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十八日辰时，清风谷灵犀潭边。
　　晨雾尚未散尽，带着灵犀潭特有的湿润水汽。
　　金晚晴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手中握着那支笔尖镶嵌细小晶石的记录笔，正对着潭边一处引水口凝神观察。
　　马文才、赵算盘、钱快笔三人分立左右，神情专注。
　　石青山长老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抱臂旁观，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和不以为然。
　　“石长老，此引水口通向何处？”金晚晴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石青山上前一步，指了指水流方向：“此乃引灵泉之水，通往内门弟子的沐浴堂。”
　　金晚晴微微点头，伸出手指，并非触碰水流，而是悬停在水面上方寸许，闭目感应片刻。
　　随即，她睁开眼，对赵算盘道：“赵师兄，记录。
　　灵犀潭引水口，辰时一刻，灵气浓度中品下阶，水流速度……”她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持续流淌，未有间歇。”
　　赵算盘飞快地拨动算筹，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钱快笔则用那支晶石笔在特制的水浸不烂的账册上疾书，字迹工整。
　　“沐浴堂何时使用灵泉水？”金晚晴又问。
　　石青山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答道：“自然是弟子们修炼完毕，或每日固定时段沐浴之时。”
　　“那么，非沐浴时段，此引水口为何不关闭？”
　　金晚晴转头看向石青山，目光锐利如剑。
　　石青山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灵泉水引动一次颇为麻烦，弟子们沐浴时间不定，总不能次次开关吧？
　　些许灵气，不算什么。”他撇撇嘴，觉得这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不算什么？”金晚晴拿起账册，对赵算盘道：“赵师兄，按此水流速度、灵气浓度，计算一日一夜，此引水口非使用时段的灵气流失量，折合成下品灵石几何？”
　　赵算盘闻言，立刻重新拨动算筹，手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金师妹，若按每日有十二个时辰非沐浴时间计算，此处每日流失灵气，约合……约合十五块下品灵石！”
　　“十五块？”石青山失声叫道，“不可能！区区一点流水，怎会如此之多？”
　　“石长老可亲自查验。”金晚晴将算筹递给石青山，“我们的算法是，以标准下品灵石蕴含灵气为基准，测量水流灵气浓度与体积流速，乘积再乘以时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还仅仅是一个引水口。
　　据我所知，贵谷外门、内门、长老院，共有大小沐浴堂七处，引水口十二处。”
　　石青山接过算筹，手有些抖，他粗略算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十二处引水口，若都如此，每日便是一百八十块下品灵石的损失！
　　一月下来，便是五千四百块！这对于如今捉襟见肘的清风谷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金晚晴不再看他，转身对马文才道：“马师兄，记下此处问题：灵泉引水系统缺乏有效管控，非使用时段持续流失灵气，建议安装灵力控制阀，按需启闭。”
　　马文才郑重应下，提笔记录。
　　一行人接着来到药圃。清风谷的药圃占地颇广，种植着各种灵药，外围布有一座“聚灵护阵”，阵纹流转，散发着稳定的灵光。
　　一位负责药圃的管事正小心翼翼地巡视着。
　　金晚晴并未急于上前，而是绕着药圃走了一圈，仔细观察阵法的灵光强度。
　　随后，她让赵算盘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状法器，上面刻有细密的纹路和刻度。
　　“灵气强度检测仪，”她向石青山解释道，“可测量阵法散逸的灵气强度。”
　　赵算盘将法器贴近阵壁，圆盘上的刻度指针迅速转动，最终停留在一个较高的数值上。
　　“金师妹，阵法输出功率……上品上阶！”
　　金晚晴点点头，又问那管事：“此药圃所种灵药，皆为何品阶？
　　生长周期几何？”
　　管事恭敬答道：“回道友，多为中下品灵药，如凝露草、青灵参，生长周期多在三个月到一年之间。”
　　“石长老，”金晚晴目光转向石青山，“据我所知，此‘聚灵护阵’乃贵谷一位阵法大师所设，最高可催谷至极品灵药生长环境。
　　但如今种植的是中下品灵药，阵法却常年维持在上品上阶的最大功率输出。
　　这就好比……”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好比用烈火烹小鲜，不仅浪费柴薪，反而可能将食材煮烂。”
