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刘老师？”曲襄襄惊喜出声，快步上前。

　　周围往来的宾客也顿住脚步，M.F.举办的这个行业交流会，他们本来只当作寻常酒会，却没想到居然把刘裕明也请来了！

　　刘裕明何许人也，建国后第一批赴英美交流的经济学专家，将国外众多先进理念引进国内并进行本土化阐释，让国内的经济学研究得以突飞猛进，领衔和参与设计了无数次经济金融政策的改革，还一手创办了华大的经济学院，又指导海大等知名院校经管学科的设置。当之无愧的国师。

　　“襄襄！好久不见。”刘裕明也热情地同曲襄襄打招呼，语气中又颇有责怪，“你这懒丫头，明明留在北桐工作，却不回去看我这老头子！”

　　曲襄襄尴尬笑笑，努力说些讨巧的话：“老师您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退休清净清净，我哪好意思再打扰。”

　　这话说的虽然有讨巧嫌疑，却也是曲襄襄的真心话。
　　她上大学的时候知道刘老师厉害，却不晓得他厉害到什么地步，上班以后才感受到刘老师在行业里的地位。从此以后她不敢再轻易说自己是刘老师的学生，怕给老师添麻烦。

　　“你们两个这是，和好了？”刘裕明看看楚云端又看看曲襄襄，再看看曲襄襄身上的外套。
　　一个白衬衣黑西裤。一个白裙子黑外套，又都是年轻俊俏的面容。

　　曲襄襄连忙笑着回答：“同事，同事。”

　　三人一行上了电梯，曲襄襄把外套还给楚云端。
　　刘裕明仍旧与曲襄襄道：“襄襄现在比以前长得漂亮了，性格也开朗了。以前遇见不开心的事，小嘴一抿就憋着，往那一站谁也不理，事后自己把活全干了，把委屈都吞下去，一点不像现在活泛。”

　　“人总得学着长大。”曲襄襄被长辈用这样和蔼挂念的语气提起从前，心里说不出来的温暖。

　　刘裕明转头又批评楚云端：“襄襄根本没打算考研，你巴巴儿地托我送考研资料。”
　　曲襄襄愣住：“什么资料？”
　　楚云端搀着刘裕明脚步加快：“老师，活动快开始了，咱们得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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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交流会，主要是M.F.分享一下近期的项目，看似是友好分享，其实是向业内释放信号，对整个金融市场的未来投资格局都有不小的影响。

　　国师刘裕明的发言被放在第一个，主题是乡村振兴对gov投资布局的影响。只见刘裕明虽然年过七旬，却还精神抖擞，兴致盎然地一边讲一边和台下互动。

　　曲襄襄第一次听刘老师在校外的演讲，对于老师从前的良苦用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以前刘老师总是用最浅显的语言将最晦涩的知识掰开了揉碎了喂给学生们，此刻却对地下的企业家们毫无怜悯之心，谁要是稍微一走神，就跟不上节奏。
　　每个人都聚精会神，试图理解刘裕明每一个字背后的奥秘。

　　刘裕明的演讲结束后，再有人上台演讲，底下的人都兴致缺缺，仍旧沉浸在上一场的演讲中回味思考，试图从未来乡村振兴的gov投资中分一杯羹。

　　曲襄襄问楚云端：“我们这样算不算消费老师？”楚云端：“不算，乡村振兴已经板上钉钉，老师又没说确切地点。”
　　“那我之后再讲米江，依然有利用老师演讲顺势而为的嫌疑。”
　　“你只是给了一个选择，选不选全在他们。”
　　曲襄襄瞥了他一眼：“少奸巨猾。”

　　你方唱罢我登场，一轮又一轮，曲襄襄的演讲被楚云端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这时候地下的人早就从刘裕明的演讲中回过味来，他们从刘国师的演讲中看到了机遇，却不晓得如何抓住机遇。

　　曲襄襄的演讲正如一场及时雨。
　　四十分钟的演讲，向大家介绍了一个极其值得投资的乡村——米江。从自然风光、人文习俗、饮食习惯，再到特色编织工艺，事无巨细。

　　曲襄襄准备充分，演讲时熠熠生辉，回答问题时更是有备无患，将米江的优势、机遇分析的清清楚楚，任君选择。一身白裙温润典雅，话语字字清晰似流水潺潺不绝。围着她的摄像机越来越多，光芒四射。

　　看着曲襄襄如同一坚韧的白珍珠站在台上散发着柔和而又耀眼的光芒，这一刻楚云端的目的终于达到——今夜过后，投资、文件都可以顺利解决，也无人再质疑曲襄襄的能力。不出意外，国内顶级财经报刊也会有她的一页专刊。

