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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的告白(2)
酒井亚里莎再睁眼的时候,似乎已经到深夜了。窗外一片漆黑,医院大楼内也没什么光源。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阵阵心悸的呼吸声。
她在床上躺了太久,腰部传来阵阵酸痛。她微微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她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别人束缚住了——她的手似乎被人握住了。
酒井亚里莎偏头向右看。
明理琉璃两只手伸入被子内部,握住了她的右手,头垫在被子上睡着了。
酒井亚里莎怔怔地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不,更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样。
所有人都说,人将死之际,会出现幻觉。这种濒死的幻觉,会生成人类心中最真渴盼的场景,好让人更舒服地通往黄泉。
难不成自己现在已经出现幻觉了吗?自己喜欢的人贴在自己身边,她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
酒井亚里莎咽了下口水。她的喉咙干得快冒烟了。
过分不适的身体反应反驳了她的怀疑,清晰明了地告诉她,她还存活在世间。她还活着,既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出现幻觉了。
酒井亚里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她保持着身体姿势不动,将自己另外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缠绕在手腕上的绷带消失不见,一朵瑰丽奇幻的梅花印记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背上。
酒井亚里莎一动不动地看着这朵梅花。黑色的八重阴梅花纹样在她手背处绽放,含苞待放。她前一日占卜时用小刀划破的伤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是为她接诊的医护,恐怕也看不出她的左手曾经受过伤。
“……女巫和巫女,其实没什么两样。就算逃到了西玄,东玄也会一直缠绕着我。”酒井亚里莎想,“就像我再怎么讨厌酒井一族,手背上的族徽总会像鬼魂一样缠绕着我。”
酒井亚里莎将胳膊再次放入被子里。
她扭头,看向了躺在她身侧的明理琉璃,露出了一个微笑。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她的胆变大到敢说出心里话:“晚安,琉璃,希望我能梦到你。”
她向右轻轻转身,身体蜷缩成一团,再度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酒井亚里莎被明理琉璃轻声唤醒。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眉眼含笑的明理琉璃:“早安!”
酒井亚里莎也笑着对她说:“早。”
“嗯……”明理琉璃走到床头柜前,打开饭盒,递给酒井亚里莎。她说:“这是我刚从医院食堂打的粥,还是热的,你饿了的话,就先喝一点吧。今天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说你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她说你随时可以出院……医保报销了急诊的费用,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
酒井亚里莎接过铁皮饭盒,轻声说:“谢谢。”
她缓了一会,体力渐渐恢复。她将自己的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她的目光扫到自己的双手,动作僵在原地。
酒井亚里莎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明理琉璃。
明理琉璃:“诶,怎么了?手冷吗?那需要我将空调温度调高吗?”
酒井亚里莎犹豫了一下,谢绝了她的好意。“没事,我就是……”她的视线移向自己的手背。
明理琉璃的视线也跟着看向她手背上的花纹。她恍然大悟:“啊,你很在意那个吗?这个花纹不是很好看吗?很漂亮的梅花呢……”
酒井亚里莎心中一震。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她白皙的皮肤将左手手背上的黑色梅花纹样衬托得更加刺眼。
酒井亚里莎轻声问:“你……你觉得她很好看吗?”
明理琉璃眨眨眼。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谨慎地说:“嗯……从大众视角来看,花纹纹样很好看。”
酒井亚里莎眼神惆怅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说:“你喜欢就好。”
明理琉璃眨眨眼,捕捉到了某个微妙的信息。
酒井亚里莎拿起小勺子,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明理琉璃靠着墙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吃饭。她有些迷茫地摸了一下鼻子。
喝完粥后,明理琉璃伸手去接饭盒。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酒井亚里莎的手,明理琉璃感觉到皮肤接触处传来一阵酥麻感。她的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不自觉地喊出声:“啊……”
酒井亚里莎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两人眼神对视,清楚无疑地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红晕。
明理琉璃一下夺去饭盒,将其打包盖好之后放在床头,靠着墙站好。
早餐时间结束。
明理琉璃的记忆瞬间回潮,她的大脑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占满了。一想到她昨天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她就感觉脸红心跳。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像属羊一样数着玄色石板上菱形图案数量。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鸵鸟一样,不敢正面回应。真是一只胆怯的鸵鸟!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理琉璃属羊都数到了几百了,酒井亚里莎怯生生地开口:“那个……”
明理琉璃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抬头。
看到她的反应,酒井亚里莎说话的底气瞬间下去了一大半,声微不可闻:“那个、那个……”
她双手交叉,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我……我……啊……那个……”
她磕磕绊绊了好久,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酒井亚里莎急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急切地咬着下嘴唇:“啊……那个……”
酒井亚里莎深呼吸一口气,低着头大声说:“总之谢谢你!”
明理琉璃怔怔地看着她,自己的内心也跟着她的话语激荡出屡屡涟漪。
面对着酒井亚里莎直白的道谢,明理琉璃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没事。我也很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酒井亚里莎像是从自己刚才的举动中汲取到了勇气,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非常感谢你!我昨天说的都是真心话,明理琉璃,我喜欢你!我、我……你可以不用回应我的感情。当然了,如果你讨厌我的话,你随时可以直说。我会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作为同伴应尽的义务的。总之,非常感谢你……”
酒井亚里莎羞红着脸,低着头,看着白色的床单。
明理琉璃被旖旎的气氛感染了,忍不住说出了堆在嗓子眼的心声。她一只手握拳,轻掩在嘴边,说:“没事……我也是。”
酒井亚里莎愣了一下:“诶?什么意思?”
