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合欢

作者:脆脆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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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埃定(十六)



      从寓木生产那日到现在十日过去,她都跟丢了魂一样。每日的吃喝都要人看着才吃下一点,日日睡不安稳。太医说她这是产后心绪郁结,是身病也是心病。她本来身子就弱,而今更是每况愈下。

      孩子出生后第二日,晏归一进屋就看见她正神情麻木地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却拿着帕子捂住了孩子的口鼻。晏归一把从她手里抢过孩子,幸好,孩子只是脸色憋得通红,没有性命之忧。后来他们就再也不敢单独留她和孩子在一起。

      第五日深夜时,守着寓木的嬷嬷半夜里惊醒。嬷嬷看见寓木正拿着一段白绫站在椅子上。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此也时刻都至少有两人守着寓木。

      那个孩子,出生好几日了,却连个名字都还没有。晏归想让寓木取名,寓木却连抱他都极少。别人抱着孩子说些什么时,她也不理睬。嬷嬷问了好几次后,寓木淡淡地说出两个字,“平安”。那就先叫他平安吧。

      晏归心里明白她的心病是为了什么,但却无可奈何,合欢始终没有消息。有时晏归会替下他母亲,会到寓木的房里批阅奏折,守着她。只有在这时候,寓木才会像以往一样,安静地给他磨着墨,她的神色里才会有难得的平静。

      这十日里,他们已经带上所有能安排的人手搜遍了山崖附近,连山里的村子都打探了个遍,却没有半点合欢的消息。晏归几夜没合眼,就算累极了睡过去,他梦里也全是合欢掉下山崖,而自己只能无力看着的场景。

      现在他终于有了合欢的消息,他能确保合欢还好好活着,他想赶紧去见寓木,给她一个交代。

      他冲进门时,寓木正一个人枯坐在床上。他看着这宁静的场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心绪。轻轻地走进了门。

      寓木看见他进来,淡淡地问他,“是不是合欢有消息了?”这是她每日见到晏归都会问的话。

      “是!”这一次,他终于敢迎着她的眼睛回答。他走上前,把手镯和书信都给她看。她原本毫无生气的脸马上瞪大了眼睛,神情紧张不安。

      她急急地接过东西。看着看着,脸色涨红,把信纸和手镯翻来覆去地看。“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说着,眼泪都不由掉了出来。

      晏归从没见过寓木这样把喜悦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他也不由地被感染,眼睛酸涩。“对,她还活着,我们一定会把她平安救出来的。”

      “那你快去吧。”她说着,就动手推他出去。他应了声好就匆匆出去了。

      寓木觉得自己的心跳地极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奔涌,合欢活着的消息似乎唤醒了她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脑子和闭塞的心。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觉得着还活着。

      生产那日她虽疼地几乎昏死过去时,也还有些意识。她看见了太后进进出出时不安恐惧的脸色,听见了外面的人群骚动的不安。这时,合欢却凑在她耳边,说了句“木姐姐要撑下去,等着我回来。”就掰开她的手走了。她满身心的恐慌拼命想要拦住合欢,却无能为力。

      她拼死生下了孩子,她甚至没来得及看那个孩子一眼,只是想知道合欢的消息。可是太后吞吞吐吐只让她养好身子,嬷嬷不肯告诉她,甚至连晏归都到了深夜还没回来。

      第二日林谋来看孩子时说漏了嘴。他听说晏归还没来看过孩子时,宽慰她说,“殿下他不是不在意你们,怕是不敢来。”

      她马上就知道了,一定是合欢出了事,晏归才会这样躲着自己。接下来的几日也是这样,人人的脸色都讳莫如深,连平日里常来给她看诊的许大夫都没来,太医提起时也只是说许大夫近日忙。所有人都瞒着她,可是越瞒她越觉得不寻常。

