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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
陶潇的眼神一瞬间变冷,没有和他废话,提剑迎了上去。
他没有忘记,一天前,就是这个人杀了白晏礼,才会有后面这些事。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少年,现在他和白宴礼应该还在那个海岛上,互相依偎在酒店温暖的床上,听着外面的海浪声,静静入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处可去。
如果没有这个少年,他平静的生活根本就不会被打破。
少年早有准备,接下了这一击,他笑嘻嘻道:“哥,你是要为白晏礼报仇吗?可他不是没死吗?他只是恢复了原本的身份,不是吗?”
陶潇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想做什么!”
“哥,我是在帮你啊。我见不得那些神兽一直蒙蔽着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真相。不然你一直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陶潇没有接他的话。
他知道少年在蛊惑人心上很有一手,如果这个时候去回应,那就是掉入了陷阱。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一心只想把少年杀了。
但他眼前这个似乎是本体,他刚刚为了破阵法和搭救麒麟,身上的灵力早已耗得差不多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机会杀掉这个少年。
少年抵挡住他的又一次攻击,贴近了一些。
“哥,你好像一直都很讨厌我。但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神兽能带给你什么?他们只会一味地欺骗你、蒙蔽你。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难道你不想找回你丢失的记忆吗?还是说,想一辈子都被禁锢在这具人身里?”
陶潇出剑的动作慢了几分。
即使知道这全是少年的蛊惑,但他却还是不可避免被影响到了。
他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故作伤心状,“哥,你忘了我吗?我是梼杌。”
陶潇一下子愣住。
梼杌……同为上古凶兽的梼杌……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个名字。当年他和梼杌一起作乱人间,坏事做尽,后来也一起被天雷劈死了。
看来,梼杌也没有死。
梼杌也看出了陶潇眼神的变化,笑着说:“看来,你终于记起我来了。”
意识到此刻自己杀不死他,陶潇思考了一瞬,也利落地收起剑,“你到底想做什么?”
梼杌眼中的笑容更甚,“我一开始就说了,哥,我是来帮你的。我们的力量出自同源,我们才是家人,不是吗?”
陶潇冷冷地看着他,“你刚刚说能找回我丢失的记忆,是真的?”
梼杌弯了弯嘴角,“自然是真的,我都说过了,会帮你的。”
接着,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黑暗深处,呼唤道:“过来吧。”
黑暗中,慢慢显现出一只白耳猿猴,匍匐着过来。
陶潇并没有太惊讶,从他进入这座废弃工厂时,便能感觉到黑暗中藏着很多双窥视的眼睛。
那只白耳猿猴走到梼杌身后,恭敬地匍匐在地。
梼杌向他示意了一下,白耳猿猴便直起身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陶潇。
梼杌微笑着说:“他是狌狌。这下你该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归终知来,狌狌知往。
狌狌是通晓过往之事的灵兽,的确能帮他找回记忆。
但是对于梼杌,陶潇并不敢全信,“你帮我找回记忆,是为了什么?”
梼杌无奈地看着他,“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家人,我自然是会帮你的。等你找回记忆,你就会知道那群神兽到底有多虚伪狡诈。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陶潇原本对找回记忆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执念。
毕竟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吃,有没有过往的记忆,对他来说都没什么要紧。
但是自他苏醒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白泽、麒麟……还有其他许多神兽,许许多多的事让他不得不找回过往的记忆。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抉择。
因此,他更要拿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在他的许可下,狌狌上前一步,那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
陶潇看过去,觉得那双眼睛仿佛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带着他不断坠落,仿佛没有尽头。
庞大的过往一下子席卷了他。
那些大量的记忆几乎把他吞噬,根本不是现在这副人类的躯体可以承受的。
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陶潇死死地按着太阳穴,想要抵御被大量记忆挤塞的剧痛。
最终,陶潇终于抵挡不住,在那庞大的记忆中彻底迷失,失去了意识。
他闭上眼睛,毫无知觉地向一侧倒去。
在落地前,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梼杌稳稳地接住了他,他微微垂眼,看着怀中的陶潇,眼中笑意更深。
接着,他侧过头,收敛笑容,望向更深的黑暗中。
“可以了。想要消化这些记忆,至少需要三天。这三天够我们行动了,没有他挡路,我们的行动应该会顺利很多。你们现在立刻出发。”
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声。接着,黑暗中窥视着的那些眼睛一双双消失。
梼杌的目光又落在陶潇身上,看着那紧闭双眼、毫无知觉的人,微笑道:“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你以为我只有靠那只小兔子才能接近妖管局的阵法吗?我们这边会打洞的妖怪可不少,不差一只兔子。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引诱你前来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不一样,到那时,你大概就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他脸上带着笑意,心情颇好地抱着陶潇一步步往黑暗深处走去。