　　石青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知道金晚晴说的是事实。
　　这阵法自布下后，为求稳妥，便一直保持着较高功率运行，从未想过根据所种灵药调整。
　　“赵师兄，计算。”
　　“是！”赵算盘再次拨动算筹，“聚灵护阵上品上阶功率，每日维持消耗灵石五十块。
　　若降至中品中阶，足以满足当前灵药生长需求，每日消耗可降至十五块。
　　每日浪费……三十五块下品灵石！”
　　石青山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一棵灵草的栏杆，嘴唇嗫嚅着：“三十五块……三十五块……”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些平日里被他忽视的“小事”，累积起来竟是如此可怕的数字。
　　最后一站是炼器房。与药圃的安静不同，炼器房内火光熊熊，风箱“呼嗒呼嗒”作响，几名弟子赤裸着上身，正在锤炼一块赤红色的矿石。
　　其中一名弟子正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淡青色的风系法术注入风箱的拉杆处，使得风箱鼓动得更加猛烈，炉火也随之升腾。
　　金晚晴的目光立刻被那风系法术吸引。她站在门口观察了半晌，眉头微蹙。
　　待那名弟子施法间隙，她走上前去，问道：“道友，你这‘御风诀’，每次催动可持续多久？
　　消耗多少灵力？”
　　那弟子不明所以，但见是谷主请来的贵客，还是老实回答：“回道友，一次施法可持续一炷香时间，消耗……消耗大概相当于一块下品灵石的灵力吧。”
　　金晚晴点点头，又问：“这风箱，可否人力拉动？”
　　“自然可以，只是法术催动更为省力，风力也更稳定。”
　　弟子答道。
　　“赵师兄，计时。”金晚晴吩咐道。
　　赵算盘立刻取出一个沙漏开始计时。金晚晴则盯着风箱和风炉，以及那弟子的施法频率。
　　一炷香后，法术效果消失，弟子再次施法。如此反复三次。
　　“三个时辰内，共施法六次，消耗灵力约六块下品灵石。”
　　金晚晴对赵算盘说，“而据我观察，此炼器炉规模，两名弟子轮流人力拉风箱，足以维持当前炉火温度。
　　人力虽耗体力，但可通过丹药或食物补充，其成本远低于六块下品灵石。”
　　她转向石青山，“而且，法术催动风箱，灵力转化率不足三成，大部分灵力都以乱流形式逸散到空气中，并未真正作用于鼓风。
　　这便是您看到的，炼器房内灵气驳杂混乱的原因。”
　　石青山此刻已经面无人色，他瘫坐在炼器房外的一块青石上，听着金晚晴一项项报出审计结果，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石长老，这还只是我们初步审计的几处主要场所。”
　　金晚晴将一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账册递给石青山，“弟子居所的聚灵阵布置不合理导致灵气浪费、传功堂的扩音法阵常年开启、甚至连一些公共区域的照明灵光石，都因无人管理而日夜长明……这里每一笔，都折算成了灵石，您自己看吧。”
　　石青山颤抖着接过账册，上面用清晰的字迹记录着审计项目、浪费现象、灵气流失量、折算灵石数。
　　沐浴堂每日一百八十块，药圃三十五块，炼器房六块……还有其他各种杂项，加起来，每日因各种“跑冒滴漏”造成的灵气浪费，竟然高达三百二十七块下品灵石！
　　“三百二十七块……”石青山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个月就是九千八百一十块……一年……”他不敢再算下去。
　　清风谷一年的灵石总收入，也不过才数十万，这无端的浪费就占去了近一成！
　　“这……这不可能……我们……我们怎么会如此……败家……”石青山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湿透了衣衫，他终于明白巫谐那句“您的家底，比您想象的要‘厚实’得多，只是很多都在不知不觉中，从指缝里溜走了而已”的真正含义。
　　这些年来，他们竟然一直在这样“败家”而不自知！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对石青山道：“长老，谷主有请，说……说想看看审计结果。”
　　石青山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他看了一眼金晚晴，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金道友，马道友，赵道友，钱道友……请随我来见谷主。
　　这账，必须让谷主亲眼看看！”他拿着账册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清风谷的希望，或许真的就在眼前这些明光宗弟子带来的“精细化用灵”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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