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孩子气

　　周一午后，阳光透过盛德集团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迟骁熟门熟路地踏入盛德总部大楼，前台显然早已接到通知，微笑着示意他可以直接上楼。他乘坐高管专用电梯，直达盛阳所在的楼层。

　　办公区忙碌而有序，当迟骁这位气质卓然、面容英俊的生面孔径直走向副总办公室时，难免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那位是谁啊？好帅！”

　　“是迟蕴的总经理。”

　　“迟蕴？那个生物技术领域的黑马？他来我们这儿干嘛？”

　　“听说下半年有个重要的合作项目要谈，估计是来碰细节的吧？”

　　“看起来好年轻。”

　　迟骁对身后的议论恍若未闻，他走到办公室门前，屈指轻轻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盛阳清冽的声音。

　　迟骁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微凝。盛阳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讲电话，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出清瘦却不单薄的腰线，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系着一条暗纹领带。

　　午后的金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侧脸轮廓，微乱的短发似乎刚被他不耐烦地抓过，透着一股未被世俗磨平的少年意气。
　　这身正式的装扮，非但没有让他显得老成，反而奇异地混合出一种不谙世事、易碎的“富家小少爷”质感。

　　盛阳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是迟骁，那双原本带着些许疲惫和烦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救星。

　　“你来得正好！”他几步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文件，眉头微蹙，“快帮我看看这个，法务部送来的，我怎么觉得这里面的风险边界有点模糊？如果对方在第三阶段担保未能履约，是否会直接触发我方核心组件的知识产权封锁？这个联动机制是不是太苛刻了，会不会影响后续的合作基础？”

　　迟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相关条款。

　　他先是惊讶于盛阳能如此精准地抓住这个隐藏在复杂条文下的关键风险点，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导性地反问：“你觉得设置这个联动条款的初衷是什么？”

　　盛阳思考片刻，语速很快：“是为了最大化保障我方前期的研发投入和核心技术安全，防止对方在项目后期利用授权漏洞进行要挟或者另起炉灶。”

　　“没错，”迟骁点头，走到他身边，指着条款细则，“所以你看这里，‘实质性违约’ 的定义是关键。
　　它明确限定了只有在对方‘恶意’或‘重大过失’导致第三阶段担保失效，并确实对我方核心知识产权造成‘可预见的实质性损害’时，交叉违约才会触发。这其实是一个很高的门槛，更像是一个核威慑，而不是常规武器。”

　　他深入浅出地解释了国际技术合作中这种“底线思维”的合同设计逻辑。

　　盛阳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以，只要合作在正常轨道上，这个条款更多是起震慑作用，真正的风险在于对‘实质性违约’的界定和取证？”

　　“对，你很聪明。”迟骁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弄乱了几分精心打理的发型，“所以下一步，你应该让法务部针对‘实质性违约’的情景给出更具体的释义和证据清单，确保我们在未来的潜在争议中占据主动。”

　　盛阳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聪明什么，差点就被绕进去了。”

　　迟骁俯身，在他微微嘟起的唇上快速亲了一口，眼中满是骄傲和宠溺：“你以为剑桥是菜市场吗？谁想去就能去，还能拿着荣誉学位毕业？你还是当年专业绩点前三的优等生。你缺的不是智商，只是经验和一点圆滑。“
　　他轻轻捏了捏盛阳的脸颊，”这东西，我慢慢教给你。“

　　盛阳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心里却因为他的肯定而暖洋洋的。

　　“小少爷，今天赏个脸，早点下班？”

　　“？？”盛阳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称呼，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生出了一种背着老婆和小情人约会既视感。

　　“好了，晚上早点下班吧，”迟骁直起身，语气不容拒绝，“行李还没收拾呢。我已经跟你姐打过招呼了，她说让你放心去玩，公司有她。”

　　盛阳看了看时间，也确实没什么紧急事务了，便点点头：“好。”

　　两人一同离开办公室，在员工们好奇又克制的目光中并肩离去。

　　翌日。

　　经过长途飞行，当飞机降落在第比利斯国际机场时，已是当地时间傍晚。格鲁吉亚的晚风带着库拉河的水汽与远处高加索山脉的凉意，轻轻拂去旅人的疲惫。

　　"终于到了。"盛阳深吸一口气，看着机场里陌生的文字，眼中闪着新奇的光。

　　迟骁自然地接过他的随身背包，"累不累？酒店的车已经在等了。"

　　前往市区的路上，夕阳给这座古老的山城镀上金边。盛阳贴着车窗，望着远处山脊上亮起灯光的纳里卡拉要塞，"像不像童话里的城堡？"

　　"像。"迟骁握住他的手，"明天我们就去那里。"

　　下榻的Rooms Hotel果然名不虚传。保留着苏联时期建筑骨架的大堂里，设计师巧妙地融入了格鲁吉亚传统的雕刻与现代家具。最让盛阳惊喜的是房间外的阳台，正对着灯火璀璨的老城区。

　　"这里太美了。"他倚在栏杆上感叹。

　　迟骁从背后环住他："就知道你会喜欢。"

　　放下行李，两人决定去老城觅食。

　　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挂着葡萄藤的古老院落。他们在一家家庭餐馆坐下，点了经典的哈恰布里和亨卡利。当侍者端上船型的奶酪面包时，盛阳睁大眼睛："这要怎么吃？"

　　"看我示范。"迟骁熟练地撕下一角面包，蘸取中央融化的奶酪和蛋液，送到他嘴边，"小心烫。"

