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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南部学院的动荡渐渐平息,归于平静,而在外界,那场炼金幻境的余波也逐渐泛滥开来。
南部学院的消息并未进行封锁,再加上此前艾芙洛收购高级材料的征兆,因此,关于“白银恩惠”只差一步便能晋升宗师级药剂师一事,便也不再是秘密。
学院里的大师级药剂师也不止一个,没人比祂们更了解大师级的异象幻境应当是怎样的一种威力。
与艾芙洛相识的,自然是百般发来邀请,想要找友人一叙。
但不知为何,艾芙洛这次的口风却很紧,不仅将祂们的邀请通通挡了回去,也未曾在信件上透露出分毫。
思来想去,祂们觉得或许是宗师级异象幻境的威力过大,失败后给炼制者造成了身体或精神上的损伤,便齐齐偃旗息鼓,打算等到艾芙洛好些了再邀请祂。
但祂们沉寂下来,刚刚得知这场风波的外界却不敢怠慢。
异象幻境已出,就证明这次的炼制距离成功不过一步之遥,只是时运的问题。
宗师级药剂师,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个级别都已经站在了巫师界的顶端,而考虑到艾芙洛本身在炼金与药剂学上步调一致,那么祂距离宗师级炼金术师应当也不会太远。
一位三百多岁的宗师级炼金术师,意味着多么巨大的价值,相信没有人不明白。
短短一周过去,越来越多的拍卖行发来拜帖,送来礼物,言谈间,对爱瑞安的态度愈发尊敬。
但不管前来拜访的是谁,都没能得到艾芙洛的接见,甚至连一面都不能见到。
那些讨好的,谄媚的,又或是单纯表示支持的拜访者,统统被爱瑞安挡下,连同祂们的礼物也被退回,只得到一句“主人不见客”的回答。
其实不光是他们,这周以来,乔林也一直没见到导师。
他也问过爱瑞安,只得到了树妖犹豫的一句,“我也不知道,但主人应当是在做很重要的事,特意吩咐了所有人不得靠近。”
这时候,乔林脑子里的那根弦倒是跟学院里的那些药剂师们搭在一起了。
毕竟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他脑海里回忆起书上所记录的炼制失败可能造成的损伤,不由得忧心忡忡。
虽然导师那天看起来精神不错,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强撑。
不过以他目前的学识,即使导师真的受了伤,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乔林叹了口气,翻过一页笔记,打起精神,决定放弃休息时间,再炼制一遍麻痹药剂,提高下熟练度。
一周以来,他不断地炼制解毒药剂,熟能生巧,目前已经将成功率提高了两成,但也不算达到导师的要求,还是需要继续努力。
而此时,处于众人话题中心的艾芙洛,确实并不轻松,一向情绪稳定的半精灵,这次倒是难得处于焦头烂额中。
其实自从那天再度见过乔林之后,祂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难以形容,更像是一种隐约的预感,但祂确信,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一开始,祂也以为是强力破开幻境的残留影响,可很快,祂就清晰地感受到骨缝间传来的痒意。
如果是之前,艾芙洛只会把可能性往自己遭人暗算的方向靠拢,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祂自然不会忽略掉这些迹象。
虽然没有经历过人类生长期,半精灵却也能将这些迹象与书中的分化生长对应。
但平淡的生活过得久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甚至让祂对自己的身体一度感到陌生。
抬起手臂时微妙的痛感,骨骼生长的细微声响,连同发梢蔓延到头皮的痒意,这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半精灵敏锐的感知,却也让祂有种无法控制的失控感。
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艾芙洛望向镜子,不知从何时开始,祂原本的五官轮廓居然隐隐开始从雌雄莫辨蜕变。
后面的事便是势之所趋,祂宣布闭关,同时放弃了收集材料的打算,立刻着手修改身上具备遮掩效果的道具。
能挂在艾芙洛身上的道具,等级基本上都在大师级。
这枚具备遮掩样貌效果的大师级道具,名叫夜幕,外型是一枚黑曜石戒指。
曾经血玫瑰拍卖行出品的产品,在遮掩占卜与他人的探测上效果格外突出,连身为半神的院长阁下的探测也基本能稳定屏蔽。
除此之外,在遮掩效果上,夜幕也具备调整外表、改换样貌、掩饰等阶等等作用。
唯一的缺陷是,这件道具在使用时会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雾气,来掩盖使用者呼吸间透露出的隐隐气息。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艾芙洛需要用到这件道具的场合不多,再加上这层使用后出现的雾气并不显眼,只有半神以上的存在才能看到。
考虑到半神级的存在对祂的身份都能猜出一二,基本上也不需要瞒,所以这个缺点,并不算有太大影响。
但现在,祂正处于南部学院之中,这个缺陷就显得有些致命了。
幻境的影响刚刚结束,艾芙洛现在启用这个道具,尚且能解释为外界频繁的窥探令祂烦不胜烦,可这个借口,却也不足以祂遮掩五年之久。
因此,优化这个缺陷势在必行。
作为大师级炼金术师,这个问题对艾芙洛来说并不算麻烦,只是若是准备修补掉这个缺陷,便需要几种稀有材料作为补充。
因此在那天以后,饶是感受到自身的不对劲,作为一位精益求精的炼金术师,艾芙洛也专注于对照过往罗列的方案,寻找可替代的材料。
直到分辨出这份特殊源自生长,而并非祂一开始设想的幻境,艾芙洛才算失去冷静。
其中的慌乱自然不必多说,祂紧急宣布了闭关,拿出不算最佳方案的材料开始了炼制。
熔炼的火焰缓缓燃烧,一颗颗材料融化为液体,包裹入那枚形状改变的道具上。
艾芙洛刻意忽略掉身体上的剧烈变化,也不去看镜子里愈发立体俊美的五官,但在某一天,祂刚从不知时间的炼制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了一件无比糟糕的事。
——祂的下面长出了东西。
哪怕只是一点苗头,却也已经和外貌轮廓上的变化不同,属于不可忽视的存在。
没想到分化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艾芙洛对此也是颇感棘手。
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
祂的情感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波动吗?
