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囚夏

　　转眼就到期末最后一周，气温又降，天空中的雪絮零零碎碎，午休时间，小团体约去图书馆刷题。

　　一中的图书馆宽敞而安静，长桌沿着透明的落地窗整齐排序，整片玻璃都凝着朦胧的雾气，将室内外的世界温柔隔开。

　　偌大的空间只有纸页的翻转和笔尖勾画的沙沙声，

　　“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陈嘉南压着声音尾调却张扬，朝气蓬勃地给自己配出场音效。

　　听到动静，夏奈和程橙同时抬眼，只见这人一手拿练习册，一手拎保温杯，身后三位男生默不作声，一位冷漠，一位烦倦，一位散漫。

　　夏奈的视线从陈嘉南身上掠过，直直扫向他身后的两位少年。

　　只看一眼，心里就有个莫名其妙地评价冒出来，这两个人，看上去很般配。

　　少年们的身影打破图书馆的静谧，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像水面晃开的涟漪。

　　几人落座时，周亦哲从口袋摸出两颗棒棒糖，糖纸在掌心蹭出轻响。

　　他歪头睨着程橙，问：“吃糖吗？”

　　程橙眨了眨眼，笔触悬停在练习册空白栏，应了声“好。”

　　“两个口味，来拆拆盲盒。”

　　周亦哲将糖分别攥进两手，漫不经心地伸到她面前。

　　女生的眼神左右晃动，嘴巴无声地碎碎念，似乎在点兵将，最后用食指在周亦哲的右手背轻点了下：“这个。”

　　“嚯！”周亦哲挑起眉，掌心朝上散开：“跟你一个味儿。”

　　程橙下意识攥起手指，紧张的目光从对方散漫的笑意中垂下去。

　　“油死了。”夏奈冷眼，忍不住吐槽。

　　周亦哲没反驳，笑着将另外一颗糖递过去。

　　另外两位拒人千里的男生全程不置一词，摊开练习册低头刷题。

　　陈嘉南拧开保温杯，热气裹着草香漫在空气中，他撅着嘴吹了吹，慢悠悠抿上一口。

　　夏奈扫过他磨磨蹭蹭的动作，停笔问：“陈嘉南，你今天是提前进入中年生活吗。”

　　“嘴巴溃疡，喝点菊花茶降降火，”他嬉皮笑脸，余光忽然注意到谢书衍下唇有道小伤口。

　　陈嘉南立即热心道：“大学霸，你是不是也上火，嘴唇都破了。”

　　“我书包里还有菊花干，等会拿点儿。”

　　“不用，”谢书衍眼皮都没动，笔势勾画得安静而利落：“我没上火。”

　　倒是旁边的谈尧莫名抖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掠过去一眼，目光在同桌的小伤口上停留两秒，脑袋不自觉有点热。

　　昨晚被亲狠了，谈尧没轻没重地反击，没想到咬破了，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仿佛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蔓延在口腔里。

　　“？？？”陈嘉南凑近些去看，端详半晌才疑惑地问：“总不能是别人咬的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谈尧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笔，纸页的公式停顿处被戳出一个黑色的小坑。

　　这话一扔下来，空气瞬间凝固住，几人的目光刷刷掠过去，更令人诡异的是谢书衍竟没反驳，也没冷着脸骂陈嘉南脑子不好。

　　男生只是安静翻了面册页，长睫毛垂着，投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震惊了足足一分钟后，陈嘉南猛地一拍桌，难以置信地问：“挖槽，挖槽，大学霸，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夏奈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气息僵硬却默不作声的谈尧。

　　周亦哲亦是，隔岸观火地略略扫视。

　　程橙手心攥着糖棍，还在暗暗探索中.....

　　“跟你有关系？”谢书衍终于抬起眼。

　　“那倒没有，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陈嘉南接受能力向来很快，他对着这道小伤口啧啧两声：“你对象还挺凶，咬成这样。”

　　谢书衍云淡风轻地睨着谈尧，“是凶。”

　　“狗一样。”

　　陈嘉南瞳孔微张，不可思议道：“大学霸，你这张嘴真是平等对待每个人，我头一次听到这么形容对象的。”

　　谈尧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耳廓迅速漫上薄红，他冷脸着骂：“看个屁。”

　　“明天你就会被甩。”

　　“谈同学怎么就知道我会被甩？”谢书衍反问，语气沉静。

　　谈尧啧了声，突然觉得再聊下去会被对方套进去，于是选择冷脸沉默。

　　陈嘉南摸着下巴继续八卦：“不过，我是真想不出你这种脾气怎么找到对象的，”

　　“人家能经得起这么骂？”

　　“她是咱们学校的吗？几班的呀？”

　　“关你什么事。”谢书衍看上去没耐心了，“有空管好自己的分数，别烦人。”

