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是受害者

　　林清阮的视线牢牢锁在沈知秋身上，看着她掠过那杯果蔬茶，转而端起了冰美式。

　　那一刻，林清阮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右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左手的指尖。

　　阳光从棚顶的缝隙斜射下来，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失落笼罩着。

　　韩沐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轻叹一声，迈步走到林清阮身侧，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紧绷的肩膀。

　　“任重道远啊，林队长。”韩沐言倾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调侃，“你家沈老师这气，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

　　她看着林清阮依旧紧抿的唇线和低垂的脑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臂，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别光杵在这儿扣手指了，好好动动你这破案无数的脑子，想想该怎么哄人吧。光靠一杯饮料，可解决不了问题。”

　　林清阮闻言，终于抬起眼，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穿着制服、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身影。

　　她看见沈知秋微微侧头时脖颈优雅的线条，看见她说话时偶尔弯起的唇角，胸腔里弥漫开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无力感。

　　韩沐言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摇了摇头，最后留下一句：“路还长着呢，林大队长，自求多福吧。”便转身走开，留她一人站在原地，独自消化着这份因不解风情而酿成的苦果。

　　林清阮独自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用力扣紧后的微痛。看着不远处沈知秋专注阅读剧本的侧影，那道无形的隔阂让她胸口发闷。

　　她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在浏览器里一字一字地输入：“不小心惹人生气了怎么办？”

　　页面迅速跳出五花八门的答案。她皱着眉快速滑动，那些“主动沟通”、“真诚道歉”的建议虽然正确，却显得太过空泛，根本无法解决她此刻面对沈知秋时的手足无措。

　　她抿了抿唇，做贼似的飞快扫视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迅速删掉了原来的文字。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重新输入：

　　“比较在意的女生生气了怎么哄？”

　　这次跳出的答案虽然具体，但是好像偏离了她问题本身。

　　“简单粗暴的做法，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亲上去。”

　　“真诚的道歉，然后自己说明自己哪里错了，认真反思，避免以后再犯，然后亲上去。”

　　“甜言蜜语攻陷她，软磨硬泡，等到对方稍微消了气，然后亲上去。”

　　林清阮越往下滑，画风越偏。这些大胆直白的建议与她一贯冷静自持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甚至能想象出，如果自己真的照做，沈知秋会是怎样的反应，恐怕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了，怕不是要给她一巴掌，再告自己性骚扰。

　　她有些懊恼地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最基础的小事做起，那就先从了解对方喜好开始。

　　林清阮下定决心后，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像是即将踏入什么重大案件的现场。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不远处坐在那里的身影，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沈知秋正低头看着剧本，眼角的余光却早已捕捉到那个逐渐靠近的熟悉身影。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剧本抬高了几分，恰好遮住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待那脚步声近在咫尺，她迅速敛起笑意，放下剧本，刻意板起一张清冷的面孔，准备迎接预料中的对话。

　　然而，预想中的声音并未响起。

　　林清阮径直走到沈知秋身侧，微微俯身，却是对着站在沈知秋后方的方婷低声说道：“方婷，你来一下。”

　　那温热的气息，带着林清阮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猝不及防地拂过方婷的耳廓。方婷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带着强烈求助意味地，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前方的沈知秋。

　　这一看，方婷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只见沈知秋的侧脸线条瞬间绷紧，原本就清冷的神色此刻更是沉下去好几分，那紧抿的唇瓣和周身骤然降低、几乎能凝结空气的气压。

　　救命！林队长！沈老师明显更生气了！你不哄她，叫我干嘛呀！方婷内心疯狂哀嚎，感觉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

　　林清阮见方婷犹豫地看向沈知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她顿了顿，随即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与沈知秋的距离，声音放缓，“沈老师。借用一下你家助理，可以吗？”

　　沈知秋握着剧本的手指无声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一股混杂着失望、气恼的无名火“蹭”地窜起，烧得她心口发闷。

　　她面上维持着波澜不惊，甚至连看都没看林清阮一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默许。

　　站在一旁的方婷，看到沈知秋这般反应，内心已是万念俱灰，这下连自己等下回来埋哪里都想好了。

　　林清阮对方婷内心的悲嚎浑然不觉，见她仍楞在原地，便又对她投去一个催促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下总可以跟我走了吧？”

　　方婷顶着身后那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冰冷视线，一脸悲壮，如同奔赴刑场般，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地跟着林清阮走向旁边无人的角落。

　　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脊背上那来自沈知秋方向的、越来越冷的注视。

　　两人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道具箱在墙边堆叠，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

　　林清阮与方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很低：“你能不能把沈老师后续的通告单发我一份？”

　　“好的。”方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很快就找到了那份PDF文件。

　　然而，就在准备发送时，她愣住了，有些尴尬地抬起头：

　　“那个……我好像没有您的微信。要不让……”她本能地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回给沈知秋，或许这样回去还能有个全尸。

　　谁料，林清阮非常干脆地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手机，利落地调出个人微信二维码，递到方婷面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扫我吧。”

　　方婷感觉自己拿着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她内心哀叹，虽然能加到林队长微信是件值得偷偷开心的事，但绝对不应该是在这种“死亡氛围”下拉满的情况下啊！

　　她硬着头皮，扫描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听到林清阮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友通过后，方婷几乎是立刻就把通告单转了过去，动作快得像是在完成什么危险物品的交接。

