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之梦

　　英国皇家学院200年校庆空前盛大，在场的所有人盛装出席，全场氛围火热，校园街道挤满了欢声笑语的学生。

　　晚会每人带着同伴在舞池里大方地展示舞姿，到了夜晚甚至有人打碟。舞池外小吃自助种类多，还有人免费帮人做喷绘。

　　储仟翊：“这比我们学校当时的校庆有意思多了，我们当时主要还是听领导发言，讲过去这些年学校的成果和未来的规划。”

　　裴栖砚歪头带着笑意：“我怎么记得你校庆的时候来英国找我了呢。当时你导员让你作为学生代表去演讲，你直接把这事推给我姐了。”

　　储仟翊噗嗤轻笑出声：“是这样的，我觉得校庆没意思，又没课，那肯定去找你了。”

　　两人在英国没停留多长时间就着手回国了，裴栖砚在飞机上睡觉，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而储仟翊在看文件。

　　飞机逐渐落地，裴栖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睁开眼睛缓神。

　　“恭喜昭昭。”储仟翊的恭喜让裴栖砚脑袋一空，没有反应过来，怔忡着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储仟翊把手机屏幕递到裴栖砚眼前，裴栖砚看着报道上被加粗的标题眨巴眨巴眼睛。

　　“裴栖砚再次获得威尼斯双年展金狮提名！”
　　“史上最年轻威尼斯双年展金狮提名——裴栖砚”
　　“第二次被提名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

　　网友小明：有哪个人来解释一下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的含金量，没听过。
　　宝宝肚肚咕咕：楼上的，这可是被誉为“艺术界的奥斯卡，获奖者通常被视为当代艺术的领军者QAQ。
　　知道吗你：特纳奖、高更奖等获得主再次向威尼斯双展金狮奖发出冲击，不知道这次花落谁家。
　　梦见昨天刮彩票中奖：哇，这个人之前被传不会再画画了，现在一回来就丢王炸！
　　咕噜噜路：他被你们说得这么牛，第一次不也就拿了一个提名吗？不理解……
　　无语一切活物：你以为是你家大白菜想拿就拿啊，说得轻巧，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另外，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考上高中了吗，你妈妈该收你手机了。

　　裴栖砚当时知道提名名单之后，就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止步于此了。那一届的威尼斯双展金狮奖圈里人都在说获奖人早就内定好了，但其实最后裴栖砚看了获奖人的作品，还是觉得人家实至名归。
　　虽然他当时获奖的呼声很大，但也只是仅仅局限于作品本身的优秀。他没有特的为了这个金狮奖再去花心思特地创作。他参赛的作品与当年的威尼斯双展主题顶多是擦了个边并不切题。

　　获奖人政治正确，画作主题中心正确。而且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拿个金狮奖功也让他晚年功成名就。

　　“恭喜，晚上想要吃什么，我今天下厨。”

　　裴栖砚眼角弯起一个弧度：“谢谢，那我先想想，等会告诉你。”

　　下了飞机，关掉飞行模式，裴栖砚手机全是来自八方的消息祝福。裴栖砚统一回复了。裴父裴母还专门打了电话难得表扬他了一下，秦枳瓷女士还特地让人送了礼物来。裴珈晏也在电话里简短说了几句。

　　在众多头像中，裴栖砚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陈文也发了信息，简短几个字。
　　“恭喜你，谢谢。”
　　上下完全没有逻辑，裴栖砚也回了一个谢谢。

　　他这次参赛准备了5幅作品，有旧有新。
　　《神曲》、《摸黑的祈祷者》、《烛火》、《僧侣前往远方》、《天使加冕礼》。
　　这些画作有形地组成了一个系列，如同娓娓而来的故事，也如同裴栖砚自己近几年的心理路程变化。

　　提名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热度不断攀升，很多媒体联系了裴栖砚的工作室想要私下做采访。
　　裴栖砚全部都拒绝了，采访多说多错，记者很擅长引导被采访者的语言，回答自己想要的。虽然那些记者没有这个胆子去做弄裴家小公子，但是，裴栖砚还是觉得很烦。
　　何况只是一个提名而已，不能搞那么大阵仗出来，搞得好像他已经获奖了一样，裴栖砚想到这里就头疼，让人去把热度压下来。

　　最后结果如何，裴栖砚自己也说不准。只能放平心态，等待最后一天颁奖典礼上宣布。
　　威尼斯双展金狮奖提名宣布一般在典礼正式举行的两个月前，也就是说裴栖砚还要等待两个月。
　　裴栖砚这阵子比较安顿，除了工作外不再暴露在公众下。

