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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星际纪年。
时空管理局。
“完了完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某个充满科技感房间的宁静。
一个穿着银色制服的青年,脸色煞白地围着房间中央一台造型流畅、泛着幽蓝光泽的休眠仓手足无措。仓体侧面,一颗原本稳定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指示灯,此刻正以一种异常急促的频率疯狂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我只是……我只是好奇Ghost的休眠仓怎么一直运行这么久没动静,就想看看参数……”黎鸣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懊悔和恐惧,“我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这灯就开始乱闪了!Ghost不会……不会死吧?!”
另一边,正对着光脑屏幕皱眉、为与男友分手事宜烦恼的荔夏,被黎鸣的惊呼吓了一跳。她烦躁地关闭了星网上“和男朋友闹分手怎么解决”的搜索页面,抬头望去——这一看,她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Ghost休眠仓的运行指示灯,在经历了最后几下垂死挣扎般的闪烁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正常情况,任务者执行完任务苏醒,指示灯会转变为温和的白色。而运行中熄灭……这在时空管理局的操作手册里,属于重大事故征兆!
“还愣着干嘛!”荔夏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急切而拔高,“赶紧喊技术部的过来看看啊!等下真出人命了就完蛋了!”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点开自己手腕上的智能通讯器,手指飞快地滑动,寻找技术部的紧急联络码。虽然她和黎鸣与这位代号“Ghost”的队友并不熟悉,甚至因为对方只是灵魂体,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交流更是寥寥无几,但至少……那也是一条生命啊。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荔夏即将接通技术部通讯的瞬间,一个半透明的气泡对话框,突兀地浮现在已然熄灭的休眠仓上方。字体是冷静的白色,不带任何感情波动。
黎鸣和荔夏同时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哎哟!谢天谢地!Ghost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黎鸣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下意识想扑过去拥抱休眠仓,想到里面并没有实体,又硬生生刹住脚步,只能激动地搓着手,“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荔夏也长长舒了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一半,但眉头依旧紧锁:“Ghost,这到底怎么回事?运行指示灯怎么会灭?”
气泡对话框再次浮现:【我没事,但我的任务被强行中断了,现在要怎么回去?】
字符平静,但黎鸣和荔夏都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的焦灼。任务被迫中断,对任务者的精神力和任务进度都是极大的打击。
“不知道哎,”黎鸣挠了挠头,一脸忐忑,“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已经联系技术部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荔夏补充道,目光担忧地看着休眠仓,“希望能解决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房间的自动门滑开,一名穿着技术部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进来。在听取了黎鸣结结巴巴、充满自责的情况说明后,技术员开始对休眠仓进行初步检测。
然而,一番操作下来,技术员的眉头越皱越紧。“奇怪……系统日志显示是异常外部指令干扰导致强制脱离,但仓体本身并无故障记录。我需要通知我的上级。”他站起身,走到一边开始联系更高层级的技术支持。
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黎鸣、荔夏,以及看不见的星一,便暂时离开了房间,到外面的休息区等待。
“Ghost你还在吗?”黎鸣对着空气小声问道。有一个看不见的队友,沟通起来实在不便。
【在。】气泡对话框在他面前浮现。
星一看着自己呈现半透明状的灵魂体,再想想那两个不算太靠谱的队友,以及眼下这棘手的状况,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他尝试在意识中呼唤小千,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这次脱离,连和小千的连接都断开了?
“叮叮叮……”荔夏的手环再次响起,是她男朋友素觉的通讯请求。荔夏叹了口气,接通。
“姓荔的!”一个英俊但此刻满面怒容的青年影像浮现在手环上方,“你赶紧给我滚来环宇城这边!今天我们必须分手!立刻!马上!”吼完,根本不给荔夏回话的机会,通讯便被粗暴地挂断。
荔夏看着熄灭的手环屏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俩不会还在因为上个位面的事情吵吧?”黎鸣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两天他可没少听荔夏抱怨。
“对啊。”荔夏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没完没了了。”
“我就很好奇,”黎鸣摸了摸下巴,一脸求知欲,“你们是怎么在位面里认出对方来的?按道理说,大家进去都不是本来的性格,不能崩人设,根本不可能认出谁是谁啊?”
荔夏:“……到床上就认出来了。”她的语气充满了生无可恋。
黎鸣:“……好吧。”他瞬间懂了,某些深入交流时的习惯和细节,确实难以伪装。
黎鸣:“那你上个位面的任务积分……?”
说起这个,荔夏更想哭了,她捂住脸,声音闷闷的:“一分没赚到,还倒扣了一千。”
黎鸣惊讶地睁大眼睛:“那积分应该是你男朋友挣到了啊,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荔夏放下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是他挣到还好了,关键是他也倒扣了一千。”
黎鸣倒吸一口凉气:“那就是你们那个位面一共有三个任务者?”
