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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的囚笼与暖光
小楼内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紧张、忙乱却又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的气氛。
祁夏被小心翼翼地抬进客厅,安置在临时铺了柔软毯子的沙发上。他依旧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身体冰冷得吓人。除了那微弱到极致的心跳和一丝残存的、独属于他的能量波动,他几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墨羽几乎是扑在了他的身上,双手颤抖却又强迫自己冷静,各种便携式医疗扫描仪贴满了祁夏的胸口、额头。数据在光屏上疯狂跳动,大部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警报。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能量水平几乎枯竭!体内有多重维度辐射残留……物理结构……上帝,他的部分身体组织呈现诡异的……‘虚化’状态?这……这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墨羽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变调,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强心针、高浓度能量液、细胞活性剂……所有能用的手段都被他尝试着注入祁夏体内。
厉烽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光死死盯着沙发上那抹脆弱的身影,仿佛只要一错眼,他就会再次消失。他负责挡住所有可能的外来干扰,将小楼的防御等级提升到最高,同时准备好随时可能需要转移的车辆和装备。
而陆凛。
他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的手指死死攥着祁夏冰冷僵硬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自己的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所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贪婪地、近乎疯狂地凝视着祁夏的脸,仿佛要将这张失而复得的容颜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滚烫的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他感受着掌心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脉搏,每一次轻微的跳动都像是一次渺茫的救赎,每一次漫长的间隔都如同坠入冰窟。
他不敢呼吸,不敢移动,甚至不敢眨眼。
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极致残酷的幻觉,怕稍微一动,眼前的人就会如同泡影般碎裂,再次化为那虚无光芒中的永恒印记。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在墨羽注射了第三支强效细胞活性剂后,祁夏那冰冷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回暖了一丝。那微弱的心跳,仿佛也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墨羽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汗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衣服。
“……暂时……稳定住了。”他声音沙哑,“但情况还是非常非常糟糕……他的身体……像是被强行从某种更高维度的融合状态‘撕扯’下来的……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需要极其漫长和精密的调理,而且……”
他看了一眼陆凛那几乎要将祁夏吞噬的目光,后面关于“可能留下永久性后遗症”的话,没能说出口。
“能活下来……就行。”厉烽的声音粗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
陆凛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的全部世界已经收缩到了只剩下掌心那只冰冷的手和眼前这张苍白的脸。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祁夏的手背上。感受着那极其微弱的温度,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慌,而掺杂了一种巨大到几乎将他压垮的……失而复得的战栗。
他找到了。
他真的回来了。
……
接下来的日子,小楼变成了一个精密而压抑的疗养所,同时也成了一个无形的囚笼。
祁夏在一天后短暂地苏醒过一次。意识极其模糊,瞳孔无法聚焦,只是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疼……”,便再次陷入了昏睡。即便如此,这声无意识的呓语也足以让守在一旁的陆凛瞬间红了眼眶,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失态。
墨羽成了最忙碌的人。他一边要时刻监控祁夏的生命体征,调整治疗方案,一边要疯狂研究维度创伤和能量枯竭的恢复方法,几乎不眠不休。厉烽则负责一切外部事务,确保绝对的安全和物资供应,他变得更加警惕,仿佛一头守护着幼崽的孤狼。
而陆凛,则成了祁夏的影子,或者说,祁夏成了他全部的世界。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祁夏床边。喂水、喂药、擦拭身体、按摩肌肉防止萎缩……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包括墨羽。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器,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悸。
祁夏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会短暂地清醒几分钟。意识时好时坏,有时能认出他们,眼神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有时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会因为细微的声响或光线而受惊般颤抖,仿佛还困在那片永恒的虚无与孤独之中。
每当这种时候,陆凛都会立刻握住他的手,用极其低哑却异常温柔的声音反复安抚:“没事了……我在……我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了……”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总能讓祁夏渐渐平静下来,重新陷入沉睡。
陆凛的睡眠变得极其浅薄且短暂。往往只是趴在床边假寐片刻,任何一点来自祁夏的细微动静都会让他瞬间惊醒,紧张地查看。他的食欲也差到了极点,全靠厉烽强行灌下一些流质食物维持体力。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比床上昏迷的祁夏好不了多少,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疲惫。但他那双眼睛,却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极其炽烈的光芒——那是混合着巨大失而复得喜悦、深沉恐惧和一种绝对占有欲的复杂火焰。
他不允许祁夏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哪怕一秒。
即使墨羽需要做检查,他也必须紧紧握着祁夏的另一只手,目光死死地盯着,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被再次夺走。
有一次,墨羽需要给祁夏做一个稍微复杂点的能量疏导,希望陆凛能暂时离开房间,以免干扰。
陆凛的反应是瞬间绷紧了身体,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行。我就在这里。你做你的。”
那瞬间爆发出的、源自过去的冰冷气场,让墨羽都感到一阵寒意,最终只能妥协。
祁夏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能够稍微坐起来一会儿,喝点粥。但他的身体依旧极度虚弱,精神也很不稳定,时常会陷入莫名的恐惧和悲伤中,默默流泪。
陆凛会将他轻轻揽在怀里,用毯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低声安慰,仿佛要将他离开后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全部补偿回来。
他的拥抱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深切的、仿佛要将对方揉入自己骨血之中的渴望。有时甚至会紧到让恢复中的祁夏感到些许不适,微微挣扎。
但只要祁夏稍有挣脱的迹象,陆凛的手臂就会瞬间收得更紧,眼底会掠过一丝近乎恐慌的暗色,声音也会带上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好吗?”
那语气中的脆弱和哀求,让祁夏最终总是会安静下来,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尽管那怀抱有时紧得让他窒息。
祁夏能感觉到陆凛的变化。那份曾经被冰冷外壳包裹的、内里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灵魂,仿佛在经历那次失去后,彻底被打碎又重组。外壳变得更加脆弱易碎,而内里那偏执的、炽热的、近乎疯狂的占有和依赖,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他并不害怕,只是感到一阵阵的心疼和酸楚。
他知道,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对陆凛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场彻底摧毁又重塑的劫难。
所以,他纵容着陆凛的一切。纵容着他近乎病态的守护,纵容着他寸步不离的跟随,纵容着他那有时令人窒息的拥抱。
阳光好的午后,陆凛会抱着祁夏(祁夏的体力还不足以长时间行走),来到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起晒太阳。他会用厚厚的毯子将祁夏裹得像一个茧,只露出一张苍白却渐渐有了一丝生气的脸。
他会一动不动地抱着他,目光依旧贪婪地流连在祁夏的眉眼、鼻梁、嘴唇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有时会忍不住低下头,极其轻柔地、仿佛触碰易碎品般,将微凉的嘴唇贴在祁夏的额头、眼角,久久不愿离开。
那些亲吻不带情欲,只有无尽的珍视、确认和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祁夏会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阳光的暖意和身后人那过于急促的心跳。他会抬起依旧乏力的手,轻轻覆盖在陆凛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指尖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我在,我真的回来了。”
每当这时,陆凛的身体都会微微一僵,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自己熟悉的气息,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如同一个终于找回了丢失已久唯一珍宝的孩子。
恐惧依旧深植于他的骨髓,那份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消除。
但他紧紧抓着的,是真实的温度,是失而复得的奇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小院依旧安静,却不再是死寂,而是弥漫着一种创伤后相互依偎、小心翼翼呵护着微弱暖光的宁静。
对于陆凛而言,世界依旧狭窄得只能容下怀中这一个人。
他是他的囚笼,也是他唯一的光。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这缕光,离开自己的视线半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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