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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走了?
吃到后来,菜盘里的饭羹一直加炭火用炉子温着。
但肚子是有饱的,这顿晚饭总算吃到了尾声。
院角的腊梅开得正盛,高宴望着廊下悬挂的灯笼,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暖意。
这两日在林宅,他尝过林母的茉莉酥酪,赵雪的梅子酒,甚至觉得连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比起高家村漏风的窗户,这里的炭火永远烧得旺旺的,茶盏里总有温热的茶汤,林母和赵雪的笑脸也总是对着他。
高宴的思绪越飘越远,都有点儿收不回来了。
而此刻倚在窗边的林雾齐,望着高宴这副浑然融入此地的模样,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异样。
娘往日对自己虽亲,却从未像对高宴这般放纵,甚至连赵雪都破天荒地对这“小叔子”热络得过分。
他摸了摸袖中冰凉的车马牌,眼风似不经意地掠过主位旁的高宴。
见他没反应,又踢了他一脚。
高宴如梦初醒,收起脚,瞧了眼林雾齐。
林雾齐淡淡的看着他,想看他还要神游到何时。
高宴自然对林雾齐的心思心领神会。
把酒盏往案几上轻轻一磕,带了三分醉意起身,对着林母与赵雪敛袖一揖:“叨扰老夫人与婶婶许久,晚辈该告辞了。”
“胡嬷嬷,”林母头也未回地朝身后吩咐,手却已拉住了高宴袖子,“去把客房的银丝炭好生烧上。这么晚了就让宴哥儿歇下吧,明早也好叫他尝尝厨房新卤的猪头肉,特意用卤料浸了一天。”
林雾齐眉峰微蹙,抬头看向林母,眼底满是错愕:“娘?”
家里现在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为何要允了这外男留宿?
林母自是明白林雾齐这声“娘”里所含的担忧,拍了拍他肩膀:“都是沾亲带故的,难不成真要赶人夜里奔波?”
赵雪忽然支着额头笑出声,酒意上涌,声音洪亮地附和林母:“雾齐你这就见外了,高公子将来可是要叫你一声小叔的,算哪门子外男?再说这么晚了,路上滑得紧……”
只是一瓶简陋版的饮料而已。
没想到林母和赵雪对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高宴低头掩笑。
岂料下一刻,一道冷冽的目光便刺了过来。
是林雾齐。
高宴连忙敛起笑意,拱手再道:“老夫人慈心,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住处离此不过两条街,明早定当准时来给您请安。”
林母看看面沉如水的儿子,又看看言辞恳切的高宴,半晌才松了手:“也罢,那你路上千万当心。”
“您放心,晚辈知道,若您……”
高宴说着还想再说两句讨喜话,手腕却突然一紧,被拽住了带着身体往外走。
林雾齐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侧,手死死扣住他腕骨。
在林母和赵雪诧异的目光中,他半拖半拽地将人往厅外带,嘴角讥讽道:“高二公子可知子时三刻便要宵禁?难不成想等会儿从我家院墙翻出去,落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檀香混着淡淡的梅子酒香气拂过耳畔,高宴只觉得手腕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忙不迭地加快脚步:“这就走,这就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垂花门外的夜色里。
堂内的林母望着空荡荡的门槛,回头对着胡嬷嬷念叨:“这孩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翌日辰时,薄雾初霁。
林母所居的院子楼下,高宴正屈腿坐在木凳上,拨弄桌上泥炉的手柄。
炉中滚水咕嘟一声溢出,在桌面洇开蜿蜒的水痕。
他慌忙撩起袖管去拭,却不想袖口扫到了案边的茶罐,引得一串清脆的磕碰声。
“什么?你今日就要动身回高家村?”
林母二楼传来茶盏叩击窗台的脆响。
林母的声音高了两度,“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走?”
雕花窗棂被“吱呀”推开。
林雾齐斜倚着窗户,看楼下高宴手忙脚乱的模样,嘴角牵一抹弧度:“我已经让三勤收拾好了,用过早膳便启程。”
“哎呀,急什么!”赵雪捧着暖手炉跟到林雾齐身后,探身刚好看见楼下的高宴,想起来道:“昨天都和宴哥儿说好了,今早托人从郊外运耐火土过来,在楼下搭个陶窖,既能煨茶又能烤面团子……”
楼上的人闻言垂眸,望着廊下的高宴不言语。
楼下的高宴却被这话弄得有些尴尬。
他握着炉柄,讪讪笑道:“老夫人的心意晚辈领了,只是……”
“高二郎,”林雾齐忽然打断他:“你莫不是想把我娘的院子改作茶肆酒垆?”
高宴立刻拱手作揖:“晚辈岂敢?倒是老夫人的早茶该趁热用了。”
说着便将煨好的茶杯捧至楼梯口,蒸腾的雾气里漫着枇杷叶与白菊的清苦香气。
他对着下楼的林母道:“这茶用枇杷叶滤过几遍,还添了白菊,安心神,还能滋润养颜。”
林雾齐先一步下楼梯,刚要接过茶壶,就被身后的胡嬷嬷接走了。
胡嬷嬷把茶杯递给林母。
林母轻抿一口,脸色一喜,转头吩咐胡嬷嬷:“把房里那套天青茶具取来,配这茶正好。”
“是,老夫人”。
胡嬷嬷应声而去。
林雾齐盯着高宴:“若你不愿回高家村,我娘在南边的庄子上有几株百年老茶树,不如也移栽到院子里,倒也够你摆弄些时日。”
这话里的讥诮十分尖锐。
高宴抬头,看见林雾齐眼底的戏弄,朝林母拱手:“吃了早饭晚辈就该返程了”。
“急什么,多留几日也无碍”,林母道。
“家父临行前特意叮嘱,要我带哥哥的夫郎一道返家准备过年的事,若是误了时辰……不好。”
“在高家村过年有什么意思?”林雾齐这会儿偏生又不着急了,处处反着说,“就留在林家河吧,过了元宵再走。”
越说越远,都说到元宵节了。
高宴只觉再耽搁下去怕是真要被林母留下,拍大腿站起身:“还是不了,我这就去牵骡子,赶路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出发吧!”
话音未落,人已像阵风似的卷出垂花门。
林母握着茶杯愣在原地:“宴哥儿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娘这回可看走眼了,他可比兔子狡猾多了”,林雾齐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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