仔细想来,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乔林的身影和样貌就不停地在祂脑海中徘徊。
半精灵都是情感淡薄的生物,即使是面对心动对象,也只会产生隐约的在意,眷恋,牵挂。
他们真正分化的时间,反而是在一起之后,浓情蜜意,互相交心的时候,在那段感情最激烈的时间里,分化为最契合彼此的性别。
对于单恋的类型而言,则是在日思夜想的内心独白中,加深对心上人的爱慕。
艾芙洛不由得对现状作出了分析,祂现在似乎是糅合了这两种情况。
因为生活在一起,所以日夜相处,每日相见,感情不由自主地剧烈发酵,又因为暂时要瞒着乔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恰好类似于单恋时最容易多想的情况,才导致了祂如此快的分化。
也是因此,彻底打乱了祂的计划。
这几天里,艾芙洛一直在调整随身道具的遮蔽效果,确认无误之前,祂不能见任何人。
或许在这段时间里,祂的拒绝见客会被外界议论曲解,但那些都不算什么。
先不说外界的评价如何,对祂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更不要说这些人的情绪跟乔林的安危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经过一周的调整,艾芙洛总算把夜幕调整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程度。
原本的戒指造型有些显眼,所以艾芙洛将外形调整为了袖扣,压在袖下时更加不引人注意,再配上已经消去的雾气,总算是解决了缺陷。
再度将袖扣压好之后,艾芙洛激发了夜幕,终于把祂发生了一些变化的外表,掩盖成之前的模样。
随后,艾芙洛又经过详细的测试,确定这个效果并无破绽,即使是半神级别也不会看出来,才算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当前的困境虽然解决,艾芙洛却仍旧心存忧虑,因此倒也没有急着出关,而是待在自己的图书室内,翻出关于半精灵的分化记录,研究起该如何抑制分化的速度。
一时的遮掩成功并不算结束,祂必须考虑目前最糟糕的情况。
那就是祂已经过了分化初期,开始向着分化中期,甚至是分化后期而去了。
一旦想到这里,艾芙洛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希望祂能够尽快找到缓解分化速度的方法,否则就只能暂时离开学院,前往族地一趟了。
艾芙洛的手指摁在一册记录的边角,眉头蹙起,良久,才轻叹一声。
祂抬起头,意识从空间内的图书室中脱出,一瞬间回到炼金室,隔着窗外的魔法阵,仿佛窥见了波光粼粼的半月湖。
祂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精灵树,却没能观测到熟悉的身影。
乔林……去哪了?