　　颁奖礼的前几天，裴栖砚嘴上说着不在乎结果，他画画并不是为了名誉，但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裴栖砚还是会忍不去在意。这种时候，裴栖砚心头又涌起一股自我厌弃，是个人，都会在意成败。特别是既往不败偏偏在一次经历中摔了跟头的。
　　储仟翊发现了这点，比如，这几天他们做的时候比以往要激烈，不是花样玩得多，单纯以最原始的方式，动作激烈。裴栖砚需要一个地方去宣泄自己的情感。
　　储仟翊知道他有压力，所以裴栖砚去找朋友出去喝酒，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干预。
　　裴栖砚间隔去喝了几次酒，后来就不去了。焦虑没有缓解，他被一群人簇拥其中，安静地坐着，酒精在五色的灯光下闪着好看的光泽，酒精入喉是一片辛辣，吵闹歌舞的人群无一不放大了他的不安。

　　他出去喝了酒，储仟翊却没有发信息，一条也没有。
　　他在酒吧里，储仟翊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好吵，好烦。心里躁得慌，冰凉的酒水并没有浇灭内心的烦躁。
　　人的习惯真可怕。

　　坐在他身旁的人小声劝他不要再喝了，裴栖砚叛逆，把酒杯里剩余的酒全喝了。
　　脑袋说是刚刚坐了云霄飞车也不为过，他头一次觉得酒吧真不是个好地方。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半了，还是没有那个人的信息。裴栖砚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随便吧，他最讨厌管他上天入地的人了。
　　他裴栖砚，是尊贵的搞艺术的，向往自由的灵魂绝对不能被别人管制。
　　他前几次出来喝酒还提防着储仟翊会生气，每天晚上都会在十点前回家，喝酒也适可而止，衣服上也会小心不会沾染上太多别人的香水味。看来是他想多了，裴栖砚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周围还有人提醒他今天怎么乐意在这里待这么久。

　　裴栖砚一屁股坐到十点钟，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裴哥，回去了吗？我送你回去？”周围有人看裴栖砚酒喝多了，有些担心他。

　　裴栖砚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了，我刚刚让司机来接我了。”屁，什么司机，他之前一出酒吧，储仟翊的司机就在下面等着。今天估计也是如此。
　　接下里他要被司机送回家，好像只有这个选择了。
　　这就是已婚男人的婚后生活吗？好悲惨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啊……

　　有人要过来扶着裴栖砚，裴栖砚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委婉拒绝了。
　　从酒吧往外走，温度越来越低，裴栖砚摸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外面的冷清和内场的火热仿佛是两个世界，裴栖砚走出来，有一种自己走过了一个世纪的错觉。

　　走马观花般晃悠过一个世纪，裴栖砚混沌的头脑慢慢地恢复清醒，打开门走出去，一阵冷风吹过面庞，他迟钝地抬头，看见了储仟翊。

　　裴栖砚站着没动，第一眼之后就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了。他肩上一重，储仟翊给他披了一件外套，还让他举起胳膊，像是给小孩子穿衣服。

　　储仟翊帮裴栖砚掖好衣领，接过他手上搭着的已经皱巴巴的外套：“晚上外面还是冷，要多披一件外套。”

　　裴栖砚把下巴缩到衣领里，鼻子受了风有点泛红，他喝了酒不太想说话，准确说是不想和储仟翊说话。

　　储仟翊一个人牵着两条狗，没有司机和车子，这么晚了还出来遛狗，好有情致。简直跟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没有两样。

　　泡泡和大卫不顾牵引绳凑到裴栖砚的脚前去蹭他的裤脚，裴栖砚蹲下来摸摸他们的脑袋，打了一个哈欠，声音闷闷道：“好狗。”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张嘴，全是酒气，臭臭的，于是又乖乖闭上了嘴。