荔夏沉重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黎鸣同情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惨,遇到大佬了。”任务者之间互相竞争、掠夺积分的情况并不少见,尤其是那些等级高的任务者,专门喜欢进入有多名同行存在的对立任务位面。
黎鸣又转向星一可能存在的方向:“Ghost,你的任务情况如何?有遇到其他任务者吗?”
星一的回复很快浮现:【没有。】
“居然没有?”黎鸣有些惊讶,随即语气变得羡慕,“那你任务应该挺顺利的吧?真好啊……”他执行过的位面任务,好几次都遇到了其他任务者,无一例外,他都是被碾压、任务失败的那个。
“话说Ghost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荔夏忽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虚空,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了。这个队友,没有身体,没有透露过名字,连性别也是个谜。今天算是他们组队以来,Ghost“说话”最多的一次。
气泡对话框沉默了片刻,然后浮现出新的文字:【你可以当我没有性别。】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实在需要一个性别的话,那就是男。】
“好吧。”荔夏点了点头,虽然好奇,但她也懂得尊重队友的隐私。Ghost身上显然有很多秘密,他不主动说,他们也不便多问。
见技术部的人还没来,而男朋友素觉又在环宇城催得急,荔夏决定先过去一趟。她拉上黎鸣和星一一起去,美其名曰“撑场面”。
反正休眠仓一时半会儿修不好,黎鸣和星一便同意了。
三人乘坐磁浮飞艇,很快抵达了繁华喧嚣的环宇城。这里是时空管理局下属著名的娱乐休闲中心,模拟着古地球城市的繁华景象,巨大的穹顶投射着模拟的星空,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酒吧、餐厅林立,人流如织。
根据素觉提供的坐标,他们找到了他所在的一家格调颇高的酒吧。一走进去,就看到素觉正和几个人坐在卡座里,他身边紧挨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两人举杯畅饮,姿态亲密,素觉脸上甚至带着清晰的唇印。
荔夏看到这一幕,刚才还有的一丝愧疚和烦躁瞬间被怒火取代。她还以为素觉是真的因为位面里的事情生气,没想到转头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素觉,你真是好样的!”荔夏大步冲过去,一把揪住素觉的衣领,看着他脸上刺眼的唇印,气得牙痒痒。
被荔夏隔开的那个艳丽女子立刻不满地叫嚷起来:“你是谁啊?不要挡着我和素觉哥哥喝酒!”
她自己凑上来找不痛快,荔夏也不惯着,直接抢过素觉手中的酒杯,手腕一扬,整杯酒液全泼在了那女子脸上。
“荔夏你在干什么?!”素觉的队友见状,纷纷起身,面色不虞地围了过来。
“少管闲事!”荔夏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没理会,转而一拳捶在素觉肚子上,“不是要分手吗?我现在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素觉吃痛地捂着肚子,满脸委屈和愤怒:“你在位面里做对不起我的事也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还打我!你还有理了!”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荔夏火冒三丈,“位面里的事谁能控制得了!都怪那个该死的付绫秋!是他算计的我们!”她气得浑身发抖,那个叫付绫秋的任务者,不仅害他们任务失败倒扣积分,还设计离间他们,导致现在这般局面。最好别让她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否则一定让他好看!
情侣俩顿时吵作一团,翻起了位面里的旧账,旁边的人想劝都插不上嘴。
星一悬浮在一旁,对这场闹剧并无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小千的状况。从被迫脱离位面到现在,他尝试了无数次呼唤,小千都毫无反应,这太不寻常了。以往即使离开位面,他与小千的意识连接也从未彻底中断过。
【如果和系统失联了,有办法重新连接上吗?】星一控制着气泡对话框,飘到黎鸣面前问道。
“失联?”黎鸣正看着吵架的情侣头疼,看到对话框愣了一下,“一般出了休眠仓,我们和系统的连接就会自动进入待机状态,暂时联系不上是正常的。回到休眠仓或者使用特定的连接舱就能恢复。”
星一:【可是我和我的系统一直都没断开连接过,这是第一次。】
“这么神奇?”黎鸣有些惊讶,但想到Ghost的特殊情况,又觉得似乎也能理解,“那……或许我们可以回去问问技术部的人,他们可能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酒吧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轰鸣,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骚乱。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酒吧透明的外墙外,半空中,两个装备着流线型飞行器的人正在激烈交战!能量光束纵横交错,撞击在环宇城的能量护盾上,爆开一团团刺目的光晕。
“又打起来了……”
“估计又是在位面里结仇了吧……”
“这个月第几起了?”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传来。显然,在环宇城这种任务者聚集的地方,因为位面中的恩怨出来后大打出手的情况屡见不鲜。只要不造成重大破坏和人员伤亡,事后赔偿足够的星币,管理层通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星一对此并不关心,他现在只想知道如何找回小千。见这里混乱,他便示意黎鸣一起返回运行室看看情况。
黎鸣看了看还在争吵的荔夏和素觉,叹了口气,跟着星一离开了酒吧。
回到运行室,休眠仓的故障依旧没有解决。之前的技术员表示,他的上级——技术部部长神行正在赶来的路上。神行是时空管理局的核心人物之一,连他都惊动了,可见问题之棘手。
当神行赶到并了解情况后,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亲自对休眠仓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检测,眉头始终紧锁。
星一悬浮在一旁,看着神行忙碌。他知道,普通的故障恐怕难不住这位部长。他控制着对话框飘到神行面前:【你知道时境在哪里吗?】
神行看到对话框,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似乎能穿透虚空,精准地落在星一灵魂体所在的位置。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抱歉,我并不知道时境大人的行踪。”
连他都不知道?星一的心沉了下去。
——
未知名星域空间。