下一秒,她的大脑才反应过来,非常惊讶地看着她:“明理君,难道……!?”
明理琉璃红着脸对着她点点头。
酒井亚里莎眼睛亮着,难以置信地说:“明理君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吗?我、我肯定是听错了……”
明理琉璃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没有听错。我的意思就是——我也喜欢你。”
酒井亚里莎像是被幸福砸中了一样,后背紧贴在床上。“啊……”
明理琉璃接着说:“我不是瞎说的,是认真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我们在各方面似乎都很互补。能和亚里莎成为同伴,是我的幸运。有你陪伴着我,我们一定能打败创造者的。”
她停了一下,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功利了。明理琉璃连忙找补:“抱歉,我没有把你只当做工具人。
我想说的是,我很高兴能以时间循环作为契机,逐渐了解你。我很确信我的感情不是吊桥效应作祟产生的错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对你的喜欢,来自于我们过去八周共同的回忆。和你一起吃饭、看书、打游戏、寻找资料,都让我很放松。在遇到某些有趣的事情时,我会想和你分享。在你受伤的时候,我会紧张和心疼。
相较于我和其他人的友情,我对你的感情会更加亲密。与你产生肢体接触,我会紧张,会脸红。生理反应不会作假,我的身体直白无误给出了结论。就算激素在骗我,那也是激素在编造我期盼看到的谎言。”
明理琉璃走到酒井亚里莎的床尾,轻轻地坐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牵起了对方的手:“酒井亚里莎,我喜欢你。”
酒井亚里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CPU已经过载。
明理琉璃的视线匆匆扫过酒井亚里莎的脸,最终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她接着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思考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本来想过一段时间,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和你好好聊聊的。但是……但是你突然住院了,我一下子乱了阵脚,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昨天……昨天……我昨天差点就说出来,还好昨天没说出来,今天说出来会更好。啊……抱歉,我现在脑袋有点混乱了,可能有些词不达意了,请你谅解。一言以蔽之,我喜欢你,认真的那种。”
明理琉璃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她心跳得很快,心脏像是随时要从她的身体内跑出去一样。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滚烫的温度直白地叙说着主人的心事。
明理琉璃紧张地抬头,期待地看向酒井亚里莎。
酒井亚里莎咬着唇,害羞地摸了摸头发。“我、我好开心……我现在开心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了。啊……真的好开心呀。”
酒井亚里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能喜欢你和被你喜欢,我真是太幸运了。”
明理琉璃将视线瞥向其他方向:“啊……我也是。我很高兴能和你相遇。我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你相处了……”
酒井亚里莎轻声说:“那个……明理君,我能、我能抱一下你吗?”
明理琉璃点头:“当然可以。”她身体微微前倾,以方便酒井亚里莎行动。
酒井亚里莎紧张地喘了一口气,两只手臂一上一下交叉穿过明理琉璃的身体,虚虚地抱住了对方。“我、我好幸福,超开心……”
明理琉璃回抱住了酒井亚里莎。“我也是。”
躯干相互触碰,向对方传递出更多的热量。
明理琉璃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和对方紧张的喘息声。她不由得失笑。
酒井亚里莎反问她:“你、你在笑什么?”
明理琉璃说:“我笑我们俩好傻,是两个笨蛋。”
酒井亚里莎:“能和明理君一起,让我成为笨蛋我也乐意。”
明理琉璃将头贴在她的肩窝处低低地笑起来。笑完,她抬头,认真地说:“呐,酒井亚里莎,现在就让我们互称对方的名字吧。可以吗,亚里莎?”
酒井亚里莎心跳得更快了,她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
明理琉璃:“那……亚里莎。到你了。”
酒井亚里莎:“诶?到我什么了?”
明理琉璃:“叫我的名字——琉璃。”
酒井亚里莎万分庆幸此刻两人正拥抱着,明理琉璃不会看到她羞红的耳朵和脸上不自在的表情。
见酒井亚里莎没有作声,明理琉璃以退为进,问:“还是……不行吗?”
酒井亚里莎心跳得更快了。她连忙说:“可以的!那个——琉、琉璃——”
明理琉璃满意地舔了舔下唇角。“嗯!亚里莎!我现在好开心啊!现在我可真要成傻瓜了!”
酒井亚里莎:“什么傻瓜……明理君,啊不对,琉璃,琉璃明明就是最聪明的……”
明理琉璃:“你好会夸人啊,亚里莎。”
酒井亚里莎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真的很聪明嘛……”
明理琉璃:“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亚里莎才是无可替代的。”
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夸自己,酒井亚里莎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
她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往来中,两颗心越来越亲密。
酒井亚里莎坐得有些麻了,她才说:“琉璃,你……你能稍微松开我吗?我想换个姿势。”
明理琉璃这才意识到她们拥抱在一起太长时间了。她充满歉意地向后退,说:“抱歉抱歉,是我得意忘形了。”
酒井亚里莎活动了一下胳膊,说:“没事。我也……我也没意识到呢。”
两个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看到了对方眼睛里满溢的爱意。
明理琉璃摸着脸向后退了几步:“抱歉。”
酒井亚里莎的手紧紧地攥着被单的一角:“没事。”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低头噗嗤一笑。
明理琉璃:“你看,我就说我是笨蛋吧。”
酒井亚里莎附和道:“我也是。那就一起做笨蛋吧。”
明理琉璃一口应下:“好呀。”
两个人的手再度交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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