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些，光彩吗？

　　站在止聪面前很气派的人安静了几秒，然后蓦的笑出声，“你说你是谁？”

　　止聪也瞪眼，“我说我是他老子！”

　　止星阑脸上一点笑意都看不到了，几乎是在止聪说完以后瞬间阴沉了下来，“亲爸？”

　　止聪觉得止星阑就会问废话，“不是我生的难不成是你生的？！”

　　止星阑紧紧的盯着他，总算开始打量这个自从昨天第一次见没正眼打量过的人，只是这张脸满是岁月的痕迹与凶气，他现在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与止为相似的痕迹。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弯了点腰，伸手用力拽住止聪后脑勺的头发让他抬头，止聪疼的呲牙咧嘴，觉得自己头发都要被拽掉了，立马抓住止星阑的手背开始大叫，止星阑顺势松开站直，“看样子你应该一个人住，我找个人给你做饭收拾家行不行？”

　　他没工夫在这儿跟止聪耽搁，留了两个保镖在那里就下楼开车回去，止星阑现在迫切的想求证，把手里攥的那些头发找个袋子装好。

　　这儿离止为的新家有段距离，不过幸好这个时间不堵车，四十分钟也就到了，他进来的时候门虚掩着没有关上，可以从外面直接进来，透明的玻璃门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止为站在洗菜池前摆弄手里的东西。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止星阑，或者是以为还是那些帮忙搬家收拾东西的工人所以没有回头，止星阑没在那里看多久，有点冲动的从门口很快的走到厨房，随着他走近的声音止为总算反应过来不是工人了，慢了半拍回头就看见止星阑朝自己伸了个手。

　　止为：“？”

　　止为手里拿着苗菜很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嗯。”止星阑慢慢把手垂下了，“刚开始吗？”

　　“我以为你晚上才能回来。”他说，“我备菜慢，所以提前做准备，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面包吧，冰箱里有。”

　　“我不饿。”止星阑往后退了一步，“……我借用下卫生间。”

　　……

　　他站在卫生间拿起梳子把上面的发丝全取下来收集好，又看了眼放在漱口杯里的牙刷伸手拿走，然后一挥手把漱口杯碰掉在了地上，他拉开门提高了声音跟止为说话，“我不小心把你漱口杯碰掉了，牙刷脏了。”

　　“没事。”止为手还湿着，于是就没离开厨房，“直接扔掉吧，用了一段时间也该换了，漱口杯放在那里我自己洗一下就行。”

　　“行。”止星阑按了马桶冲水非常淡定的把东西塞进外套里，出来脱掉放在沙发上再次进了厨房，他打量了一圈去拆蘑菇开始清洗。

　　“不用不用。”止为把手在布上擦了两下去拦他，“不用你上手，你去沙发上坐会儿就行。”

　　止星阑拿着东西躲了下，“你买的菜太多了，一个人弄不完。”

　　房子止星阑找的，钱止星阑掏的，他怎么可能连饭都让止星阑帮忙做，就算他这么说了止为也不肯，很固执的抓住他手里拿着的蘑菇不让他洗。

　　止星阑轻轻抽了下，“你再攥着蘑菇要碎了。”

　　止为：“……”

　　止为不是很高兴的站在一边不动了，止星阑重新打开水龙头一边洗一边跟他闲聊，“我今天办完事，路过回去了一趟之前那个房子，远远的好像看见昨天敲门的那个人了。”

　　他说完这句没吭声，用余光观察止为的反应，果不其然止为又僵住了，他挪了几步到案板前开始切菜，也不跟止星阑争什么要不要他动手，止星阑的心缓缓沉了下来。

　　“是吗……可能看错了。”止为用力切了几下。

　　“应该没有。”止星阑说，“那人满脸凶相，我印象挺深刻的，那人一直去不是事儿吧，到底还是得解决一下。”

　　止为又剁了几下没吭声。

　　止星阑把手里的菜放在案板上接过他手里的刀，“你要把案板剁烂？”

　　“切片块还是条？”

　　止为：“……片。”

　　止星阑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他心里差不多有数了，飞快把菜切好摆在盘里，厨房里没几个锅，剩下的他没插手，就帮着煮了米饭端了菜。

　　他着急回去，吃完饭没有多久站起来准备走，止为站起来送他，表情看起来有些怀疑，“你要走？”

　　平常上班都要待到最后一秒钟的人在周末反常的着急要走，他现在对止星阑的一言一行都格外警惕，跟在他后面表情实在算不上好，见止星阑没回应又追问了一句，“你要走？”

