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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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3 章



      萧慕蔺步态已有些虚浮,他本为唤醒司徒澜澈几乎已耗尽功力,方才又催动化蝶引,这时就恨不得倒头就睡。
      就这么走了不多时,忽听得一声惨叫,他听声辨位,不由警铃大作,是江鳅所在的方向,不由一提身形,调头摸了过去。
      就在方才他与江鳅交手约莫仗遥的暗角里,他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向大街左边隐去,忙打出飞针将那人去路封住,那人几个躲闪,忽返身扑来,五指屈爪抓向萧慕蔺天灵盖。
      萧慕蔺一惊,矮身一避,飞针直射其檀中,可他此时身疲力竭,这一下竟失了准头,那人一试之下,就知自己占了上风,不由十指成钩,尽攻萧慕蔺周身关节。
      萧慕蔺自知此时不敌此人,化蝶引也无法催动,只出飞针抵挡,自己则凭借身法不住闪躲,就是这样,也几次险些被其拿住。
      他只感到那人手上擒拿功夫不似寻常,像是一类为人所不耻的邪功,一旦被沾上,只怕立刻残废,只得全力躲闪,一时汗湿衣发。
      斗了十多个来回,那黑衣人始终不露半分痕迹,甚至连声息也隐藏得很好,萧慕蔺猜想,此人只怕身份特殊,只待他开口试探,却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他眼下也唯有暗暗将此人功法记住,若能逃得生天,将此功夫说与宋翾,凭宋翾的见闻,不怕查不到此人是谁。
      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命!
      这么想着,萧慕蔺射出一蓬飞针,人就跟着后退,那人却挥动披风一挡,他那披风材质似是很特殊,竟将飞针打落,他这么一扯动,头上的帽子就一松,可他却又带了一副面具,真可谓密不透风,萧慕蔺越加肯定此人身份不简单,却一时猜不透,那人却又已欺近,五指就扣向萧慕蔺肾俞穴,出手十分毒辣。萧慕蔺狼狈一避,可功力几已耗尽,这一避就慢了慢,好在他一向为掩饰功力,在各穴位处都有埋针,这是他在古医书上习得的自封之法,这时也就一运气,从京门穴弹出一枚金针挡了一挡,那坚硬如钩的五指也就同时一缩,虽未伤及皮肉,却也把衣服撕下一大片来。
      可萧慕蔺避过这一击,下一击是如何也避不过了,就在此危急关头,一把旋空斩凭空而来,正挡下那黑衣人扣来的一击,接着便有一乌黑短棍砸向黑衣人后背,那黑衣人挥动披风一挡,人就退开数步,他似是知道来的是何人,足下不停,由着一退之势避到沿街酒肆的廊柱后,就此逸去了。
      那人方一逸走,两人就从天而降,这二人中有一人萧慕蔺识得,那是曾有过一面的暗卫之首公情。
      公情却没有着暗卫服,而是着一身月白的常服,他身边那人也是青色常服,公情收回旋空斩,青衫那人收回短棍,那持短棍的人望着黑衣人逸走的方向,神色间就有些复杂,低声道:“那人身形像是……”
      公情一使眼色,不让他说下去,二人就齐齐向萧慕蔺走来,一抱拳后,公情道:“萧神医,你怎深夜在此?”
      萧慕蔺已看出这二人只怕已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却不便透露,那黑衣人来头恐怕真就不寻常了,但他并不多问,答道:“我从宫里出来,正瞧见那人杀人,为此惹祸上身,多谢二位搭救。”
      公情道:“虽说都城夜禁严格,却不保有胆大贼人,萧神医日后还是少行夜路,免得帝师忧心。”然后一指身边那人道:“这是容己。”
      萧慕蔺与容己互道一声幸会,三人就朝那角落中生死不知的人走去,果然是江鳅,萧慕蔺在江鳅身上一通查看,不由暗暗惊诧,从江鳅伤势来看,那个黑衣人正是伤害司徒澜澈的凶手!
      江鳅还有一口气,却是生不如死了。
      公情问:“他还活着吗?”
      萧慕蔺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公情道:“看此人装扮,只怕是江湖中人。”
      容己道:“江湖中人怎会惹上他?”
      公情沉默片刻,道:“报大理寺吧。”
      容己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公情对萧慕蔺道:“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府?”
      萧慕蔺知这二人是负责皇帝安危的,这时却无端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定有要事,便道:“不必。天快亮了,想来那黑衣人不敢再行凶,我慢慢走回去。”
      公情道了声好,就去搬弄江鳅的尸体,萧慕蔺知他们是要将人弄到大理寺的,便在二人不察觉间往江鳅死穴上一点,也算是帮他解脱了。
      萧慕蔺却没有真就回府,而是匿了身形跟在公情二人身后,却见那二人将江鳅的尸身送到一处义庄,反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果然有事。
      此时宵禁未解,晨鼓未响,城门还关闭着,这二人却另有路子出城,萧慕蔺便紧跟其后,一路跟到了城外一处河边。
      看地势,这里是一处野渡口,二人就站在渡口张望。
      听容己道:“你确定是这里吗?这个时辰了,我们不会错过了吧?”