对于这些发生在导师身上的焦虑,连同那些隐约的决定,乔林依旧一无所知。
虽然见不到艾芙洛,但他也奉行着导师的教诲。
在炼制了一周,相应地将三种药剂的熟练度提升之后,他便也准备去一趟空间图书馆,将导师要求的那三本书借回来。
经过一年以来的往返,乔林已经对这段路极其熟悉,也习惯性地通过渡鸦隐匿身形后再过去。
拿到之后,他接连将那几本书复制下来,将原本归还,便准备离开。
这也是他前几个月才发现的技巧,图书馆直接生成的实体书一次只能带走一本,哪怕他带出书架,在星辰图书馆的图书室内,也只能看完了再复制。
但如果提前使用复制巫术,在图书馆内翻阅的时候就复制下整本,基本上就可以不受限制。
艾芙洛没有直接告诉他这个常识,而是适当地给予了他自己尝试和发现的空间,因此,亲自尝试并得到答案的乔林那天格外开心,不仅为自己不用再频繁奔波,也第一次品尝到了跳出框架外的思维所带来的成就感。
随着最后一本复制完,不算太薄的书籍化作一道流光,回归到书架之中,乔林无意识的目光随之而去,却在扫到旁边的一行字之后,微微愣住。
《魔界生物大全》。
……魔界生物?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好奇心,他的意识再度进入了空间图书馆,拿起了那本书。
视线一转,乔林才发现,这一排书架上,赫然都是各种魔界种族的相关书籍。
《十七种恶魔的研究记录》。
《花型魔物进化史》。
《魔界十大魅魔的艳情往事》。
……
一个个琳琅满目的书名让乔林有些看不过来。
再往其他地方看去,又是不同的区域类别,无论是关于精灵,龙族,还是富有艺术性的人类诗词,赞歌,甚至是天马行空的小说,都排列在内。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走在规定的书架旁,念着书单上的书名,从不敢将目光放在其他的地方。
毕竟对于乔林来说,能够学完艾芙洛布置的内容,便已经将时间排满了。
他也曾想做个好学生,最后却遗憾的发现,自己的天资似乎并不能摸到那些天才的尾巴。
想到这里,乔林难得放松下来,他将那本书翻开,复制后放了回去,便漫步在诸多书架之中,漫无目的,只是看着层层叠叠,近乎无穷无尽的巫师界知识在眼前掠过。
行走在这片书海中,他仿佛也获得了拥有一切的满足感。
学识触手可得,知识尽在掌握。
历史,炼金,药剂,种族,巫术,禁咒,一切的一切,都对他敞开大门。
直到这刻,乔林握紧手中的银色树叶,才更加清晰地明白了艾芙洛究竟赋予了他怎样的权力。
就这样放置不用,等同于浪费,未免太过可惜。
他回到刚开始的那个书架,对着满书架的书挑挑拣拣,准备拿几本能帮助他了解魔族,了解魅魔的书,复制了再离开。
甚至在复制的时候,乔林都忍不住有些懊悔。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复制完之后,将另外一本书归还,他就开始搜寻下一个感兴趣的目标。
视线晃过一本书的书名时,乔林游移的目光忽然一定。
——《论魅魔优等食物的鉴别方法》。
这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那本书,同样复制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复制那本书的时候,乔林有种难言的紧张感,总想要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
复制完之后,他急忙把复制本塞入魔法小屋的书架上,然后欲盖弥彰地把原本归还,火速离开了空间图书馆。
走出那道黑液门,莫名心虚的乔林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渡鸦,行云流水地踩了上去,准备快点飞回去。
渡鸦掠过巨树蔓生的枝杈,由于莫名的紧张,再加上不同于以往的速度,乔林的眼神也不再集中,开始格外关注起周围的环境。
无意间的一瞥,还真让他注意到了不同以往的事。
巨树下不远处的那片草坪上聚集了很多巫师,以微小的间隔围成了一个圆,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算算时间,乔林在学院里待了快一年多了,生活一直过得比较平淡,眼下这副难得热闹的样子,顿时驱使他生出好奇,魅魔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紧迫感,萌生出去看一眼的念头。
或许是八卦的天性作祟,乔林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他戴上兜帽,开启了魔法小屋的模糊样貌,防止被人认出来他是艾芙洛的弟子,然后放慢飞行速度,偷偷摸摸找了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降落。
为了方便混入人群,乔林还从魔法小屋的书架上顺手掏了本书,熟练地拿在手上,看上去跟刚刚结束课业的普通学生别无二致,然后悄咪咪地走到人群末尾。
他保持着跟其他巫师距离,挪了半天,才听到里面混乱的声音。
乔林竖起耳朵,听着旁边巫徒们隐隐的笑声,再对上那些隐约的声音,这才知道是两个元素精灵打起来了。
似乎是因为一只水系元素精灵调皮,浇坏了一株花,另一只养花的水系元素精灵就生气了。
因为是没什么战力的类型,两个可爱的小水球你撞我我撞你的,又呜哇呜哇地叫,就很可爱。
一众巫徒正好结束了课业,见到这一幕,也都是坏心思,没一个去劝架的,反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乔林先是对这些巫师感到无语,两个元素精灵打架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比小猫打架更……他的眼睛刚瞥过去,就跟被黏住了似的,一时定住。
像是水母一样的水球,模样圆滚滚的,眼下正彼此愤怒地抵着脑袋,看上去战况焦灼。
两个元素精灵都在呜哇呜哇,水花四溅,估计是在互骂。
好吧……确实,有点可爱。
他也忍不住盯了一会儿,等到两只小水球气呼呼地分开,才猛然惊醒,再看眼周围,人已经少了很多,好像到回去的时间了。
人群并不算拥挤,魅魔左顾右盼,寻了个缝隙,便顺着那道缝隙开始后退,只是没退几步,后背就突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还听到了一声浅浅的闷哼。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过去的,乔林一个哆嗦,受惊后手上一抖,一直抓在手上的书从指缝里错开,忽然掉落。
书皮与草地相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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