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骗到他没有

　　南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贝贝，阿莓告诉他没来。后来阿莓上学去了，南林去教堂、去红房子、去斜对面巷子、去车后巷子，都没有人。

　　他忽然想，贝贝是不是也上学去了？

　　他说过，家里人要送他去上学。还是生气了？因为自己没有给他看吊坠。

　　直觉告诉南林，都不是。贝贝不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人，哪怕不能出来告诉自己他要去上学，也会找机会打电话给他，更不可能因为吊坠的事情生气这么久。

　　南林驱车回庄园，坐在电话机旁边等。

　　电话一响，他就接。接了好几天，都不是最想接的那一个。

　　有天晚上六点过，这个时间点，最有可能的就是贝贝，南林抢在佣人前接起来，嘴里的肉囫囵咽下，还没把人喊出口，听筒里传来讨厌的声音：“吃饭呢？”

　　“有事？”

　　芭芘乐呵呵的：“没事不能找你？”

　　“忙，晚点再找。”南林不想让这种电话占了线。

　　“吹，”芭芘呵嗤，“你以为我听不见，你吞肉的声音都传到美国来了！”后知后觉，“……你不会约了人在家里吃饭吧？啧，出息哦，奇图尼里家的潘妮？我都听说了，你们进展快啊！我是不是要回去给你当伴郎啊？”

　　啰嗦。南林“啪”地挂断电话，转身去喝水，刚才吞得有点急，有点呛住了。

　　水还没喝两口，电话又响，叮铃铃的响铃声几乎在南林耳朵里演变成芭芘的诅咒声。他能预判电话接起来就是芭芘的叫骂。

　　喝完两杯水，电话响了两轮，第三次响起，他接起来，先发制人：“非得挤这个时间点？”

　　芭芘愣怔两秒，“真吃饭啊？”

　　南林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行，吃多久？不会一整晚吧？”芭芘犹豫，“我忍不住，真的，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说吧。简洁点。”

　　“跟你宣布个好消息，我新专辑录出来了，天呐，真是完美至极！我把第一份，最最最最完美的一份给你寄回去了，你哪天有空出门找找，帮我送给他呗。”芭芘激动得不行，“他一定喜欢得不得了！你跟他说，我很快就回去找他，让他先听着我的音乐等我。”

　　南林又想挂电话了。

　　“你最近见过他没？”芭芘问。

　　南林捕捉到另一句话：“你要回来？”

　　“想不到吧哈哈——”芭芘炫耀的，“我接了部电影，爱情片嘛，花花草草鸟鸟，我给导演推荐了华利圣登城，出了名的花城嘛，最适合谈恋爱。过段时间，取景的人会先去采景，等确定了，我这边收拾收拾也过去。”

　　“海边不行？”南林蹙起眉心。

　　“这么热的天，你去海边恋爱啊？”芭芘鄙夷，“虾都不出海了，你还想去烤成虾。花城最适合谈恋爱，最适合！知道吗！”

　　“什么时候？”

　　“怎么着也要半个月去了。”

　　“回来打电话。”

　　“哟——”芭芘高兴了，“怎么着，来机场接我啊，南林，你这么想哥哥啊？”

　　南林挂掉电话。

　　这回，没再打来了。谁的电话都没再进来。

　　他在沙发里坐了半响，喝了一杯酒，杜恩比的电话进来：“运输路的第一笔钱到账了，现在转到埃米账户，还是让人带去可可尼斯海？”

　　“合同定好了？”南林问。

　　“定好了，你亲自过目签过字。”

　　南林揉额角，他忘记了，“钱放到埃米账户，你找个人直接过去签合同吧，去之前给埃米打个电话，让她在场。”

　　“你喝酒了？”杜恩比问他。

　　南林说：“一点。”

　　杜恩比可不信只是一点，“明天早上，潘妮的红酒会送过来。”

　　“送去酒庄，先做鉴定品尝。有了结果再说。”南林累了，不想说这个，“还有什么事？”

　　“没了。”

　　挂掉电话，南林在沙发里躺下来，脖子上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往一边滑。

　　他捏起那片薄薄的十字架吊在眼前，上面还有一点点血迹，那个人的血，刺上去的。

　　伤口应该好了吧……南林松开吊坠，就那样睡过去。

　　第二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摸到听筒接起来，杜恩比说：“快过来，潘妮来了。”

　　“她来干什么？”南林难受地转头，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大亮，太阳升老高了。

　　“你自己问吧。”杜恩比挂了电话。

　　南林只好起来洗澡，随手套了件衬衫西裤，塞了双拖鞋过去。刚走到办公楼下，奇图尼里家的汽车开过来，停在他身边。他转头，潘妮推开车门，对他笑：“才起来啊？”

　　司机从后面提下来木箱。

　　“送酒？”南林说，“你直接让人送过来就好了。”