      她在一日深夜里靠在门边听到了门外的嬷嬷在谈论当日的事,说是合欢舍身相救府里才能安然无恙。她觉得,合欢一定是死了。

      从那时起,她觉得自己变得像是被抽了魂一般,觉得身边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不想进食,夜里总是睡不着,一个人枯坐到天明,她不想听到孩子的哭声,不愿意看一眼那个孩子。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非要生下这个孩子,是自己不走远一些偏偏要被发现。她想捂死那个孩子再去死,这样也许就能抵过这些过错了。

      太后见她这样,告诉她说合欢只是没有了消息,一定还活着的。她不信,她觉得不过是大家合起伙来骗她罢了。

      可是刚刚,晏归进来了,晏归拿着合欢的消息,拿着合欢的手镯,他说合欢还活着。她知道晏归不会骗她,她每日都问一样的问题,晏归从来没有骗过她。

      她觉得外面的蝉鸣突然清晰了,风吹回廊时灯笼摇曳的声音也清晰入耳,窗外的树木格外地绿,窗边桌子上插着的花也格外艳丽。嬷嬷抱着孩子进来,她这才认真看了这孩子一眼,孩子白白胖胖也讨人喜欢。她让嬷嬷把孩子给她,嬷嬷满眼疑惑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她手里。那孩子睁着双大眼睛看着她,她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这是她的孩子,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万物清朗,身心舒畅。

      而在边城的府衙,晏归和几人在商议事情。成将军也在安排好离郡事务后,带着些人手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成将军一直早说自己教子无方,这等孽子不需去救。晏归也实话告知了成将军,自己推测那个一直帮助秦兵的线人就是成境安。秦兵上次会被埋伏也是因为境安被发现了,山贼将计就计。成将军这才没有说什么。

      衙门的统领觉得拿交出被捕的山贼可以商量,但要交出陆生财,却不太行。陆生财罪行累累,不能让他借此逃脱。

      晏归却坚持要把陆生财押送过来,去交换人质。那不容置疑的威严样子让林谋都吃惊,但林谋终究能理解他,就努力说服着统领和成将军。

      “他本就该处斩了,留到现在本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再得出点别的消息。而今这不正好是时机吗?况且,若不答应,我们断没有机会找到寨子的据点。不能趁现在他们势弱一举拿下,等他们恢复了元气就更难对付了。”林谋耐心说道。这番话他刚刚和陵游商谈的时候才说过,很是熟练。

      “若是姓陆的逃了怎么办?”统领有些顾忌。

      “我们能抓他一次,就能再抓他一次。只要我容不下他,他如何逃也是枉然。”晏归语气坚决,目光坚定。一向觉得国主处事不够利落的成将军脸上露出了欣喜,这才是一国之主的气度。

      等到计划安排好了,统领和成将军出去后,林谋突然问道,“你觉得这一切值吗?”他严肃的语气让晏归回过头看着他。他又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护着她,哪怕让她出来做个戏都不行,为了她博了所有人的面子,戴上顶为了个女人荒废朝政,不顾百姓的帽子。现在又为了她,冒险放走一个罪恶滔天的人,你就不怕到时候百姓怎么说你吗?”

      晏归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答道,“父亲出事时,我明明相信他却要顾及那么多,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父亲说,我从来就是一个遇事不决的人,这是一个君主最大的忌讳。他用性命教会我要果断,要取舍。我也不算辜负他。”

      “那你是取了她甘愿赔上自己的名声吗?”

      “名声从来就不是靠说的,日久天长,若是值得我守护的百姓,自然是能领会的。若是他们连这点是非否都分不清,我要这些人的赞颂有何用。”晏归坚定地说道。

      林谋意味深长地看着晏归,林谋从小和晏归一起长大,对他的了解甚至多过他自己,却也被他这番话触动了。林谋欣喜于他的成长,也感动于他对合欢的真心。正满腔的话无处可说时,晏归先开了口。

      “若是许大夫在这样的处境下,你会问值不值得吗?”

      林谋的脸瞬间从耳根红透,着急地吼道,“说你的事,别说其他。”晏归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

      他们按信中的指示在衙门前立了个旗子表明愿意交换人质,并约定在八日后午时,在境城外交换人质,且不许带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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