这里并非时空管理局的任何已知区域。仿佛置身于宇宙的源头,或是时间的尽头。周围是无尽的虚空,点缀着缓慢旋转的星璇与流淌的、如同液态光河般的能量流。静谧,浩瀚,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压。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某种特殊透明材质构成的仓体,比时空管理局的休眠仓更加复杂和精密。仓内,充盈着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液体。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立在仓旁。他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身形挺拔,但露出的手臂和脖颈处,却能看见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如同破损电路板般的银色流光,尤其是在胸膛的位置,那银色的流光更加密集,仿佛一道狰狞的裂痕,又像是某种力量在强行维系着、对抗着某种崩坏。他整个人,宛如一个步入末日的精密机械造物,散发着一种悲壮而脆弱的美感。
他便是时境。
他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透明仓内。蓝色的液体中,悬浮着一个沉睡的身影。那是一个容貌极其精致的少女——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五官完美得如同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惊心动魄的美。肌肤白皙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在眼睑上,安详得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你居然能忍住不见他,第一次见。”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磁性嗓音在旁边响起。
说话者是一个有着银色短发的俊美男子,他慵懒地靠坐在一张由星光凝聚成的椅子上,正是时空管理局的局长,池衍。
时境的目光并未从仓内少年身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回应,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与沙哑交织的质感:“我现在这副样子,让他看了还得了。”
池衍的目光掠过时境那布满裂痕般的银色流光的胸膛,轻轻啧了一声:“把自己一分为三,就算是神仙,也经不住你这样造。”
时空管理局的运转需要时境提供的庞大能量支撑,而他又不愿错过星一□□重塑的关键时刻,更不愿长时间离开星一身边,最终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将自身意识与力量一分为三。
小千,便是他分离出来、陪伴在星一身边的那一部分。但小千拥有独立的意识,并非完全的时境。她这次的突然消失,正是因为时境的本体力量因过度消耗而陷入极度虚弱,无法再维持这种分离状态,导致小千被强制召回。
时境没有回应池衍的感慨,他抬起手,指尖流淌出更加璀璨的银色光辉,那光芒似乎抽取了他本就不多的力量,让他胸膛处的流光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光芒在他掌心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软乎乎的、云朵般的小团子。
小团子蠕动了一下,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一个稚嫩的萝莉音带着迷茫响起:“时境大人?我怎么会在这里?”小千晃了晃圆滚滚的身体,感应了一下,顿时急了,“主人呢?主人怎么样了?”
“他没事。”时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过他应该也很担心你,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小千所化的云朵团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这片奇异的空间。
池衍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回透明仓中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惊叹。无论看多少次,他依然会为这具身体所蕴含的、近乎完美的基因序列而感到震撼。这是第四纪末世纪科技与……某种未知力量结合的奇迹。只可惜,奇迹的代价,太过沉重。
——
运行部。
星一正在尝试各种方法联系小千,依旧一无所获。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接受系统彻底失联的事实时——
“嘤嘤嘤,主人!小千好想你呀!”熟悉的、带着哭腔的萝莉音骤然在他意识中响起。
星一一怔,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但语气依旧平淡:“你见到时境了?”
“嗯嗯。”小千的声音还带着点抽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见到了……不过,时境大人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那还不是他自找的。”星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或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了解时境的能力。若非时境自己愿意,这世上恐怕没什么能强迫他。
“任务还要继续吗?”星一将无关思绪抛开,回到最实际的问题。
“要要要!”小千立刻急切地回应,生怕晚了一步,“位面时间流速和主世界不同,我们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衔接上!”
几乎在小千话音落下的同时,技术部部长神行那边似乎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操作着某个复杂的仪器,一道柔和的能量光束笼罩了星一的休眠仓。
“故障已排除,能量通通道重新稳定。”神行沉声道,“可以重新连接了。”
黎鸣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星一不再耽搁,灵魂体化作一道微光,重新投入了休眠仓之中。
“小千,准备连接。”他在意识中下令。
“连接启动!位面坐标锁定……时间轴校准……主人,我们回去咯!”
熟悉的穿梭感再次袭来,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星一的意识被迅速抽离,朝着那个既定的位面,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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