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苹果

　　[我觉得洛瑶就是贱啊。论坛上有人捧她两句校花，就自以为多么了不起。没见几面就给纪戎羌告白，明明也是见色起意，却装得好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一开始利用omega的舆论优势，死缠烂打，卖弄柔弱可怜，后来变招走深情隐忍，为爱放手的套路。
　　看着就恶心！
　　纯路人，论坛已经尽量屏蔽了，还天天被同情她的帖子刷屏，你们能不能有正常审美和一点点良心？]
　　洛瑶从宿舍床上惊醒，没有附中论坛，手机也安然地躺在枕边，闹钟震动。
　　洗漱，出门坐地铁，拉着地铁挂环，洛瑶仍有点心脏悸动。
　　她已经大二了，远离高中生活很久，但还是时不时想起附中，在附中发生的事，以及在附中认识的人。
　　或许因为曾经太惊艳，和现在的平淡对比起来，使人更觉得失落。好像和美好相遇已是幸运，命运线已经不可挽回地交错了
　　“洛瑶你还好吗？要不要喝一杯热咖啡？”同伴关心道。
　　“不用了，谢谢。”洛瑶礼貌拒绝。
　　“嗯……”同伴收回手，有点羞涩。
　　大学里喜欢洛瑶的人不少，原因很简单。她漂亮、聪明、温柔、待人友善，是个符合人们传统想象的omega，会是一位娇俏可人的恋人，也会是一位宜室宜家的妻子。
　　但是洛瑶一点也不享受这些追捧，或许曾经是的，但她已经在高三那年交了学费。
　　近期，Z市要举办一个地区交流论坛，开幕式设在A大礼堂，为此 A大的音乐系舞蹈系还筹备了表演。洛瑶的志愿任务就是担任开幕式摄影。
　　很难说洛瑶报名这项志愿活动时，是不是有什么微妙的心思荡了一下，驱使手指点击。
　　但洛瑶检省内心，她大体上是释怀的，她也必须释怀。
　　很少有人知道，A大也有艺术学院，但毕竟A大成立之初就是综合类院校，有容乃大。后来发展有所偏重，但竟也没有剔除这两个院系。
　　洛瑶最疯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喜欢唱歌，那不如去考A大音乐系吧。
　　当然，那只是年少不清醒时的痴想，荒谬到自己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这已经成为洛瑶绝对不会对人说的黑历史了。
　　进入会场。和工作人员接洽，调整设备。洛瑶按部就班地工作，同时分出心神应对身边人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试探。
　　会场很大，有高耸的穹顶，一圈圈闪烁如星子的顶灯，气势恢宏的主席台和大屏幕。学生从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像开了闸的自来水，在池子里荡一个圈，最后归于一个水平面。
　　洛瑶控制着自己的目光直视前方，不要在人群中搜寻。
　　忽然三个熟悉的人影闯进镜头，他们说笑着，即使置身于严肃的A大礼堂，周边全是陌生的年长者，也走出一副自信和气度。
　　是章探之、吕常在和刘铭。
　　他们怎么在这？洛瑶愣住了。
　　再见故人，有欣喜，也有惶恐。她想究竟是自己不对，毕业后有意疏远附中时期的关系，但也不敢上前招呼。
　　表演进行着，一个鼓乐节目开始时，洛瑶感受到身边学生的骚动。他们刷着手机，悄悄交流。
　　“舞台右边打鼓的那个男生好帅！"
　　“真的真的，我看到前排姐妹拍的照了。”
　　“我原以为能有多帅，点开图片直接卧槽。”
　　“你们知道他是音乐系哪个班的吗？”
　　“应该是今年的新生，不太清楚。不过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如果有这种程度的帅哥，我不应该没听说过啊。”
　　隐隐听到周围的讨论，吕常在都快被吊成翘嘴了。
　　这种活动的观众一般是在学校里招募，而就算是强制某些班级参加，第一排也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位置。于是他们仨坐在第一排正中间，鼻子前面就是一排领导，享受最佳观看位置。
　　“我就知道顾勉无论到哪儿，都是这种炸裂的效果。”吕常在终于体会到那些遛狗以及晒娃的人的心情。
　　总之就是暗爽。
　　当然这样说，对顾勉有点不好。
　　舞台上顾勉穿着红白色的统一服装，两手拿着系有红丝带的鼓槌，正和着背景音打鼓。红丝带上下跳跃翻飞，鼓乐好听，人也好看，顾勉的动作很潇洒，状态肉眼可见的松弛，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正玩得很开心。和周围一群仿佛已经被学校吸干了精气，以及开学打击得万念俱灰的A大学生比起来，可以称得上一句清纯男大。
　　“哦哦，我打听到了。”洛瑶后面的小同学兴奋地和朋友分享，“坏消息是那个帅哥不是我们学校的，是Y音的新生，只是帮朋友顶替一下而已。好消息是，他高中是Z大附中的，曾经也是校草，不仅人长得帅，性格也好。而且没有对象，高中三年都没谈过恋爱。”
