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比赛当天的阳光透过场馆的玻璃穹顶倾泻而下。林河站在观众席前排，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手指轻轻搭在相机快门上。尽管空调冷气十足，他仍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细密汗珠。陈野在远处的操作台前做最后调试，每隔几分钟就要抬头往这边看一眼，眉头微蹙。
　　"下面有请第七届全国改装创意大赛决赛选手！"
　　主持人的声音炸响时，林河的指尖在相机侧面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他看见陈野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裤缝上擦了擦才走向展示台。那个总在修理厂里弓着背的身影，此刻在聚光灯下站得笔直，工具包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陈野开始演示时，林河缓缓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那双平日沾满机油的手正灵活地组装着零件，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当改装完成的引擎发出第一声轰鸣时，整个场馆爆发出惊叹。林河按下快门的瞬间，恰好捕捉到陈野抬头望来的目光——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评委宣布冠军的那一刻，林河的手指在相机上收紧，指节微微泛白。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陈野站在领奖台上，奖杯在手中反射着细碎的光芒。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修车匠，此刻被鲜花和掌声包围，表情茫然中带着一丝无措，像个突然被推到舞台中央的孩子。
　　"林河！"
　　陈野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他小心地护着奖杯，穿过拥挤的人群走来。奖杯碰到林河胸口时传来冰凉的触感，与发烧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陈野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熟悉的薄荷气息："拍到了吗？"
　　林河点点头，翻转相机屏幕。照片上的陈野眉眼飞扬，嘴角的弧度比平时要大得多，那双总是专注于零件的手正高高举起奖杯。陈野凑过来看时，发梢扫过林河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汗水与机油混合的气息。
　　"等回去，"陈野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抚过奖杯底座，"我要把它放在修理厂最显眼的位置。"
　　回酒店的路上，陈野一手抱着奖杯，一手紧紧握着林河。出租车窗外，广州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但谁都没有往外看。林河的头靠在陈野肩上，听着对方讲述比赛时的每个细节，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与柔软。
　　"老李肯定在修理厂门口挂横幅了。"陈野突然说，手指轻轻抚过奖杯上细小的划痕。
　　林河想笑，却牵动了发炎的喉咙，轻咳起来。陈野立即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等咳嗽平息，林河从口袋里摸出那颗一直没吃的薄荷糖，剥开糖纸递到陈野嘴边："冠军的奖励。"
　　糖片在陈野齿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他低头时，奖杯的光芒在林河眼前晃动，像是捕捉到了整个夏天的星光。车窗外，广州塔变换着绚丽的色彩，而车窗里，两颗年轻的心脏正以同样的节奏跳动，比任何引擎的轰鸣都要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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