……
那些记忆太过庞大,陶潇仿佛迷失在深海,被那些海量的记忆压得快要窒息。
记忆实在太过漫长久远,他只能从最源头开始追溯。
最开始的一切都是混沌的,他浑浑噩噩地生长,全凭本能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是布满岩浆的地底深处,生命孤独又漫长。
直到他被一滴血唤醒。
血液中的气息他很喜欢,于是他终于睁开眼,破茧而出,对上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本能完全操控了他,于是他随心而动,在那人手上愉快地啃了一口,趁机逃走。
再一次和那个人相遇时,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白泽。
而他自己也有了新的名字,陶潇。
他被那群神兽带到了昆仑山,却又因为钟山之行被他们知晓了身份,所以众神兽将他的真身封印,给他重塑了一具人身,并骗他是凡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数百年。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叫小乌的少年。
陶潇从他上山时便不喜欢他。因此,第二日药兽回来,他便去找药兽帮忙寻药治伤。
少年的伤势刚好,他便急匆匆把人送下山。
他走得很快,少年在后面直抱怨,“阿潇哥,你这是送瘟神吗?怎么这么急着把我送走?”
陶潇没有理他,只是冷着脸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少年反问道:“哦?那就是你该待的地方了吗?”
陶潇的脚步猛然顿住,回过头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
陶潇紧紧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来昆仑山有什么目的?”
少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想知道吗?”
话音未落,少年就忽然迎了上来,灵力凝聚而成的尖刀直冲陶潇面门。
陶潇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刀,出剑迎击,他皱着眉看向少年,“你不是人族,你到底是谁?为何能躲过陆吾的探查?”
少年只是笑,并未答话,没再直面他的剑招,而是不断闪躲,偶尔才会释放出灵力抵挡。
这时的陶潇毕竟经验不足,才刚下山历练没有多久,对待这样耍无赖式的打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二人僵持着,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少年忽然开口说道:“你还没有感觉出来吗?”
陶潇下意识问道:“什么?”
少年贴近了他一些,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的力量同出一源,感觉到了吗?”
陶潇睁大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应到少年所言非虚。
他们的灵力虽然乍看之下并无相同之处,但细细查看便能发现,那其中蕴含着同样的力量,一股极具破坏力的力量。
陶潇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之前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这次少年总算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凶兽,梼杌。”
凶兽……
陶潇呆住了,几乎无法思考。
为什么他的力量会和一只凶兽出自同源?
梼杌终于残忍地道出了真相。
“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人族,你和我一样,是凶兽。你也不叫陶潇,你的本名叫饕餮。”
陶潇整个人都呆滞住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梼杌依旧不依不饶。
“他们粉碎了你的躯体,封印了你的力量,压制了你的魂魄,把你的魂魄禁锢在这一副脆弱的人身里。”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囚禁了一只能毁天灭地的凶兽,真是好本事啊。”
“他们一直在欺骗你,戏弄你,而我不一样,我们的力量出自同源,我们才是家人。”
“现在,你还要继续对我动手,为那些神兽卖命吗?”
陶潇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坚决地朝梼杌斩去。
梼杌避开这一击,讥讽地笑道:“看来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你已经彻底被他们养废了,你这样还算得上是凶兽吗?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是神兽?还是觉得自己是人类?”
“不,你什么都不是。”
陶潇握剑的手一抖,他咬着牙,狠狠地往前斩去。
“闭嘴!我才不会信你!”
从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很不喜欢他。与其相信一个不喜欢的陌生人,他为什么不能信任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些神兽呢?
然而少年却并未与他多纠缠,过了两招之后,就利落地逃走,只余声音留在空中。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陶潇看着那个逃走的身影,却没有去追。他不知道是追不上,还是他不想去追,不敢去面对。
不过所幸,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昆仑山的地界,陆吾又在山门处守着,不用担心梼杌会卷土重来。
陶潇茫然地看着被迷雾遮掩住的昆仑山,他自然不会信少年的一面之词。
等白泽回来,他想当面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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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终知来,狌狌知往。——《淮南万毕术》
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山海经·南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