　　“天哪，这样优质的alpha都没人下手，呜呜呜，他是不是很难追呀？”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纪戎羌好像也是Z大附中的。”
　　“对，我听我那个朋友说，他们两个曾经关系很好，全校人都在磕他们的CP。”
　　“哇塞”，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偷笑。
　　活动结束的时候正是饭点，洛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向出口走。
　　人太多了，太喧哗，在这座陌生的学校，洛瑶只是人群中很小很小的一个黑点。
　　她和顾勉四人擦身而过。
　　“今天中午吃什么？”顾勉已经换下了那身演出的服装，勾着吕常在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刘铭担任起外交大使，快速应对前来搭话或者要联系方式的A大学生。
　　洛瑶没去餐厅，而是径直回学校，在熟悉的快餐店打包了盒饭。留学生活动中心有几张露天的桌椅，鲜有人至，洛瑶停下单车，拿出随身的平板电脑，打开盒饭。
　　她享受在自然环境中沉浸做自己的事的感觉，但今天不知为何她有些静不下来，生动活泼的高中时代从灰蒙蒙的记忆中长出血肉，组成一个陌生的洛瑶，在虚空中对她笑。
　　“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嘛。”
　　“才不只是因为长相……当然他的确很帅。长的不好看的我根本看不上！”
　　“呜呜呜，他又拒绝我了，但我绝对不会放弃！”
　　洛瑶摇摇头，哑然失笑，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没闲工夫追忆青春。
　　光线逐渐暗下来后洛瑶收起了电脑，她准备去吃晚饭然后上晚课。
　　夏末的乔木仍郁郁葱葱，校园广播准时响起，一个沉稳的男声说着国际新闻。路上穿行着衣袂飘扬的大学生，有的拿着书行色匆匆，有的聚在草地上闲聊拍照。
　　洛瑶打开通话界面，点击排在第一位的最近通话，拨出。
　　“喂，你今天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朋友显然很高兴。
　　“嗯……也没有特别的事，就是我今天遇到吕常在他们了。”洛瑶说话直入主题，好像怕面对她不知如何应答的寒暄。
　　“然后怎么了？”
　　“看到他们关系还是这么好很高兴，很羡慕，很不知所措……然后想起从前的事……”
　　“他人有他人的生活，你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洛瑶啊，我宁愿你还是曾经那个傻傻的小女孩。”
　　“没有人能一直生活在童话里，我也不愿意，我宁愿清醒但痛苦的活着－－你不会嫌弃我太矫情了吧。”
　　“怎么会？你是全天下最最勇敢，最最善良，最最赤城的小蛋糕，是我无敌好的朋友。”
　　洛瑶被逗笑了，笑到鼻子发酸。
　　“稀粥，我就是会想，是不是只有像他们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好结局，我是不是努力一辈子都无法赎回曾经的错误。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我不聪明，我很笨，我还很软弱，总是把事情搞砸。”
　　“我害怕面对过去的同学，我害怕他们惊讶地看着我，好奇曾经骄傲的洛瑶怎么活成了这副模样。可我已经永远失去曾经骄傲的理由了……”
　　短短一年里，洛瑶曾经的一帮朋友逐渐走散，甚至有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说好了常联系，最后只剩下一个。
　　“洛瑶啊，人家看到的骄傲是肤浅的骄傲，你自己把它抛弃了说明你成长了。你现在就是一个有内在美的，外柔内刚的，呃，我一直觉得你其实内心很坚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要不我给你唱个歌？”
　　“不要你唱歌……”洛瑶停在一处路灯下，“我其实只是有一些唏嘘罢了，跟你打电话讲我今天遇见的事。”
　　“我只是，我只是……”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石板路上，决堤似的从指缝漫出，周围的人们唱着欢快的歌，路边的一个女孩扶着路灯杆在哭，哭得悄无声息，不会惊动任何一个人。
　　“我想回Z大附中，我想要回附中，我想要回去看看。”
　　“好好好，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我请假都陪你好吧。”朋友有些慌张。
　　其实，洛瑶想要回去的，何止学校呢。
　　但这就是洛瑶，炽热又冷静，奔放又克制，柔软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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