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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湾
除夕夜,团圆饭,电视屏幕上放着喜剧电影。
饭后,打牌守岁,钟匀锡一边剥着坚果,一遍指点白意打牌。
白意牌技太差,要是没人指点,她能把今天刚从外公那里领的压岁钱再输回去。
但要是每一把都赢,老人也不高兴了。
于是钟匀锡多年来在牌桌上练就的精湛牌技派上用场,全程当端水大师,两边喂牌。
最后白意和外公外婆小赢,只有他一个人小输。
临近凌晨,外公收了牌桌,笑他:“平时没怎么输过吧。”
他也笑笑,“我们自家人玩,开心最重要。”
零点钟声敲响,郊外远远传来烟花爆竹声声,市区禁燃禁放,不少人仍然兴致勃勃在除夕夜到郊外河岸上放烟花。
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是铺天盖地的新春祝福。
两人从小区出来后,白意站在钟匀锡跟前,微微仰头,眼睛里落着小区路灯淌下来的细碎光影。她拽着他的衣襟,踮脚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钟匀锡。”
钟匀锡低头嗯了一声,白意又不说话了,就只是看着他,微微一偏头。
她总是这样,钟匀锡笑说:“又让我猜你想听什么。”
她眨了下眼,眼中的光影像蝶翅上的鳞粉,也像浸得水润涟涟的宝石,乍然抖出彩亮又清透的期许,丝丝缕缕地缠住他。
钟匀锡凑到她脸颊耳畔,掌心抚上另一边耳垂,轻轻揉捻:“小意,我爱你。”
白意觉得自己和钟匀锡的呼吸声,压过了远近各种声音,于万籁俱寂中深沉绵长,他的呼吸滚烫着,几乎将那句话烧化了浇注进她的耳道。
她手指动了动,在他掌心一下一下的勾点。她又忍不住踮脚,亲了他的下巴。
钟匀锡又得到了她这样隐匿着万千心思却不显眼的小动作,只有他知道,有多难得。
深夜,她双手环紧他的脖颈,“钟匀锡,你以后……”
钟匀锡掌心扣紧她的后腰,压到自己身上:“以后会哄你,不会惹你生气。”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最初的最纯粹的承诺。
新年长假,是一年中可以最安心虚度的时间。
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
如果不是初三上午,钟匀锡的母亲施琳和小姨带着施岩施琪浩浩荡荡到湘城来的话。
施琳让吴阿姨把她的行李收拾到客房,“施岩和施琪说,之前来的时候,你这边冷冷清清的,房子买这么匆忙,总要人来暖房的,我们本来要去南海那边岛上度假,正好过来你这边住一天,你别一脸不情愿的,我们明天午饭后就走了。”
房间并不少,但是钟匀锡嫌他们在的时候白意会感到拘谨。
虽然之前施琪已经跟白意打过招呼,并没有不尊重主人的嫌疑。
小姨也问:“听施琪说你们之前闹离婚,怕你搞不定,我们来劝劝。”
钟匀锡:……
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没有的事,别听她瞎说。”
小姨笑着点了头,跟他母亲说:“看来是和好的,我就说,他从不干没成果的事,安排一场无人机灯光秀,费时烧钱,还挨打,怎么会没一点用呢。”
钟匀锡:……
“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
白意从楼上下来,抱了几只礼盒,说是给他们的礼物。
除了施琪看见礼物走不动道,其他人都婉拒了。
“哪有长辈来拿你的礼物的。”施琳笑着从包里摸出几张卡,“该我们给你压岁钱才是,除了我跟你小姨,还有外公外婆和舅舅的。”
白意摇摇头说不要,今年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回京城,不该收的。
钟匀锡倒是伸手接了,施琳瞪他一眼:“自觉点,不是给你的,回头给小意。”
“什么我的她的,合法夫妻,婚后共同财产。”钟匀锡大言不惭的把卡装进兜里。
