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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规律而催眠的哐当声,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将包厢内映照得一片透亮。
莉莉坐在靠走道的位置,火红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然而,与这明亮场景格格不入的是她脸上那层淡淡的忧虑。
她安静地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条月光石与秘银编织的手链。
手链触感微凉,内部仿佛有柔和的光晕在缓慢流转,佩妮的信赖与支持透过手链无声地传递过来,帮助她稳定着有些纷乱的心绪。
莉莉的目光几次悄悄投向对面靠窗的座位,西弗勒斯几乎完全融入了那个角落的阴影里。
包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列车行进的噪音和略显凝滞的空气。
莉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过头,用尽量显得轻松自然的语气打破了沉默:“西弗?”
西弗勒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表示他在听。
“暑假……你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吗?”莉莉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妈妈前几天还在信里说,很欢迎你去我们家做客,她可以烤你喜欢的苹果派,或者……”
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我们可以一起去你家那个新收拾出来的书房看看?艾琳阿姨信里说找到了不少旧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普林斯家族的旧笔记呢?”
她希望“书房”和“旧笔记”这些词汇能像以前一样,点燃他眼中对知识渴求的光芒。
然而,事与愿违。
听到“普林斯家族”这个词,西弗勒斯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个正在变好、充满希望的家,此刻却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残酷地映照出他在霍格沃茨所遭遇的一切屈辱和不堪。
他无法忍受将自己在地窖里沾染的污泥和隐藏在书页深处的黑暗秘密,带回那个正在被母亲努力重建的“殿堂”。
他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没有莉莉预想中的兴趣,反而闪过一丝被刺痛后的烦躁和防御性的冰冷。
“不了。”他的声音干涩而生硬,语速很快,像是在急于切断这个话题,“三年级……有很多高阶魔药需要提前准备,斯拉格霍恩教授开了很长的书单,我可能……没空。”
话音落下,包厢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莉莉看着他迅速重新低下去的头,和他那紧绷得像石头一样的侧脸轮廓,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你还好吗?”被她默默地咽了回去。她知道的,现在问这个,只会让他像受惊的蝙蝠一样,更快地躲回更深的阴影里。
她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壁,正竖立在两人之间。
与此同时,西弗勒斯手指掐得更紧了,贴在胸口的龙血木印章传来沉实的触感和一丝稳定的凉意,但这非但没有让他平静,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煎熬。因为这枚印章的存在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一个事实——他仍然在依赖着外物,依赖着别人的帮助才能稳定心神。
这份认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敏感而骄傲的心脏,与他追求绝对力量、想要彻底掌控自身命运的渴望激烈冲突着。
他对莉莉感到愧疚,因为他在对她隐瞒和欺骗;他也对自己感到愤怒,因为他的“无力”。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如坐针毡,只想尽快逃离这节车厢,逃离莉莉那清澈的、带着担忧的目光。
莉莉没有再试图寻找新的话题。她只是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腕间的手链,月光石仿佛回应般,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令人安心的温热。
他没有变坏,他只是在受苦。这个在之前与佩妮通信后得出的认知,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
愤怒和委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的、决心要穿透这层冰壁的坚定。只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触碰到冰壁之后,那个正在独自挣扎的朋友。
列车缓缓停稳,伴随着一阵喷薄的蒸汽和最后的晃动。方才车厢里凝滞的空气瞬间被站台上爆发出的喧嚣所取代——家长们热切的呼唤、学生们的欢笑声、猫头鹰的啼叫与人群走动的嘈杂混成一片。
莉莉和西弗勒斯随着人流走下火车,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将整个站台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耀眼的光晕中。
莉莉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西弗勒斯,她没有像过去每一个学期结束时那样,带着灿烂的笑容和迫不及待的心情给他一个告别前的拥抱。
此刻,她站在他面前,微微仰起脸,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沉静的、几乎要将他看穿的担忧。
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绝开来。
"西弗,"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暑假……"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恰当的词语,"照顾好自己。"
