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清晨七点刚过，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近十位身着深色西装的人陆续推门而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此起彼伏，林宸走在中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林奕安紧随其后。
　　“喔哦～”任向晴的轻声惊呼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她纤细的手指抵在唇间，目光掠过会议桌中央那盆新开的白鹤芋。
　　陈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恰好与转身的林宸对上目光。他眼睫微垂，随即抬起，幅度极小地朝她颔首，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轻颤了一下。
　　张飞站在大屏幕前，指尖在控制台上顿了顿，投影幕布上缓缓浮现出几行数据。
　　“原本计划由王俊的公司深入高中，带学生们体验新时代科技，帮他们走出中考失利的阴影，”他声音低沉，指节在幕布边缘轻轻敲了敲，“但经过上次被检查之后，他们集团已经不具备合作资质了。”
　　陈璐眉眼低垂，上一次得来的数据，能够证明王俊公司以权谋私、做了不少假账。
　　如今，他的公司已经成了一盘散沙，人也早已不见。
　　“另外，”张飞侧身切换了投影页面，一张 H 市私立高中的航拍图出现在幕布上，“这所学校当初是王俊大力扶持的，现在合作关系断了，急需新的管理者，我们需要派人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坐在首位的林曜指尖在檀木扶手上来回蹭了蹭，目光扫过在座的人。
　　“那接下来的事情……”他尾音拖长，视线落在后排，“就交给你们两位了。”
　　林宸闻言，喉结动了动，刚要应声，却被旁边的声音打断。
　　“不用了。”
　　林奕安没有看他，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林曜脸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林总最近不是还在跟恒星集团谈新技术合作吗？就不劳烦他了。”
　　林曜眉峰挑了挑，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
　　林宸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片刻后抬眼，声音听不出情绪：“可以。”
　　林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跟林宸共事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对林奕安让步。他指尖在扶手上敲了三下，“那就这么定了。”
　　散会的脚步声渐渐稀疏，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最后只剩下林宸和林奕安。
　　林宸站在门口，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框，看着坐在会议桌末端的进奕安。
　　“你想做什么？”他声音不高，却让空气里的尘埃都仿佛停住了飘落的轨迹。
　　林奕安慢慢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轻微的摩擦声。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个差事，能轻易得到大家的认可，多好。”
　　林宸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眉头慢慢蹙起。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个解不开的谜团。
　　……
　　晨光漫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
　　黎薇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长发乱糟糟地搭在肩头，脚步还有些发飘地走出卧室。
　　厨房的保温餐盒里温着早餐，她掀开盖子时，白汽裹挟着熟悉的香气漫出来，指尖触到温热的餐盒壁，心里却空落落的。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她总见不着陈璐的面。
　　夜里她睡熟后对方才回来，清晨天不亮又悄悄离开，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黎薇舀着粥，眉头轻轻蹙着，心里打了好几个问号。
　　“吉米吉米吉米 ——”
　　手机铃声突然炸开，把她的思绪从飘远的地方拽了回来。
　　黎薇放下勺子，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目光扫过茶几、沙发扶手，都没瞧见手机的影子。
　　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昨晚本想等陈璐回来，结果等着等着就犯困了，看了眼时间已过午夜，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迷迷糊糊摸回卧室就睡死过去，哪里还记得手机随手搁在了哪儿。
　　铃声又执拗地响起来，她循着声音弯腰，在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摸了半天，终于攥住了那个震动的东西。
　　“喂～”黎薇瘫坐在沙发上，声音还裹着没散尽的睡意，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刚睡醒？”电话那头传来黎奕安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纸张翻动的轻响，他说话时总带着种沉稳的调子。
　　“是啊，”黎薇趿着拖鞋挪回餐桌旁，拿起一根油条咬了口，酥脆的声响透过听筒传过去，“哥，你们最近很忙吗？”
　　“不忙。”黎奕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听见文件合上的轻响。
　　黎薇喝了口豆浆，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说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那…我想去公司看看。”
　　“不行！”
　　两个字斩钉截铁，像块石头砸下来。
　　黎薇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下撇。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黎奕安捏着眉心的轻响，随后他的声音缓和了些：“一会我去接你。”
　　“啊？！”黎薇惊得差点把杯子碰倒，眼睛倏地睁大，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还没等她再问，听筒里就传来 “嘀 ——” 的忙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黎薇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早餐扒完，转身就往卧室跑。
　　打开衣柜门，清一色的黑色衣服挂得整整齐齐，衬衫、长裤，款式大同小异，像一片沉沉的夜色。
　　她皱着眉翻了翻，心里嘀咕：自己什么时候成了 “黑无常” 了？
　　正泄气时，目光忽然扫到衣柜角落里掖着的一个纸盒子。
　　那是大三那年，陈璐拉着她去买的闺蜜装，两件相差无几的套装，当时她随手抽了一套塞进去，后来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黎薇把盒子抽出来，打开时灰尘在光线下轻轻浮动，里面叠着一件纯棉白 T 恤，还有条淡蓝色的牛仔短裤，布料摸起来软软的。
　　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她看着桌上摆的瓶瓶罐罐犯了难。
　　粉底、眼影、口红……这些东西她平时碰都不碰。
　　最后只拿起一旁的素颜霜，胡乱往脸上抹了两把，又从首饰盒里翻出支亮黑色的木簪，对着镜子把长发拢到一侧，松松挽了个侧丸子头，碎发垂在脸颊旁，倒添了几分灵气。
　　半小时后，黎奕安的车稳稳停在楼下。他没有上楼，只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黎薇看到屏幕亮起时，信息已经是几分钟前发的了 ——“我到了。”
　　她抓起包就往电梯跑，金属门合上时，还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楼下的阳光正好，黎薇一眼就瞧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她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刚系好安全带就扭头问：“你怎么不打电话呀？我都没看到信息。”
　　黎奕安转动钥匙发动车子，方向盘在他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语气淡淡的：“不急。”
　　车子平稳地驶出去，黎薇的手在膝盖上悄悄攥成了拳，指尖都有些发白。
　　她偷偷瞟了眼身旁的男人，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哥……”她试探着开口。
　　“嗯？”黎奕安应了一声，视线没离开前路。
　　“没、没事。”黎薇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而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心里的疑惑像团乱麻，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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