白意:……
当天下午,外婆给钟匀锡打电话,问他跟白意怎么回事,怎么听施琪说还闹离婚呢。
钟匀锡笑了笑,一定是外公想知道,让外婆打电话来问,他开了扬声器,“小意,外婆打电话来了,给外公外婆拜个年。”
白意给老人拜了年,又谢了谢长辈的红包。
外婆跟她说:“前几天听琪琪说,钟匀锡又怎么了?你不要听别人乱讲,我问过冯展了,他这些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不要生闲气,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们不是什么是非不分护短的家庭,他要是敢犯错,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外婆口中的冯展就是他的管家冯叔,年轻时候给外公当司机,也给家里做过许多事,后来一直跟着钟匀锡,是外公外婆十分信任的人。
白意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外婆,我知道的。”
外婆笑说:“那就好,今年有空多回京城来。”
钟匀锡回道:“外婆,元宵节之前就回去看你们。”
挂了电话,钟匀锡看着她笑:“我跟个外人一样。”
施琪正过来喊白意打游戏,揶揄他:“你哪有嫂子温柔漂亮可爱。”
亲戚们走了以后,家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清静的几乎有些冷清。
大约是热闹了两天,何师兄喊她出门,她都没去,呆在家里跟钟匀锡一起闲耗时间。
假期倒数第二天,她在客厅玩手机,垫着抱枕,枕在沙发扶手上,腿搭在钟匀锡腿上。
钟匀锡靠在沙发上,手里过着年后西南这边要推进的项目文件,问她脚冷不冷,她说不冷,钟匀锡还是扯了毛毯给她盖着。
白意玩累了,放下手机,爬起来,换个姿势,把脑袋放在他腿上,钟匀锡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她做眼保健操。
“刚才玩什么?”
“蛋仔呀。”
“那么好玩?”
“嗯。”
“钟匀锡你不喜欢玩游戏吗?”
“上学的时候经常玩,现在太忙了。”
“可怜的有钱人。”
*
节后第一天上班,白意起床的时候,就不快乐了。
坐在餐桌边嘀咕:“如果还是在越港外派,是不是比较容易请假。”
钟匀锡问她:“科研中心考勤管得严?”
她摇摇头:“不严,没人管,但是实验有进度的呀,不去上班就不出成果。没有成果,就没有经费。”
科研牛马也是牛马。她长叹了口气,看钟匀锡这种资本家更气了。
钟匀锡笑着给她抹了面包片,剥好水煮蛋,拌好水果杯,默默地接受着她的怨气。
何呈在科研中心楼下看到钟匀锡来送白意,拐了几步过去,拉着小师妹进楼。
“他怎么还缠着你呢?”
白意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兄说,打算先瞒一段时间,让钟匀锡博一点好感。
她微微垂眼,“他现在对我很好。”
何呈:?
何呈抬手戳了一下她脑门:“恋爱脑!没出息!”
过了一会儿,何呈换实验服的时候,突然问了句:“生日那天逛灯展,是不是给他视频呢。我说你笑成那样。”
看她不说话,何呈没忍住给她翻个白眼:“你想给吴老师气死。”
白意偷偷笑,“那还不是之前你跟吴老师讲他坏话的嘛。”
何呈:?
“我替你出气,现在我成坏人了?小师妹,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白意拿玻璃棒戳了戳何呈的手臂,嬉笑:“你一定要骂人的话,就骂钟匀锡吧,骂他就不能骂我了。”
何呈都给她气笑了。
钟匀锡送她上班后,才去机场飞往越港。
年后,他总是要先去那边安排工作。第一天就五六场会议,开的头昏脑胀。
一天会议结束后,陆凛的电话打过来三遍,钟匀锡才接起来。
一接通就给他安排行程:“明天上午,润和董事会,这边有个项目过会讨论,你最好过来看看。”
钟匀锡:……
“小意的项目我不是让薛盟安排好了吗?”