　　气氛冷下来，空气中的微妙感逐渐散去，图书馆恢复一片静默。

　　距离期末考还有两日。

　　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每晚都一起学习，这栋小房子突然静下来就感觉空落落的。

　　谈尧百无聊赖，盯着课本上的字渐渐犯困，最后趴在桌面上眯了一会儿。

　　房间暖烘烘的，蔓延出浓郁的睡意，置在桌面的手机震了震，显示出一条微信信息。

　　谈尧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竞被自己惊醒。

　　他又做了那样的梦。

　　青春期的少年本就容易热血躁动，这半个月来两人只顾着“点火”又强行“浇灭”，反反复复间，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一点点堆积，如同团闷火等待爆燃。

　　“操！”

　　谈尧睡意全无，携着股无名火钻进卫生间醒神。

　　逼仄的空间里热气蒸腾，男生冲着热水澡，憋着一股不上不下的烦躁。

　　醒太快了！

　　要是能在梦里直接解决掉就好了。

　　谈尧冷脸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纠结了会…

　　潮湿的浴室漫出淅淅沥沥的水流，玄关紧闭的木门转动时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动。

　　谢书衍的影子被屋顶的冷光拉长，他走进去，脚步不紧不慢。

　　男生靠着卫生间对面的白墙立定，双手抱臂，神态不太分明。

　　隔着雾气氤氲的磨砂玻璃门，偶尔传出来的一两句脏话，暴躁得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

　　当门被猛地打开，白色的雾气混着少年发梢的水珠扑面而来，

　　谈尧冷着一张脸，黑沉的瞳压着点没由来的怒意，在撞见眼前的身影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进来的？”谈尧皱眉，冷酷的声线还闷着未消的火气。

　　“窗台上有备用钥匙，”谢书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对方被洇湿的圆领卫衣，

　　最后停在他攥着毛巾的指节上，骨节紧绷，泛着不自然的白。

　　谈尧没察觉到那道视线的深意，绷着眼皮说了声：“小偷。”

　　“出来了？”谢书衍忽然问。

　　谈尧愣了一愣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神闪避，窘迫的热度迅速蹿上头皮，连着耳朵都烫得要命。

　　空气静了静，

　　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关你屁事。”

　　谢书衍气息懒散，漫不经心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男生细长的指节在黑发中晃动，吹风机的噪音忽然停止，谈尧转过头去，冷漠道：“别盯着我，烦。”

　　“过来。”谢书衍靠着墙，抬了抬食指。

　　谈尧浑身冷酷，看上去不太情愿受指使，磨蹭两秒还是很乖地走过去，“不是说晚上有寿宴？”

　　“突然跑来做什么。”

　　“待着无聊。”谢书衍把人拉过去，手掌自然地搭在他腰间：“没回信息，以为猪又叛逆了。”

　　空气浮动着沐浴露的花香，交缠着谢书衍的气息在局促的空间里织成密网。

　　谈尧四肢僵硬，腰侧带出一股细微的痒意，方才没降下的火又腾地冲头顶。

　　他偏头避开对方，闷声道：“不亲了，松手。”

　　“还这么精神。”谢书衍垂着眸，语气平静。

　　谈尧懒得搭理，转身要去卧室复习，却冷不防被对方拽住。

　　“我教你。”

　　谢书衍沉冷的嗓音突然钻进耳膜，带着某种强烈的冲击力，重重撞了下心脏。

　　谈尧蜷起手，心跳越跳越快。

　　他有点愣，不自觉滚了滚喉结，鬼使神差地由着谢书衍的手指靠近自己。

　　卧室没开灯，只有窗外漏进来一点冷光，少年青涩又紧绷的气息被揉进这片朦朦胧胧的昏暗里。

　　两人坐在床边，谢书衍将人圈在怀里，谈尧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两颗心脏隔着衣服产生共鸣，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有点凉，与皮肤的热度形成反差，谈尧的呼吸随着对方动作渐渐紊乱。

　　…

　　房间里气温越来越窒闷，谈尧眼神混沌，情绪冲撞的趋势愈发强烈。

　　当空气中炙热的温度越升越高，谈尧下意识地攥紧谢书衍冷硬的腕骨，指尖深深嵌进去，留下几道红痕。

　　“又抓人。”谢书衍啧了声，温热的呼吸扑在他汗湿的耳后。

　　属于少年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散开。

　　谈尧没什么力气地仰头，后颈靠在对方的肩上，他滑动干涩的喉咙，哑着声说:“我缓一下。”

　　谢书衍抱着他，慢条斯理地抽过旁边的纸巾，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几个字还有另一层意思，直到谈尧不由分说地拿过主动权，带着生硬与莽撞，当真正触碰时，却像被火燎了般猛地缩起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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