      公情神色严肃,双眼远远近近地这么搜寻着,“若是那人被劫,帝师真就麻烦了。”
      萧慕蔺听他们提到宋翾,暗想,难不成是宋翾唤他们来的?他们所要接应的人又是谁?
      那边容己道:“陛下真的不再信任帝师了吗?”
      “这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公情说完,忽沉声道:“水中!”
      就见三丈之外,原本平静的河面咕噜噜冒出血水来,随着那血水越涌越多,竟有尸体不断浮出水面,容己一拧手中短棍,那不知什么材质铸就的短棍忽拉开一丈多来,成了长棍,就见他将长棍往水中一插,人就飞身而起,攀着长棍就已跃出仗遥,双足用力在长棍机巧处一踩,长棍随即弯出个弧度,又把他朝水中送了送,就见他身形一低,长臂一抄,就从水中捞出个人来。
      紧跟那人出水的还有一个杀手,方一冒头,就被公情手中飞出的旋空斩斩在咽喉,然后容己带着人退,公情却前扑,接住兜回的旋空斩,右手掌中寄出一抹亮色,又将另一追来杀手斩杀,然后三人一前一后就落回了岸边。
      落回岸边后,就听容己道:“是你?”口气十分惊讶。
      那被救之人却没有作声,公情眼见水面涌出无数杀手,一推那人道:“快走!”
      然后他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把短匕,原来他的武器是两把短刃,左手旋空斩,右手短匕,容己则用的是长棍,二人就将那批杀手拦在渡口。
      那被救之人也不多说,由着公情一推,人立马上了大道,他似乎腿上受了伤,但速度依旧惊人,萧慕蔺立马跟去,却也跟得吃力。
      只见那人到了大道上,却又窜进树林,似乎专捡荒路走,他似乎对地形很是熟悉,可苦了暗随的萧慕蔺。就这么在林中穿行个半时辰,那人却又窜回大道,也就在这时,一把大刀拦腰劈来,那人急退,攀树而上,那大刀就实实在在砍在树干上,那树干怕有大腿粗,却被一刀斩断,那人只好又跳到另一颗树上。
      这时拿刀的人已现了身,竟是个膀大腰圆的虬髯大汉,头发褐黄,编成长长一条马尾,龇着一口黄牙,冷笑道:“看你哪儿逃!”
      他手中的刀十分厚重,在他手下却能借力打力,又将那人寄居的树一刀斩断,那人只得落地,落地就是退,他情知自己不是那大汉对手,唯有退。
      那大汉踢刀追来,直砍向他半边身子,若是砍中,怕不要立马分尸而亡,那人劲瘦灵活,腿上功力似是很厉害,就这样,也被他躲闪了过去,却很是狼狈,背由此就撞上了一棵老树,那老树正有枯枝突出,这一撞上,那人不由就闷哼一声,想来极痛。
      萧慕蔺藏在一旁,无奈身疲力软,想相助也是力不从心。
      那大汉又是一声冷笑,“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浪费老子走一遭!”他口中虽这样说,动作却更快了,又是一刀劈来。
      那人矮身一滚,从一株荆棘上压过,一时就被挂出数道血痕,他一咬牙,要借这一滚之力,躲出那大刀攻击范围,可那大汉招式不断,一路追砍,看他样子,不是砍不中那人,似是在猫捉老鼠似地玩,不时发出冷笑。
      萧慕蔺看得生怒,一摸腰间,就待发针,却听得剑鸣,有人与那大汉交上手了。
      一击后,那大汉仍是冷笑道:“艳医宁不归!”
      来人是宁不归。
      那人听得宁不归之名,抬起头来,萧慕蔺这才看清他藏在围巾下的脸,是一名二十一二的少年,脸色似是奔波日久晒出的酱色,偶有几粒雀斑,却显露出一种倔。宁不归也看向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那少年再不耽搁,立马纵走。
      那大汉还是冷笑,“走不了的!”
      宁不归持剑道:“想不到摩羯王也做了别人的走狗。”
      萧慕蔺看惯宁不归意态悠然的模样,这时见他神色严肃,想来那摩羯王是个极难对付的敌手。
      萧慕蔺却没有时间观战,紧跟那少年而去。
      没想到那大汉所言不虚,果然又遭遇敌人,听得那少年苦笑一声,仰头一叹道:“你我皆已无路了吗?”
      他的嗓音嘶哑锉钝,神色间一片决然,这一问中的“你”想来是宋翾了,这一问也就是对宋翾处境的忧虑,也是对自己有负所托的垂叹。
      那杀手衣着普通,就像地里随处可见的庄稼汉,一张焦黄的脸,一双木讷的眼,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弯刀,似乎他一弯腰,就会割起草来。
      那少年面上决然一收,一转脸,一双冷眼就看向那杀手,“兄台可是人称‘割草人’的木幡?”
      那庄稼汉点了点头。
      那少年就凄惨一笑道:“那我是活不成了。可否让我死个明白?你是谁的人?”