　　蹲下来没多久，裴栖砚觉得自己头又开始昏了。
　　世界昏昏沉沉，结婚凄凄惨惨。
　　储仟翊现在都不跟他说话了，长本事了，开始对他冷暴力了。

　　储仟翊松开遛狗的牵引绳，两只狗听话地原地坐下，储仟翊蹲下来两眼对上不太清醒的裴栖砚。
　　已知裴栖砚现在不想理他，储仟翊深夜遛狗接到裴栖砚的第一眼就知道裴栖砚对他不满，于是之后他思来想去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他觉得没有，最近裴栖砚和朋友在外面疯玩，他一点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他玩到十点钟才回家，储仟翊也没多问，下班后自己随便吃点东西就去遛狗，遛完狗回来守在家里给裴栖砚煮醒酒汤，然后看着裴栖砚在门外输了好几遍密码都没想起还可以指纹解锁。
　　之后，储仟翊盯梢着他把醒酒汤喝掉，裴栖砚喝完把外套随便丢在一个椅子上，然后去洗澡。这时候，储仟翊要看着时间，担心他洗澡时候又睡着了。

　　裴栖砚洗完澡后酒醒了百分之六十，然后就凝视着储仟翊，一般持续三分钟，三分钟后，他就慢吞吞地爬起来，坐到储仟翊小腹上，眼神迷离俯视着他，他没有章法地在储仟翊身上乱亲乱啃，他手上力气不大，非要摁着储仟翊不准他动，储仟翊只好眼神幽暗地耐心等待他。
　　储仟翊觉得，可能是裴栖砚故意的，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
　　裴栖砚的牙齿抵上alpha的腺体，慢慢厮磨，然后咬上去。
　　一系列操作下来，裴栖砚呼出一口浊气：“好累啊，你来吧。”
　　……

　　裴栖砚总是喜欢说储仟翊床上床下两个模样，但储仟翊觉得裴栖砚更实用于这句话。
　　一喝醉就开始喜欢趴在他身上嫌弃自己管他管得太多，做到他很开心的时候，裴栖砚又会主动吻上储仟翊的唇，与他抵死缠绵，情话张口就来，山盟海誓也抵不过裴栖砚床上兴奋说的话。
　　储仟翊知道裴栖砚床上的话都是在兴头上说的，但每次还是会沉溺于裴栖砚的表白，就算裴栖砚不说话，他投入的神情也好似在深情地告白。
　　不同于其他伴侣在床上，会一遍又一遍去问对方你爱的是谁抑或者是你爱我吗，裴栖砚在床上不吝啬地说着我爱你。
　　裴栖砚的腿勾着他的腰，情动时说我爱你，兴奋时说我爱记，他一说我爱你，储仟翊就变得异常兴奋。

　　***

　　储仟翊把裴栖砚拉起来，低声和气地问：“是不是走不动了？车子就在附近，我让司机开过来。”

　　裴栖砚：“不要。”

　　“那我们走回去？”储仟翊询问。

　　“走不动，你背我。”裴栖砚说完才想起旁边还有两只狗，储仟翊如果背他，就不能牵遛狗绳了，这样狗也要自己走回去了，不对，狗本来就是自己走的。

　　储仟翊蹲下来：“上来吧。”
　　裴栖砚：他都让我上去，那我也不客气了。
　　他慢腾腾地把手臂环住储仟翊的颈项，alpha轻易地就把他背起来。

　　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酒吧离他们的家并不是很远，但裴栖砚觉得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泡泡和大卫一开始走在他们前面，看到主人还在后面，又停下来等他们。

　　或许酒精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误导人胡思乱想。

　　回到家里，储仟翊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去厨房热已经冷掉的醒酒汤。

　　第二天，储迁翊下班回到家，推开门走进去，裴栖砚卧在躺椅上，他听到玄关传来响声，抬起眼，两人同时笑了。

　　储仟翊没有问裴栖砚今天怎么没有出去喝酒，就像昨天裴栖砚没有撒气掰扯说后悔这么早结婚了。
　　老夫老妻之间的状态可能就是如此。储仟翊会借遛狗的名头去接裴栖砚回家，两个人会在长街上唠上几句。
　　或许，两个笨蛋第二天也会因为受凉而感冒。

　　有人会问，两个月之后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的获得奖究竟是谁。
　　裴栖砚笑而不语，储仟翊骄傲地宣告我的伴侣是有史以来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的最年轻获奖者。

　　裴栖砚崇拜变化和幻想，却愿意将一种名为爱情的寄托钉在某处。

　　现实是，浮士德并没有永远地在椅子上睡去，身旁也不是魔鬼，他引诱着浮士德，不是走向堕落，而是去往未来。浮士德不需要付出什么筹码，身旁的人也会给到永世的欢愉。
　　你是如此美丽，我不会贪婪地让你为我停留，但请允许我在你身边永远爱你，我只要看见你目中所及是我就已满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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