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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弄偶遇
绿云前日奉命去礼部找侍郎戴胜求教些问题，正见他在与下属商谈太子嗣王今年冬的大婚所用的祭祀器皿品级，毕竟水昊现在住在皇太孙宫，象征地位上与水湜几近相等，只用王世子的品级断然是不行的，前些年嗣王还年幼那会子嘉元帝便曾考过他，若是他做了皇帝与朝臣意见相悖当如何，水昊的回答极得嘉元帝之心，嘉元帝当场褪了龙袍给他披上，左右尽皆高呼万岁之声似乎仍萦绕在耳。
戴胜并非出身世家望族，苦读圣贤书十余载，三十岁才进士及第，为官二十余年才升到正三品的侍郎，大约也到了尽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熬到个花甲之年乞骸骨回家颐养天年便也圆满了。
绿云见到戴胜，先按礼节拜了下，戴胜也没拿乔，回了一揖，分宾主坐定。
戴胜问：“不知庄少监此番前来有何吩咐。”
绿云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我殿下遣我来问问那件与太子陪祀的冕服形制是不是不再修改了？”
戴胜点头道：“实不再改了”，转头吩咐一主事将形制的单子递给绿云。
绿云打开看了下，除了用青衣及玉圭较太子略欠两分之外并无其他差别，且，此玉圭制较其他亲王来也是长了半分的，绿云因这个繁琐的事情搞得很是不爽，只求定下便好，点头道：“戴侍郎既然已经定好，我也不说什么虚话，这便告辞了。”
戴胜微微一笑道：“少监客气，慢走，我这番有事，便不送了。”
绿云起身道：“何敢劳烦老大人。”说着作了一揖，转身便走了。
戴胜仍得与那下属商讨那尚嗣王的婚礼。
绿云拿了形制，便立刻让人递给尚衣监着人缝制衣裳，打造各种所需物品。
水湛正在东宫与水湜批阅奏章，见了礼部尚书刘夏源递上上的事关大祀形制礼仪的折子，很欢畅的递给水湜，道：“看，这刘尚书可打算让你穿父皇的衮冕十二章去哩！”
水湜笑道：“大约又是刘夏疏在闲折腾，大概想鼓动爹亲自去主祀。”
水湛道：“这说不准，刘家自贤妃得宠兴盛以来可一向想着吴王能承袭帝位，指不准给你使个绊子，说你僭越夺位之类事情。”
水湜无所谓的笑了笑，水湛自然也晓得刘家不过是借与嘉元帝关系使得刘夏疏占据三相之位，那刘夏源虽也是正二品的尚书，却是清水衙门礼部的，便是筹备科考，历年嘉元帝也未曾用刘夏源为主考官，又负责皇家诸多礼仪，比如大小祭祀太子亲王婚礼又太子亲王出阁之类的事情，却也是与太常寺一起。实不过一看着似乎风光却并无多大权力的职位，出不了错也立不了功劳。这样的刘家若不是仗着嘉元帝甚宠吴王，怕是连穆捍穆相都不会将其放在眼里，若是当年穆捷穆相只会嗤之以鼻吧。
约莫一个时辰，水湜看看所剩无几的折子，向水湛道：“一会子微服出宫玩玩去如何？”
水湛挑眉看着他道：“这回说的是什么理由？可别又被刚进了宫门便收到监察御史的弹劾。”
水湜道：“那些御史们一向这样，大轩上下，有一人从没被弹劾过的么？三相的弹劾折子见了都不稀罕了，理这些做什么。”
水湛勉强同意，道：“那打算去哪里？先说好，我不想从六科那边走，万一被他们见着，弹劾起来乐子就大了。”
水湜道：“往东市去看看，前些天听统举说东市又变了个样。”
水湛默默的鄙视了他一眼，东市不过是些吃食玩物的地方，能变成个什么样！不过他也没反对什么，水湜成日里事情无数，难得闲暇，遂了他心意去吧。
水湜着人找了套玉色深衣及浩然巾，水湛道：“你真的是微服去的？”
水湜道：“自然，特意找了他们文人推崇的深衣，素日我最烦这个，袖子太大了，极碍事。”
水湛道：“其实，他们也不穿这个出门。”
水湜也未曾注意过这个，一想便也明白了，险些弄巧成拙，便随意的穿了见朱底金绣如意云肩膝襕的曳撒，戴了个黑色六合小帽，水湛依着他，穿了件绿色的，却取了青色的小帽。
余统举与素蝶看着这俩一大一小的穿着，不禁笑了一下，水氏兄弟也不理，只叫了锦衣卫来，乘了小马辇便往宫门去了。
过了宫门便在外面换了辆马车直奔东市。
东市依然如几年前那般繁华热闹，沿街叫卖的小吃摊子、林立的店铺酒楼，不远处能够依稀见到的□□圆顶的建筑以及传教士所建的西式教堂。
水湜牵着水湛，身后跟着两名便服的锦衣卫，再周围亦有几十名服饰各异的羽林卫。