　　“还有一件事，”林清阮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方婷脸上，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犹豫，似乎在斟酌措辞，“关于沈老师的生日……网上公开的那个日期，是正确的吗？”

　　方婷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更低了些：“不是的。沈姐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日。网上那个日期，是她当年在街上被星探递名片的那一天。她说，那天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所以就把它定成了自己的生日。”

　　林清阮心脏骤然收缩的疼痛让她呼吸一窒。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方婷的肩膀，投向远处那个依旧端坐着、侧影清冷的身影。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福利院里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瘦小孤影。苦涩在心间蔓延。

　　“知道了。”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接着，她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沈知秋的喜好，爱吃什么，平时闲暇时间喜欢做什么等等。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叮嘱道：“麻烦你，回去不要告诉她我问过这些事。”

　　方婷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和纠结的神情，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不汇报？沈老师那边我怎么交代啊……

　　林清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为难，也明白若不如实告知，方婷在沈知秋那里很难过关。

　　她不想让这个夹在中间的小姑娘难做，于是迅速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就说，我找你，是想拜托你转达，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韩沐言想请她吃饭。”

　　话说出口，林清阮便在心里对韩沐言报以最真诚的歉意。

　　远处正在被时恩纠缠的韩沐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轻轻揉了揉鼻子，环顾四周。内心疑惑，谁在议论我？

　　方婷闻言，这才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好的，林队长，我明白了。”

　　林清阮最后又看了一眼沈知秋的方向，眼神复杂，然后才对微微颔首，转身先行离开了这个角落。

　　留下方婷独自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朝着那位气压低得吓人的沈老师走去，准备完成这项艰巨的传话任务。

　　顾氏集团内，顾时安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力道大得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他脸色很难看，没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整个人陷进宽大的皮椅里。

　　刘秘书跟了进来，站在那儿等他吩咐。

　　“顾时雨呢？”顾时安头也没抬，声音冷硬。

　　“小少爷在锦华俱乐部。”刘秘书回答。

　　大少爷刚因为项目的事被老爷子叫去骂了一顿，小少爷却还在外面玩，他在心里替小少爷捏了把汗。

　　顾时安抬起眼，目光扫过来，没什么情绪，却让人压力倍增。“叫他回来。一个小时，我要见到人。”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届时我若没看到他，他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

　　“明白。”刘秘书应声，很快退了出去。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时安一个人。他向后靠进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静坐了几秒，他俯身，打开办公桌下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从里面摸出一张旧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起了毛边，上面的人像也有些模糊了。他用手指轻轻抹过照片表面，动作很慢，眼神停留在那模糊的影像上，有些出神。

　　不到一小时，顾时雨推门进来了，身上还带着点从外面带进来的烟酒气。“哥，你找我？父亲那边......”他话还没说完。

　　“啪——！”

　　顾时安抓起桌上的一叠文件，直接摔到了他脸上。纸张哗啦一下散开，飘了一地。

　　顾时雨完全愣在原地，脸上被纸张边缘划过的细微刺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哥？！”他提高了音量，满是错愕和不满。

　　“谁让你干的？”顾时安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里面的火气却盖不住。

　　“我干什么了？”顾时雨还没反应过来。

　　顾时安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自己看！”

　　顾时雨憋着气，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张纸。扫了几眼，他脸色变了——那是他瞒着顾时安，私下调动资源针对陆家几个关键项目做手脚的证据。

　　“我有没有说过，别自作主张！”顾时安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他。

　　“不然呢？我们就这么忍着？”顾时雨也来了火气，梗着脖子，“彭家动不了，动他陆家怎么了？哥，我做得干净，查不到我们头上！等事成了，陆家就得垮，到时候……”

　　“顾时雨！”顾时安低吼了一声，打断他。

　　顾时雨被他吼得一顿，积压的怨气也爆了出来：“那你说怎么办！你项目黄了，我这边几条线也被端了！你能忍，我忍不了！”

　　“陆家不能动。”顾时安语气斩钉截铁。

　　“为什么？！”顾时雨又是不解又是恼火，“你之前对付彭家、对付林清阮的时候，手段可比这个狠！现在怎么对个陆家就手软了？”

　　顾时安没立刻回答，只是沉沉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散落满地的文件。

　　顾时安绕过桌子，走到顾时雨面前，两人离得很近。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重量，“因为现在动陆家，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顾家乱了阵脚，开始狗急跳墙了。林清阮刚摆了我们一道，你转头就去动看似不相关的陆家，是嫌靶子不够明显？还是嫌老爷子手里的家法不够劲？”

　　他伸手，用指节点了点顾时雨的胸口：“做事动动脑子。现在，立刻，把你搞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要是留下什么把柄……”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顾时雨脸上挂不住，又不敢真的顶撞，只能死死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狠狠瞪了顾时安一眼，猛地转身，一脚踢开挡路的几张纸，摔门走了。

　　巨大的关门声在办公室里回荡。顾时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俯身，把地上散落的文件一页一页捡起来。

　　动作有点慢，带着点力竭后的滞涩。把整理好的文件随手丢在桌角，他这才重重坐回椅子上。

　　身体陷进皮质椅背，他仰起头，后颈靠着椅背顶端，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脑子里有点乱，项目受阻、老爷子施压、弟弟不省心……一堆烂事缠在一起。

　　他重新拿起那张旧照片，指腹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相纸表面摩挲。

　　看了很久，才把它小心地放回抽屉暗格，轻轻推上。

　　陆家……动不得，至少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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