　　楚云端一直都知道，以曲襄襄的家境，在这个行业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性别、家庭、人脉、资源、见识，甚至是高考分数线，楚云端比她占尽了红利。

　　今天办酒会就是希望全行业看到曲襄襄的潜力，无论他们将来如何，曲襄襄的将来一定要好。就如同当年分手，曲襄襄也是那样期许他的。

　　演讲结束，曲襄襄直面台下从容微笑。不止怎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目光微微往左偏去，对上一双沉着镇静，又暗含笑意的眼。

　　这一眼，好似回到登山杯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仿佛年少到此时，他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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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享报告以曲襄襄的精彩演讲顺利结束。所有人从报告厅移步至宴会厅，各自交流。

　　曲襄襄结束了演讲就赶紧下台去找刘老师，只可惜被几位同行绊住脚步，多留了一会儿。又收到一束侍者递上来的满天星，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与今日的着装很相宜。

　　侍者不说是谁，曲襄襄也无心追问，她有点急事。
　　她一下台，就想找老师再聊聊天，难得见面。可环顾四周却不见老师身影，连楚云端也不见了。

　　她按开手机准备练习楚云端，却发现对方三分钟前就发了信息：“四楼晏安厅。”

　　四楼都是小型会客厅，曲襄襄顺着走廊找到了晏安厅，一开门就看到了楚云端和刘老师。
　　曲襄襄将满天星花束随手放在门口的茶几上。

　　“来了，襄襄。”刘老师主动打招呼。师生三人叙了一会儿旧情，刘老师忽然对楚云端道：“你出去一下，我还有点话想和襄襄单独说。”
　　“还要避着我？”楚云端嘴上不满质疑，却老实地退出去把门带上。

　　“襄襄，我都听云端说了，你这些年工作很出色，在公司已经做到了总监。”

　　曲襄襄莞尔一笑：“比不上他，他只比我大一岁，再给我一年，我也做不到他的位置。”

　　刘裕明摇头，语气认真：“你们不一样，投行除了讲究个人能力，还讲究家世、资源。就好比那拍电影，云端是带资进组，你却是从龙套开始跑。”

　　“老师看你长大了不少，成熟了不少，变化真的很大。你说人总是要长大，可老师希望你的长大是顺势而为，不是因为伤痕累累被迫成长。无论是老成世故，还是一辈子孩子气，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没问题，可忽然从孩子的倔强变得通人情世故，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你是最后一个选我当毕业论文导师的学生，也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为什么总是这么客气呢？我现在已经退休，每天就是遛鸟喝茶看书，巴不得小孩子们来麻烦我，热闹热闹。”

　　曲襄襄从刘裕明说“你们不一样”开始就眼含泪水，其实有很多人都关心她，都在意她。因为害怕哽咽出声，曲襄襄一电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又不是怪你，快擦擦眼泪，送我下楼回家吧。老头子睡得早，熬不了夜。”

　　曲襄襄整理好面容，和楚云端一起送刘裕明下楼坐车。楚云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也没有插科打诨，只是叮嘱老师好好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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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老师，曲襄襄和楚云端一同返回宴会厅。

　　今天来的有很多是楚云端的熟识，还有人迫不及待想要认识曲襄襄。两人进来不久，曲襄襄来不及与楚云端分道扬镳，就和他一起被人围住。

　　针对曲襄襄精彩演讲的夸赞和敬酒纷至沓来，曲襄襄一一感谢，该她喝的酒却被楚云端不动声色地挡下。
　　曲襄襄想起那一年在外婆家喝米酒，楚云端的酒量其实还不如她。

　　“我自己可以的。”
　　“谁帮你了，Aurora总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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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应付完成，曲襄襄躲懒，跑到调酒的吧台这边坐着。有一架大钢琴，将她挡住。

　　曲襄襄坐在高脚凳上，正思考点个什么喝，楚云端一直不让她喝酒，她其实有点渴。忽然有人扯住曲襄襄的裙摆。

　　曲襄襄低头，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小女孩对着她奶声奶气道：“姐姐，你陪我弹钢琴好不好？我妈咪有点忙，让我弹钢琴玩。”曲襄襄欣然应好，她牵着小女孩，一大一小，一起坐在钢琴凳上。

　　“你弹吧。”曲襄襄把演奏权交给小女孩。
　　“啊，姐姐我不会，我想让你弹给我听。”

　　这下给曲襄襄整愣了，她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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