她没有再提去谁家做客,也没有再提书房和笔记,那些试探性的桥梁,在列车上已经被他无声地斩断。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温柔,然后说出了那句在她心中盘旋了一路的话:"记住,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抚上手腕的月光石手链,一丝力量仿佛随之流入心间,"……和佩妮,我们都在。"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西弗勒斯死寂的心湖中激起剧烈的涟漪。
"我们都在。"
那一刻,西弗勒斯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极其短暂地握了一下。
那坚硬的冰壳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愧疚、依赖和难以承受的温暖的洪流几乎要决堤而出。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哽在喉咙里的“谢谢”。
但就在下一秒,这短暂的软弱变成了更汹涌的恐慌,不!他不能依赖这个!这份温暖是陷阱,是让他安于现状、停止强大的毒药!他必须……他必须……
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想要逃离的冲动像岩浆般喷涌,瞬间淹没了那丝短暂的暖意。他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哪怕是简单的"再见"。
在莉莉的话音落下后的第二秒,在她担忧的注视下,西弗勒斯猛地低下头。他几乎是粗暴地、意义不明地快速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随即,他猛地转身,像是身后有摄魂怪在追赶一般,仓促地、几乎是跌撞地融入了熙攘的人流,那翻滚的黑色袍角迅速被其他学生的身影吞没。
莉莉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乎可称为"逃离"的背影,没有感到被冒犯的生气,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不断向下沉去。
他离去的身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像是在义无反顾地坠向一个她无法触及、更无法理解的深渊。
莉莉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腕上的手链,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那微凉的触感和内部流转的柔光,此刻仿佛是连接着那个正在决绝远去的身影的、唯一一根纤细而脆弱的绳索。
而西弗勒斯,他头也不回地向前疾走,仿佛要将站台的阳光和莉莉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后。
他走向那个焕然一新的家的脚步,不再带有归家的松弛,反而充满了踏入战场的决绝和沉重。
他必须改变,必须强大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强大到足以让所有轻视和伤害他人付出代价。
西弗勒斯逃离了车站的阳光与喧嚣,如同一个携带瘟疫的人,急切地想将自己藏匿起来。当他终于站在蜘蛛尾巷的家门口时,脚步却变得异常沉重。
家门依旧整洁,窗台上的魔法植物生机勃勃。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艾琳的胜利——她战胜了过去的阴霾。
然而,这份“温馨”此刻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的不堪,西弗勒斯害怕的,从来不是母亲的责骂或魔法部的惩罚。
他害怕的,是推开这扇门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因他而起的担忧、失望,乃至……心碎。
他刚刚在车站亲手推开了莉莉的关心,而现在,他即将把从学校带回来的黑暗,带进母亲用尽全力营造的这片净土,一种强烈的背叛感和愧疚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回来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预演,“但我带回的东西,会让她难过。”
这个认知让西弗勒斯几乎无法抬手去推门。他宁愿面对埃弗里的恶咒,也不愿面对母亲可能流露出的、哪怕一丝的伤心。
最终,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赴死般的决心,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预想中母亲迎上来的目光并未出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安静地洒落。
他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可耻的解脱感席卷了他,他不必立刻面对,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餐桌的纸条上,他走过去,拿起艾琳留下的便条。
“西弗勒斯,欢迎回家。
翻倒巷的老主顾加急订购了一批消肿剂,报酬不错,我需亲自送去。
厨房里有蘑菇汤,记得喝。
我傍晚前回来。
—— 艾琳”
纸条上带着蘑菇汤的温暖气息和生活的琐碎踏实感。
西弗勒斯看着那句“欢迎回家”,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没有走向飘来食物香气的厨房,而是拿着他的行李,像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掠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这暂时的空寂,没有让他平静,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风暴。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他必须更快地掌握力量——不是为了伤害谁,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强大到足以抹平所有让母亲担忧的可能,能堂堂正正地承受起她“欢迎回家”的目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可耻的窃贼,溜回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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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心里纠结的好难搞,三年级已经在战斗爽了,这边还在黑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