　　盛阳咬下，浓郁的奶香在口中化开，满足地眯起眼。接着又尝试吃亨卡利，结果汤汁溅到脸上，像只偷吃失败的花猫。

　　迟骁笑着用纸巾替他擦拭，"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太烫了。"盛阳嘟囔着，又夹起一个，"这个我打满分。"

　　晚餐后，他们沿着库拉河散步。和平桥的玻璃结构在夜色中如璀璨的宝石，对岸的硫磺浴场穹顶升起袅袅白雾。

　　"像不像来到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盛阳停下脚步，眼中映着河面的灯光。

　　迟骁看着他被夜风拂动的发丝，轻声说："比任何故事都美。"

　　他们又包车前往西格纳吉。车子驶出第比利斯，窗外的景色逐渐变成连绵的葡萄园与远山。

　　"这里就是你的天堂了。"迟骁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葡萄架笑道。他知道盛阳对酒颇有研究。

　　盛阳眼睛发亮："格鲁吉亚用陶罐酿酒的传统有八千年历史，是葡萄酒的发源地。"

　　小镇坐落在山顶，保留着完整的古城墙。入住的民宿有个开满鲜花的庭院，可以直接望见阿拉扎尼山谷。放下行李，他们先去参观了当地的酒庄。地下酒窖里，一排排深埋地下的陶罐如同沉睡的巨蛋。

　　酒庄主人热情地邀请他们品酒，橡木桶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这是Saperavi，格鲁吉亚最经典的红葡萄品种。"盛阳专业地晃着酒杯，仔细品味着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的痕迹，"单宁强劲，有黑果香气......"

　　迟骁看着他被酒色映红的侧脸，觉得比任何品酒师都要迷人。当盛阳转头想询问他的感受时，迟骁忽然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带着酒香的吻。

　　"嗯，确实很甜。"迟骁得逞地笑，舌尖还残留着葡萄酒的醇香。

　　盛阳耳根瞬间通红，像极了杯中酒液的色泽，小声抗议："你......"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你是不是还没喝过我做的特调？"

　　"你也知道。"迟骁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一旁的酒庄主人看着他们的互动，哈哈大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在爱情之城，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盛阳闻言，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拉起迟骁的手轻轻晃动着，声音软了几分："那你原谅我吗？"

　　"撒娇没用。"迟骁故意板着脸，眼底却已经漾开了笑意。

　　"......"撒娇？盛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像是在撒娇，他像是被烫到般立刻撒开手。

　　他这一撒手，迟骁反倒不依不饶起来，语气里带着夸张的委屈："阿宝的耐心就这么一点？" 说着竟作势要往地上躺，"要不我就在这滚两圈，让大家都看看......"

　　"你！"盛阳慌忙拉住他，又气又笑，最终认命似的阖上双眼，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大，傻，逼。"吻毕，盛阳用气音一字一顿地吐槽。

　　"你说什么？"迟骁挑眉，故意凑近。

　　盛阳强装镇定，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听不懂人话？"

　　"听不懂，"迟骁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指尖轻轻划过他发烫的耳垂，"感觉......像是在撒娇。"

　　"......"盛阳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真正幼稚的那个，从来都是迟骁。

　　微醺的午后，他们在一个手工陶艺店前驻足，认真地看着匠人制作陶罐。

　　"想试试吗？"迟骁问。

　　在匠人的指导下，盛阳笨拙地尝试拉坯，泥土在他手中不断变形。迟骁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塑形。

　　"专心点，"迟骁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在做一个能装下八千年历史的容器。"

　　“......”那这个容器，好像不太适合摆在博物馆。

　　最终成型的陶罐歪歪扭扭，迟骁却视若珍宝："我们要把它带回家。"

　　盛阳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忍不住轻笑："这么丑也要带回去？"

　　"当然，"迟骁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陶罐粗糙的表面，"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作品。"

　　他们在傍晚时分，携手登上古老的城墙。整座小镇在夕阳下泛着蜜色的光晕，远方的阿拉扎尼河谷笼罩在温柔的暮霭中。盛阳倚着斑驳的城墙，忽然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这里24小时都可以办理结婚登记。"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分享一个有趣的见闻，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心事。

　　迟骁深深望进他的眼睛，从口袋取出一个丝绒小盒："那我们现在去？"

　　盛阳怔在原地，看着那个缓缓打开的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铂金对戒，设计极其简洁，只在戒圈内侧刻着细细的纹路。

　　"不是求婚。"迟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将稍小那枚戒指轻轻套上盛阳的无名指，"当时在店里看到这对戒指，就觉得该戴在你手上。"

　　戒指完美契合，仿佛生来就该属于这里。他低头凝视着指间的戒指，许久，抬起头望向迟骁。那双总是藏着心事的眼睛里，此刻清澈见底：

　　"我爱你。"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落在迟骁心上。

　　在一起这么久，盛阳从未说过喜欢，更从未说过爱。他总是用行动表达，用眼神诉说，却吝于给出最直白的承诺。

　　迟骁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淹没。他捧起盛阳的脸，指尖微微发颤，在爱情之城的落日余晖中，深深吻了上去。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铺满晚霞的天空中盘旋。一吻终了，迟骁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再说一遍。"

　　盛阳望进他盈满爱意的眼眸，轻轻重复：

　　"我爱你。"
　　这一次，字字清晰。

　　暮色四合，爱情之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见证着又一个真心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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