　　“想早点知道结果。”潘妮笑着说，“要是不行，我好再调整。”

　　“庄园里没有鉴酒师。”

　　“你尝啊。”潘妮接过木箱，等着南林朝里面走。

　　楼上有几颗脑袋，朝这边探着看，潘妮看见了，抬手冲他们打招呼，收回手时把卷发撩到耳后，露出戴着的绿玺耳环。

　　她有一张明艳大方的脸。楼上的人小声议论：“他就是潘妮？诶，我们老板的女朋友？挺好看啊。”

　　“上班干什么！”杜恩比在上面吼。

　　“给我吧，我还有事忙。”南林拎过箱子，朝楼上走。

　　潘妮跟在他身后，“忙什么？每天忙？”她给这边打过几次电话，杜恩比总是告诉她南林忙，没时间。她的父亲也忙，同样是家长，她父亲就有时间，“什么时候吃个饭？再不吃个饭，我家里就忘记我们的关系了。”

　　南林在楼梯口转身，把她拦在那里，“我们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交易，现在交易只剩下你的葡萄酒了，至于约饭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潘妮坚持，只是两个月而已，她不信南林的目的就达到了。

　　南林坦白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潘妮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用得着划分这么清楚吗，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吃醋很厉害。”南林说。

　　潘妮盯住他的眼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那种真挚的，那一瞬间，他的眉眼都温和了。潘妮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不管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下吃饭，他总是带着有点冷的笑，她以为这个人一直是一个比较冷淡的人。

　　“那我怎么办？你不和我约会，我就得和奥利弗约会。”

　　“你应该有很多办法。”南林提了提手里的木箱，“要做事的人，不可能局限在这一步。”

　　这句话意味深长。潘妮明白他的意思，她有心家长的位置，连奥利弗都解决不了，怎么可能接管奇图尼里家的生意。

　　“等结果出来，我让人打电话通知你。”南林毫不留情地转头上楼，他把箱子拎给杜恩比，在办公桌后坐下来。杜恩比给他倒一杯冰水，把大酒店的合同放他面前，“再过一遍？我让阿陉带过去，下午四点的飞机。我和埃米通过电话了，埃米会在酒店里等他。斯科特家族也通知了，他们会派人陪着合同签完。”

　　南林扫了一遍，“钱什么时候到埃米账上？”

　　“三天内。”杜恩比说，“合同签完，大酒店的款项七天内从埃米那里转到他们账户。”

　　南林点头，把合同推给他，“就这样吧，没问题。”

　　杜恩比拿着合同走，南林让人送盘柠檬上来，他往水里加柠檬，办公室里的人时不时看他，凑着头小声说话。

　　说的无非就是他和潘妮那些话。南林听得烦，重重把水杯坐在桌面。办公室陡然静了。他喝完水，文件看不下去，干脆起身下楼开着他的出租车去教堂。

　　南林买了肉去红房子，孩子变少了，大概天气热，出来的都是皮厚不怕晒的。他把肉给他们，敛着声音问他们：“小哥哥来过没？”

　　一群孩子抱着肉，望着他，齐齐摇头：“没——有！”

　　南林挥挥手，他们就跑回家去了。

　　这是第十天，人没来。

　　他掉头回庄园，还没上楼，楼上的欢笑声就先传了下来。他走到门口，笑声陡然一滞，各自忙碌。

　　杜恩比快步过来，脸上带着欣喜，“南林——”他一把抱住他，“我妻子怀孕了！刚打的电话。”

　　这具男人的身体，宽阔的胸膛，坚硬的骨骼，不超过145磅的体重，腹侧的腰胯……杜恩比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僵硬，但没有立刻放手，他还是笑着，用激动的语气：“我想请假，下午回家看看她！给我半天的假。”

　　这个男人，终于在他怀里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回抱了他：“恭喜。”

　　杜恩比克制地松开他。

　　南林说：“抽时间多陪陪她，过段时间，等你去了那边，够你忙的。这边的事我处理。”

　　杜恩比贪婪地握了握手掌，“那我先走了。阿陉会把那边的规划图带回来，明天早上签合同，中午的飞机回来，凌晨落地，后天给你。”

　　“快去吧。”南林拍拍他的肩膀。杜恩比几近迫不及待地离开办公楼。等坐上车，开出庄园，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落下。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诈骗到南林。

　　他还是回了家，他的妻子已经回来了，开门就跳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下来，“太幸运了！恩比，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杜恩比笑着亲了亲她的嘴唇，把她放到沙发上，手掌贴着她的肚子。

　　“感受到了吗？”妻子热切地问他，把手盖在他的手上，一起感受。

　　杜恩比感受到了，感受到自己急迫的心情——快点生下来，他要抱给南林！

　　南林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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