      木幡却摇头道:“不可说,待你上了黄泉,我烧给你。”
      那少年道:“那木兄能否替我带句话?”
      木幡木然点头,少年道:“想必你在此地劫我,已知道我是为谁办事,告诉他,他的情,我还了。”
      木幡沉吟片刻,开口道:“你该知道我若为你传话,必死在他手里。但我答应你。”
      那少年道:“多谢了。”
      然后少年就出手,他却没有兵刃,只肉身欺上,那木幡似是个有道义的人,一扬手,就把手中弯刀定在树上,也赤手空拳与少年拼斗。
      这二人拳脚功夫似乎差距不大,但少年先已受了伤,又一路奔逃,早已失血力疲,行动便迟缓许多,就这么眨眼功夫,已被木幡一拳击中,不由蹬蹬蹬后退数步,嘴角便已见了血。
      少年却毫不犹豫再欺身而上,那木幡就站在原地等着,给少年足够的时间。萧慕蔺趁二人缠斗的功夫,却瞄上了砍在树上的弯刀,若是去了这兵刃,他与那少年联手,能否料理得了这个人。
      不由心头一叹,好不凑巧,若不然,他保这少年一路顺遂又有何难。
      正思量间,那少年又已吐出一口血,本酱色的面色已失了血色,看来支撑不了多久。
      萧慕蔺正待摸过去,却见本已占尽上风的木幡忽扭身一探,就去抓树上弯刀,就在寸许之间时,一支利箭已穿胸而过,木幡最后时刻,努力朝那弯刀够去,却终于垂软在地,而他的面上,依旧是木木的。
      萧慕蔺一愕,看方才少年的神态,这人想来身手不俗,若是他兵刃在手,未必会这般轻易丧命。可世事难料,他竟就是这般轻易就丧了命。
      可来人是敌是友?
      萧慕蔺看向那少年,那少年似是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走过去替木幡取下弯刀,放在他手中,然后抬头看向树梢,萧慕蔺由着他目光看去,却更加惊愕。
      那树梢之上的背弓少年,竟与树下的少年一模一样。
      树梢上的少年神色好怪,似喜似怨,二人对视片刻,背弓少年跳下树来,二人对面而立,若非气质肤色不同,只怕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背弓少年伸手揭开面前少年脖子处的围巾,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有些忿忿道:“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活了下来!你怎么这么难杀呢?哥。”
      萧慕蔺是一惊又一惊,这二人竟然是兄弟,可怎么看起来这弟弟盼着哥哥死似的。
      那少年整理好围巾,用暗哑锉钝的嗓音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背弓少年似是突然又开心了,一双利眼顿时清澈起来,“那你走啊,你走了我就不会失望。你把东西给我,我交给帝师,路障我已替你清理干净,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那少年却道:“你杀了我吧。”
      背弓少年微微后退,冷着脸色道:“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对帝师的忠心?”
      “你害过我,叫我如何信你?”此言若是从别的人口中说出,只怕怨恨已极,但从少年那本就伤透了的嗓子中发出,似乎只有残破。
      背弓少年突然激动起来,“那是两回事!你我没有不同,为何你可以做暗卫,我却见不得光!帝师说,除非你死,可你那么年轻,又有本事,若不害你,你何时能死?我又何时能顶替你?这怪不得我吧?”
      那少年不说话,背弓少年却似乎越说越激动,手足舞蹈地道:“你看,其实我做暗卫,养着你也是可以的,可你不愿。我理解你的,谁愿意做一个暗子?谁不想做明子?你知道我听到你活着的消息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不愿相信!可是方才见你生死之际,我竟害怕你死掉!”他说着竟哭了起来,似乎他还受了委屈般,“哥,你走吧,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再杀你一次!”
      那少年却镇定地问:“是谁告诉你我活着的?”
      背弓少年一怔,神色就深沉起来,他方才口吻中的不得已和面上未干的泪痕也都掩不住他本来的心思,坚决地道:“我不能告诉你。”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你要么杀我,要么让路。”
      背弓少年摇了摇头,再看看眼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痛苦地一闭眼,这样的痛色却又很真切,只听他喃喃道:“别逼我。”
      那少年似是非要逼背弓少年,竟上前一步道:“动手吧,杀了我,从此世间便只有一个百里镜。”
      百里镜猛地睁眼,似是已被这句话触动,眼底已有了杀意。
      百里静接着又道:“当年父亲战死,你我流落街头,那时你总闹着饿,我好容易要得一个馍馍全给了你,你吃得香,从不会问我饿不饿,从不会想着分一半给我。后来遇到帝师,他先看中的是我,要杀掉的是你,可我求他,我说只要不让你死,怎么着都行,所以让你做暗子。我将学来的本事毫不保留偷传给你,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离开暗室,靠本事光明正大活下去,可你非要争这个暗卫。弟弟,若我当初真把暗卫让给你,你会养我还是杀我?”
      百里镜眼底的杀意渐浓,浓得似乎一眨眼便要见血,却又慢慢地隐去。
      百里静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百里镜想着过去他所作为的那些兄弟情义,慢慢后退,深深看了百里镜一眼,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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