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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瑞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殿下。”艾莉希雅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那种从容的语调，“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莱茵他……还好吗？”
瑞亚微微点头：“他很安静，也很听话。”
她刻意用了中性的词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艾莉希雅沉默片刻，然后轻笑：“那就好。”
她知道“听话”意味着什么，但她选择接受这个答案。
瑞亚看着她，突然开口：“艾莉希雅，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莱茵还能恢复吗？”
艾莉希雅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几乎不可能，殿下。”
“为什么？”
“因为我用的是最新的技术。”提到自己的科研成果，艾莉希雅的表情开始变得专注而严肃，“不同于早期的粗糙改造，我现在的技术可以精准地剥离自我意识，同时保留所有的基础能力——语言、思考、执行复杂指令的能力。”
“但正因为如此，”她继续说，“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我抹去的不是记忆，而是‘自我’这个概念本身。”
瑞亚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还记得‘零’吗？”
“当然记得，这是我的作品之一。”艾莉希禾说，“我听说……他被您带走了。”
“他确实在我身边”瑞亚说，“我让他恢复了意识。”
艾莉希雅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您……成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是的。”瑞亚说，“零现在能说话，能思考，能表达情感。虽然他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他确实恢复了意识。”
艾莉希雅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叹一声：“零是我早期的作品，技术还不成熟，所以恢复的可能性更大。”
“但莱茵不同。”她的声音变得更轻，“他是我最新一批作品中的……特例。他的意识抹除方式更加精巧，他能听懂相对复杂的指令，甚至能够正常生活，能够像普通雄虫一样孵化虫卵，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他被赋予的任务中。但相对来说，他的自我抹除得更加彻底。”
“零的精神海是一片荒芜，所以您能在那片荒芜中重新播种。但莱茵不是。他的精神海被我精心重塑过，每一个节点、每一条回路，都是我亲手设计的。”她看着瑞亚，“想要让他恢复，就必须先拆除我留下的所有结构，然后重新构建。这个过程……太难了。”
瑞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殿下。”艾莉希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如果真的有虫能做到……那一定是您。”
“您的精神力操控之精细，是我见过的最顶级的。如果您愿意为他付出时间和精力，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希望。”
“但即使他恢复了意识，他也不会记得过去的自己。他不会记得‘莱茵·埃顿’这个名字，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他曾经爱过您。他会像零一样，重新开始。”
瑞亚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不尽力试试，谁又知道结果如何呢？”
艾莉希雅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殿下，您是一个……很特别的雌虫。”她轻声说，“如果莱茵当初遇到的是您，而不是我……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瑞亚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朝门外走去。
“殿下。”艾莉希雅的声音再次响起。
瑞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艾莉希雅。
“还有什么？”
艾莉希雅沉默片刻，然后开口：“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关于我这十几年的研究……以及我发现的一些秘密。”
她的浅绿色眼眸直视着瑞亚：“如果您愿意听的话。”
瑞亚回到能量屏障前：“我在听。”
艾莉希雅点了点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姿态依然优雅从容，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口：“十二年前，我离开帝都后，在边境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百年前的精神重塑派留下的资料太少，我需要寻找其他可以帮助我完成研究的资源。直到我在第九星域，Z-947行星发现了一个古代遗迹。”
瑞亚的目光微微一凝。
Z-947行星，那是凯恩当初执行任务的地方，也是他的小队全军覆没的地方。
“那个遗迹被隐藏得很深。”艾莉希雅继续说，“当我清理出入口，进入遗迹内部时……我意识到，我找到了一座宝库。”
“从建筑风格和技术水平来看，它至少有五万年的历史。那是上个纪元文明留下的研究设施，虽然大部分设备已经损坏，但核心的数据库还保存得相对完整。”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学者面对未知知识时特有的兴奋：“殿下，您知道我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吗？”
瑞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发现了——虫族的起源以及……虫族与异兽的关系。”
艾莉希雅看着瑞亚，确认她在认真听，然后继续：“我发现，虫族和异兽，其实有着同一个祖先。根据遗迹中的资料，它们都是从远古昆虫进化而来。”