水湜拿水湛当小孩子看，走进东市便在牌坊便给他买了个糖人递了过来，水湛无语，伸手接了过来，一直将竹签攥在手中。
水湜牵着水湛，目的极明确，直往那书局走去，简直目不斜视。水湛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都是被他拉着走。
约莫走了一刻钟，水湛不乐意了，出宫是玩来着的，不是锻炼身体的，便站在那里不肯走了，水湜无奈安慰道：“没多久，马上就该到那书局了。”
水湛皱着眉仰头道：“不去了，家里藏书无数，你又不曾仔细看去，好容易得空出来一回反倒去书局，简直吃饱了撑的，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水湜道：“现在每年都有几百万书籍在印刷，家中藏书颇多圣贤道学，看着着实无聊的紧，我又不愿有人刻意去献书，难得出来一次，自然亲自去找些书了。”
水湛立刻道：“你看书是做什么的！自然是为了更加完善自己，合该读圣贤之书，闲书乃是打发时间所用，你原就忙的紧，哪里有闲功夫管那些，出来了，去玩才是正经。”
水湜道：“圣贤之书自有道理，与其他书册也并不相悖，何来不用再观其他书之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仅知圣贤，更得懂民心。”
水湛扭头不听他的诡辩，做出坚决不再跟着他“路过”东市的样子。
水湜无法，只好依着他买些什么棉糖炊饼之类的东西，问了些布匹价格，又买了些宫中没有的小玩意儿，晃了两圈才勉强离书局不远，水湜道：“这下去总是行的了吧？”
水湛点头道：“好是好的，只是我乏了，走不动道了，要不你自己去我在这等你？”
水湜想了下，去年在北关的刺杀案那刺客虽然归降，仍没拿到幕后元凶，此番带出的羽林卫人数并不多，若是在分开，大有不利，便笑道：“过来我背你？”
水湛也不跟他虚让，直接张开双臂要他蹲下，水湜看了眼他的胳膊腿儿，走过去背向他，抓着他的双臂往上一拉，再一提伸手下去便背了上去。
水湛让他拉的时候被肚子前的金绦环硌一下，伸手环住水湜的脖子，小勒了下，以示不满，水湜则果断的在自己手边的水湛的大腿上拧了一下，水湛吃痛，有心要拿手去打他，又见后面锦衣卫在，只好忍下。
水湛默了一会，指着那一边的酒楼道：“我饿了，要先去吃些东西！”
水湜立刻驳道：“外面的东西不甚干净，忍忍，一会子回家吃。”
水湛道：“我饿了饿了！”
水湜听他这无赖的话，真不好当着侍卫反驳，便转身向侍卫道：“将先番的那半个糖人给十三先垫垫胃。”
一名锦衣卫将之前水湛吃了一小半后用糯米纸包好的糖人递了过来，水湛只圈着水湜的脖子，也不去接，水湜笑道：“你去那边买个肉馅的包子过来。”
那锦衣卫抱拳略一低头道了声是，便依言外不远处奔了去，须臾便买了枚冒着热气的有一抓之大的包子，恭敬的递给水湛，水湛在错愕之下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接了包子，填嘴巴里，一口咬了下去。
水湜嘴角上扬，背着他一路往前。
因身上背着个孩子，水湜的腰微微弓了点，并未注意转弯处迎面而来的是何人，擦身刚要走过，便听到那人道：“湜儿！”
抬头一看，那人身着深蓝色行衣，腰系青色蓝边大带，玉纽扣，头戴东坡巾，约莫五十岁，留了寸长胡须，面色极为红润，不是嘉元帝还是谁敢直呼水湜之名。
水湜连忙道：“爹，你今日也出门？”
水湛正专心的咬着包子泄愤，听水湜这句话，立刻抬头满面笑容的看向嘉元帝糯糯的叫了声：“爹爹！”
嘉元帝看着一手搂着水湜脖子一手拿着大大的肉包子吃的嘴边都是油水的水湛，微微一笑，向水湜点了下头，便伸手过来捏了下水湛肉肉的脸颊，道：“哟！小十三也跟着出来啦！”
水湛点头道：“嗯，哥哥给买了好些东西。”说着便向身后的锦衣卫拿了多买的预备带回去的糖人，要给嘉元帝。
嘉元帝仍旧笑着接了过来。又面色一整对水湜道：“湜儿，你有事便忙去吧，我只出来随便看看，不与你相干。”
水湜点头道：“那，爹，我便先行一步了。”
嘉元帝颔首，自己却先迈了一步走了开去。
水湜见他一走，便也背着一直在背上不肯下来的水湛往那书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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