陆凛看着桌面上的宣传片初方案,“不是她的,我说不清楚,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
“说重点。”
工作上的事,他很烦打哑谜。
“我要是能说清楚,就不会非要让你来。”陆凛也很无奈,宣传片有要是真按递上来的方案拍,估计钟匀锡得闹心死。
钟匀锡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接连三天的日程安排下,他都没时间回湘城。
他跟陆凛说:“明天会议早点安排,我只能在九点之前腾出半小时。”
他今天走之前,跟白意说过,最近可能呆在越港和湘城的时间五五分,不能一直陪着她。
白意没有不开心,说他不回家的时候,她正好过去陪外公外婆。
他知道不是白意离不开他,是他会很想念她。
白意五点多下班的时候,他抽空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今天上班忙不忙,还问了一堆废话。
白意只给他回了两个表情包,一个发呆,一个叹气。
钟匀锡现在已经很快理解她的心理活动,知道她的意思是,开工第一天,不在状态,不想上班。
钟匀锡给她发了一串亲亲小表情,说让吴阿姨晚上给她做好吃的。
薛盟看着老板,刚刚还在会议上一脸阴沉烦躁的,会议休息几分钟,又一脸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觉得十分诡异。
第二天一早他过去润和,因为他的时间,一贯九点的董事会,提前到了八点。
领导们也有假期综合症,一桌人蔫头巴脑的。
他主要来听两个事,白意那个项目,和昨天陆凛说的,宣传初方案的裁夺。
项目早在年前就已经上轨,没什么变数。
企宣部上来发言的时候,播出PPT,跟领导们汇报投了近百万要拍的企业宣传片,合作导演和编剧,是知名的自然风光纪录片导演齐周许和他的御用编剧裴昕。
钟匀锡听着企宣部对初稿的介绍,眼神逐渐凉凉地眯了起来。
这个剧情,陆凛昨天就看过,今天全程看着钟匀锡的情绪,越来越忐忑。
十几分钟的微电影,大主题是宣传中药文化,拍摄自然是宏大壮阔的,次主题穿插一个唯美细腻的爱情故事。
重点是,那对情侣,是一个国家地理户外工作者和一个中药科研人。
别人不知道,陆凛和蒙双是如坐针毡,这故事,就差把喻时渊和白意拉出来当主角了。
但是不论从企业宣传层面,还是导演和编剧创作角度,一点毛病都没有。
要突出我国地域辽阔、中药资源丰富,宣扬科研助力中药现代化,再也没有比一个国家地理户外工作者和一个中药科研人更匹配的设定了。
企宣部的人汇报完毕,董事会几乎人人点头表示满意。
钟匀锡合上文件夹,看了眼腕表,“先放着吧。”
说完也没再听他们讨论,起身离席。
薛盟不明所以,但很快也跟着老板出去。
陆凛跟出去之前,跟企宣部负责人说了句:“跟合作导演那边说,公司一周后给出决策,让他们等等。”
钟匀锡去他们公司茶水间冲咖啡,陆凛从制冰机里铲出点冰块给他递过去,他伸了杯子接住。
“你要是不满意,我让他们重做。”陆凛觉得他没发脾气,完全是顾忌这是在润和,不是在领创。
一个总裁,持股公司的宣传片,演的是老婆和别的男人的故事。这片子,也不是非拍不可。
钟匀锡低头看着杯子,前一分钟,差点在会议室当场一票否决掉那个方案,现在却耐着心在茶水间喝冰美式。
他缓了几息,问陆凛:“喻时渊那个自媒体号,是润和在背后花钱给的流量托举?”
陆凛叹了一声:“嗯。润和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你知道我们国家禁止做药品广告,但是我们打造一个国家地理工作者的科普号,宣传企业的种植基地,做一些药用植物或者原药材的科普,让企业进入公众视野,是一种很好的营销策略。”
钟匀锡没再说话,似乎是在权衡什么。
事关白意,他不是没搞过小动作,他完全可以按照处理周祁那样,如法炮制,而且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甚至可以处理的不留痕迹,永远不会让白意发现。
但是他现在很难再用一味的压迫、剥夺的心思去处理白意的事情。
他很怕伤害她,喻时渊是她中学时候的朋友,她生日那天,他不在湘城,喻时渊和何呈陪她逛灯展。那个编剧裴昕,是她何师兄的女朋友,他一个决定,能将白意身边的人际关系打的支离破碎。
他不能那么自私,让她在越港那么惶恐,回到湘城也孤立难安。
他现在真真切切体会到,当初白意在越港,面对他的圈子,有发小,有绯闻女友,是如何自己偷偷躲起来消化那些不安。
他把没喝完的咖啡泼进水槽,放下杯子,跟陆凛说,“我回去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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