红翎才扯了扯身边晗烟的衣角,一起身,却赫然发现手指已殷红了一片。
      晗烟!
      她的左袖由上至下,全是湿漉漉的猩红气味。
      红翎的眼神凌乱,一手撕开自己的衣衫,把晗烟的肩膀包裹到臃肿。
      可恶,我怎么背负得了这般的恩情。

      叁
      大人,听我说!
      不,您得听我说!

      晗烟缓缓地支起身后的软枕,一阵破锣的嗓音就从隔壁的房间穿了出来。嘈杂的询问与争辩此起彼伏,严重影响了她咽下一碗清粥的兴致。
      肃静!一声惊堂木凌空而起,村民的七嘴八舌封住了,晗烟刚拿在手中的包子也掉地了。
      嘿嘿!王县令,麻烦您哪,把我搬走好吧!晗烟的伤还没好,脾气正大着,她才不管是不是升堂,使劲地敲打起墙壁,用的是根漆黑的洗衣棒子。

      对不起,请乡亲们稍后。本官的书童顽劣,呵呵,顽劣得很。红翎向众人拱手,大步流星地奔向后厅,也就是悬挂牌匾的那堵墙的后面,对着晗烟拧紧眉毛。
      又怎么啦?小书童。自从她受伤之后,红翎就这么称呼起来。晗烟曾举起双手双脚抗议,他却用毛笔在她的纱布上画了个大大的叉。晗烟立刻在心里惊呼,这小子不是好惹的。
      我要换个房间。这次晗烟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运用了点淑女气质。
      不行!他斩钉截铁,无视她期待的眼神。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晗烟愤愤地把石枕扔了出去,带着旋儿直奔他的面门。红翎的肩膀稍稍一扭,手掌划着圈便接住了,干净利落。

      奇了,你是我的小书童,何来怜香惜玉一说啊!他笑得官帽乱颤。
      晗烟气结,转过脸,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的。红翎也不多作解释,匆匆地又跑回堂上,认认真真地把今天的案子审完了。然后挥一挥衣袖,乐颠颠地回到房间换了一身便服,站立在晗烟面前。
      走,大人带你去逛逛集市。条件是,你必须装扮成男子。
      这是什么毛病?晗烟在脑袋里打了一百问号,准备在上街之后好好抨击他一顿。
      商贾小贩,物质丰盈。飘香的饭馆和酒肆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偶尔有巡逻的衙役探头探脑。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行人大多是年过四十的妇女和男子,鲜有年轻的女子和公子。
      为什么会这样?她一张口,红翎就开始头痛了。
      说来话长,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时,他正好瞧见一位外乡的秀才朝这边走来,心说,您自求多福吧。

      晗烟疑惑不已,她瞪大眼睛顺着红翎指的方向望去。这位秀才风尘仆仆,像是在寻找歇脚的地方,岂料,一阵尘土飞扬,若干大叔大婶汹涌而至,不由分说地将他连拉带拽地拖走了,名目不详。这难道是带有明朝特色的绑架?
      红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是被绑去成亲的。因为当今皇上极为青睐这一带的美女,常常有未婚的适龄少女会被选入宫中。一入深宫深似海,她们宁愿随便抢一个男子嫁了,也不情愿入宫。而这里的男丁稀少,因此常常会出现几家女子抢一个夫君的事情。
      那你不也危险了?晗烟唏嘘过后,不禁想到红翎刚上任时,门槛被媒人踏破的情景。如果他不是大人,大概早就被人上门抢走了吧。而他特意让自己换上男装,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否可以称之为关心?念及到此,她的面颊泛起浅浅红潮。

      此种现象,乃是本朝之耻辱。哪里好笑?红翎忽然间面色严肃,冷冷地瞥了晗烟一眼。
      哦。晗烟吐了吐舌头,敢不再说玩笑话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倒真像个小书童了。没有多远,她闻到了甜津津的糖葫芦,视线渐渐往那边集聚过去,却正巧目睹了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把手伸进了前面一个小贩的布袋里。掏啊掏,似乎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便又转移目标,伸手到另一个老伯的包袱里。

      嗨!晗烟大步走上前,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冷不丁,吓得他跳了起来。
      他们的包里没有值钱货,要不你掏掏我的,如何?她21世纪的行为方式,此刻终于得以释放。
      小偷哑然,束手就擒。红翎佩服得五体投地,逢人便说,我的小书童,相当了不得。
      正当小书童和王县令合作愉快,把庐陵治理得有声有色的时候,朝廷又来人了。
      此次的目的地是南京。刑部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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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浴火红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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