“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猜测。”瑞亚说，“虫化的雄虫会呈现出一些异兽的特征，这不是巧合。”
“没错。”艾莉希雅点头，“虫族和异兽同源，但在数千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进化道路。”
“一部分昆虫选择了智慧和精神力——它们进化出了复杂的思维情感、社会结构。这就是虫族的起源。”
“但代价是……精神的不稳定。”她继续说着，“尤其是雄虫，它们的精神海天生就存在缺陷。一旦精神力暴动失控，它们就会虫化——退化回最原始的昆虫形态。”
“而另一部分昆虫选择了纯粹的生物性进化——它们没有智慧，没有情感，只保留了最原始的本能。但它们的精神结构极其稳定，永远不会因为精神力暴动而崩溃。这就是异兽。”
瑞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某种意义上，”艾莉希雅的声音里带着讽刺，“虫化就是一种退化——从智慧生命退回到纯粹的野兽。”
“当我发现这个真相时，我突然明白了一切。如果虫族和异兽同源，那么它们的精神力结构一定有相似之处。而如果我能破解异兽的精神结构，我就能找到稳定雄虫精神海的方法。”
“所以，我开始研究异兽。我捕获它们，解剖它们，分析它们的精神结构。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终于找到了答案。”
“异兽没有自我意识，所以它们的精神海不会崩溃。那么，如果我能抹去雄虫的自我意识，只保留他们的基础功能，是不是就能让他们的精神海永久稳定？”
她看着瑞亚：“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成功了。我创造出了第一批改造雄虫，他们不会再暴动，不会再虫化，他们可以永远稳定地存在下去。”
“而在研究异兽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艾莉希雅的声音变得更轻，“异兽虽然没有智慧，但它们的精神海依然存在。只是这个精神海极其简单，几乎只有本能。”
“而如果用足够强大的精神力，用足够精细的操控技术，就能在它们的精神海中植入简单的指令——这就是‘母巢’系统的原理。”她说，“我建造了一个庞大的精神力发送节点，可以同时向数万只异兽发送指令，控制它们的行动。”
“如果不是您摧毁了它……”她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遗憾，“我本可以建造更多的‘母巢’，控制更多的异兽，甚至……将边境星域的所有异兽都纳入控制。”
瑞亚看着艾莉希雅，眼神微微一凝。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证明什么？”
“我想证明，我的研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执念。”艾莉希雅的声音很平静，“我的技术，可以真正改变帝国的未来。”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殿下，异兽一直是帝国最大的祸患。每年有无数士兵死在边境星域，死在异兽的围攻之下。而我研究出的‘母巢’系统，虽然被您摧毁了，但技术本身还在。”
“而我，愿意把这项技术交给帝国。”
瑞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说话。
“虽然效果有限，最多只能控制五万异兽，而且只能发布简单的命令，但对于边境地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艾莉希雅继续说，“如果帝国军方能够在边境星域建立几个‘母巢’节点，就能大幅度减少异兽袭击的频率，降低士兵的伤亡。”
瑞亚终于动容了，这项技术确实能改变帝国边境的战事，可是……
“为什么？”瑞亚问她。
艾莉希雅抬起头，那双浅绿色的眼眸直视着瑞亚：“因为我不想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销毁。那些技术，那些知识，是我花了十几年时间，用无数心血换来的。如果它们就这样消失，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瑞亚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了，许久才开口：“你知道的，即使你交出这项技术，也免除不了你的罪。”
“我知道。”艾莉希雅说，“但这是我最后能为帝国做的事情了。”
“你……”瑞亚看着她平静的脸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莉希雅眨了眨眼，看着瑞亚，笑了：“殿下，我早就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
瑞亚走出监狱，深吸一口气。帝都的空气依然温暖，阳光洒在她身上，驱散了监狱里的阴冷。
赫卡忒站在不远处，看到她出来，立刻走了过来。
“谈完了？”
“嗯。”瑞亚点头。
“她说了什么？”
“很多。”瑞亚说，“关于她的研究，关于虫族的起源，还有……控制异兽的方法。”
赫卡忒的眼神微微一变：“她愿意交出来？”
“是的。”瑞亚说，“她说这是她作为科学家，最后能为帝国做的事情。”
赫卡忒表情变得凝重，“这项技术……确实很有价值——走吧，我们需要立即向母亲汇报这件事。”
“好。”瑞亚点点头，又看向赫卡忒的眼睛，“姐姐，将来使用这项技术的时候，要小心。”
“嗯？”
“因为这是艾莉希雅留下的。”瑞亚的声音很轻，“她的技术，总是伴随着代价。”
赫卡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瑞亚抬起头，望着帝都的天空。阳光很刺眼，但也很温暖。
她想起艾莉希雅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您会明白我的选择。”
或许吧。
但至少现在，她不想理解。
她只想回到寝宫，去看看艾泽尔，去看看凯恩，去看看尤里安，去看看零，去看看那些还活着，还有情感，还会挣扎的雄虫们。
即使这个世界不完美，即使雄虫们会暴动，会虫化，会死去……
但至少，这是她喜欢的世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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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后续会有几个番外交待一下后续，目前写完或在写的番外：论坛体，上一辈的故事，姐姐和亚伦的故事。看到这里的读者们，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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