　　“我昨天晚上本来有个饭局，对面临时取消了，取消了肯定得重新约，我得回去。”

　　止星阑现在没心思待在这儿，他现在心里隐隐约约窝着火，是冲止杰锋的，他不确定这个结果出来他会不会跟止杰锋发疯，但他还是勉强笑了下，“怎么，不想让我走？我再来呗。”

　　止为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止聪的忧虑总算被止星阑这点不着调的话给冲散了，甚至推了他两下，“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等我这个月家教领了工资我把钱先还你三分之一，每个月还一点我尽量三个月还完。”

　　“怎么还？”止星阑摸索了下手机，“转账？现金？”

　　“……”止为返回桌前去拿手机，“转账，加个联系方式，或者你给我你的卡号。”

　　止星阑当然选择加联系方式，他点开微信扫一扫，“我扫你。”

　　止为低着头把二维码页面调出来，止星阑一看这个头像就觉得眼熟，好像跟那个放在最上面的联系人头像一摸一样，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的手更快，滴一声后跳转页面，然后就弹出了已经是好友的界面。

　　止星阑嘴唇抖了下，不确定的点进去往那个安静了四年的联系人里发了个句号，很快显示了发送成功。

　　止星阑：“……”

　　止为也懵了：“？”

　　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对上视线又同时挪开，止为又后退一步连头都不抬了，含糊的催促了几声让止星阑赶紧走。

　　他很想说点什么，对着止为逃避的样子还是把话全咽进了肚子里，道别下楼离开了。

　　*

　　止星阑回来又连轴转了好几天，他把止聪的头发，止为的头发和牙刷，还有止杰锋的头发都送了过去，甚至把自己的头发和牙刷也送了一份过去做跟止为的亲缘鉴定。

　　剩下的就是等待结果，他除了这个也做不了别的，干脆又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有几天没再去B市，一方面是要等一个结果出来，另一方面还是现在这栋房子的问题，他没必要跑那么勤给止为找不自在。

　　至少他并不希望两个人之间是一种回报与给予的关系。

　　王杰群那里一直上蹿下跳，董事会相当一部分人也持中立偏反对态度，少数几个偶尔说几句同意的人也不太常发声，止杰锋态度也不明朗，说让进六个人到目前为止落实的也只有两个，他清楚王杰群上蹿下跳是想干什么，但他不可能让他如愿，再一再二再三，还有完没完。

　　他看得出来剩下那四个人想进来要花一番功夫，可就算最开始名单上那十二个人全进来也不顶用，想把公司拿在手里很费劲，他也不把希望放在止杰锋身上，等着对方让权的想法实在愚蠢，他打算筹划着重新在总部开一个事业部，先弄临时的，后续不解散改个名直接变成常设部门参与事务。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组建起来，起码要以年为单位，但止星阑清楚等结果出来他绝对没有任何耐心继续跟止杰锋虚伪与蛇——他不直接跟止杰锋拼命就算好的了。

　　他想的脑子疼，习惯性点开软件查看电子报告有没有上传，在短暂的刷新后几个报告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几乎是迫切又畏惧的把手指落在上面，端详了一会儿率先点进了那份亲缘报告，他直接滑到最下面，一行字映入眼帘——‘不支持被鉴定人A与被鉴定人B存在兄弟血缘关系’。

　　一切都明了了，他甚至不需要再去看其余两份报告，止星阑几乎想立马冲去止杰锋的办公室把这几分鉴定报告摔在他脸上质问他。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编这种谎话！

　　他几乎是冷笑起来——就为了让两人分手？止杰锋真不愧是他亲爸，清清楚楚知道怎么说戳他心窝，清楚知道他的逆鳞在哪，清楚知道怎么说能让两人彻底掰掉，清楚知道自己那个当年只有十八岁的儿子痛点到底在哪里并毫不犹豫的利用。

　　他真行。

　　他真行。

　　当年的歇斯底里成了笑话，这四年的自我挣扎成了笑话，初恋的结局也成了笑话，他自认为的对止为的欺骗攻击回去也成了笑话。

　　十八岁的浅薄无知是笑话，武断是笑话，从现在再往回看多么荒谬可笑。

　　一个又一个机缘巧合，十八岁的止星阑难以启齿又悲愤没法直接问出口的话，含糊言辞下会错意的止为和他。

　　那点可笑的脸面。

　　命运从来对两个人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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