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女神竟然是转校男神？！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步林会在那个位置弹错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音节，也许是手误，也许是风太冷，也许是一朵不听话的浪花恰好打湿了他的裤脚。

　　也许，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但这都不重要了。

　　步林面不改色地略过那个弹错的音节，他在察觉白昱程加入伴唱后便不再出声，将歌唱的部分全然交给了他。

　　和步林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不同，白昱程这种对曲子显然十分熟稔并且有自己理解的，演绎起来自然流畅动听许多。

　　白昱程和步林那走“冰冷冻人”路线的不同，他的声音更加明亮干净，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清透感。

　　然而，在步林的吉他声与阵阵浪涛的衬托下，白昱程的歌声里竟也染上了几分孤寂与忧伤，尤其在副歌部分，便显得格外明显。

　　“我用凄美的字型，描绘后悔莫及的那爱情。”

　　唱到这一句时，白昱程斜眼瞥向低眸不知在看何处的步林，随即他顿了顿，单手一撑，从冰冷的石阶上站起身来。

　　步林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抬眼淡淡向他扫去，疑惑脱口而出，“你又作什么幺蛾子？”

　　“嘘。”

　　白昱程脑中那点残留的酒精已完全挥发，他面向步林，在月光下微微俯身，将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向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别说话，继续。”

　　步林蹙眉懒得搭理他，指尖捏着拨片继续在琴弦上流转。

　　白昱程装模作样地将手虚握成话筒状凑到自己唇边，有板有眼地唱起即将到来的高潮部分：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跟夜风一样的声音，心碎的很好听。”

　　随后，他抬手将“话筒”递到步林嘴边，示意他接下一句。

　　步林无语睨他，勉强跟唱：“手在键盘敲很轻，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你埋葬的地方叫幽冥。”

　　白昱程并未移开“话筒”，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虚握掩在自己唇边，与步林齐声合唱：“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步林与白昱程的音色相差甚远，可或许是这夜色不小心充当了他两绝佳的粘合剂，强行将他们南辕北辙的声线巧妙融合在一起，反倒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韵味。

　　“对你心跳的感应，还是如此温热亲近。”

　　“怀念你那鲜红的唇印。”

　　步林在这一句结束时小秀了一段技，他信手弹出一段漂亮的滑音，利落地引入尾奏。

　　“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唱这句时，白昱程故意缄口，步林心领神会，在下一句时也默契地保持沉默。

　　“我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

　　白昱程望着他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省心，即便两人之前毫无预演，也能在演奏时临场发挥配合得天衣无缝。

　　步林唱：“失去你，爱恨开始分明。”

　　白昱程唱：“失去你，还有什么事好关心？”

　　双人合唱：“当鸽子不再象征和平。”

　　“我终于被提醒”

　　“广场上喂食的是秃鹰。”

　　步林带着挑衅的眼神望向白昱程，手上悄然将吉他伴奏的音阶拔高一度，并跟唱：“我用漂亮的押韵。”

　　白昱程笑了，没料到这人竟会幼稚到在此处设局。他俯身更低，如斗歌般又将音调扬起一分：“形容被掠夺一空的爱情。”

　　步林平静地回视他的目光，仿佛对他的挑衅毫不在意，他指尖流转，随即又炫了一小段技巧，才在结尾处为这场即兴演出画上圆满的句号。

　　一曲终了。

　　吉他的余音随着步林指尖的静止而消散，那些曾被旋律掩盖的声音此刻重新浮现：脚边的潮涌声、远处酒吧的喧嚣声、穿越长风的呼啸声，以及两人因斗歌而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都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到极致。

　　“白、昱、程——”

　　步林面无表情地把吉他放在膝盖上，用他冷到了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两人之间的这份诡异的宁静打破，“你才是那个骗子。”

　　“你明明没醉。”

　　白昱程无辜地眨了眨眼，抬手假意拢住耳朵：“你说什么——”

　　“浪声好大，我听不清——”

　　步林白了他一眼，抿紧嘴唇不再作声。

　　“行了，不逗你啦。”白昱程坐回原处，像是为了讨好他般从步林怀里轻轻抱过那把吉他，“我只是想让我欠你一份礼物而已。”

　　步林冷眼蹙眉不解地望着他，仿佛在琢磨这又是哪门子的胡话。

　　“你给了我两份生日礼物，这样在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必须要还你两份了。”

　　白昱程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华丽的吉他拨片捏好，学着自己说话的语调，用吉他为自己配上了反问的背景音乐：“所以你的下次生日必须要邀请我。”

　　“……蛮不讲理。”

　　步林偏过头，像是对他这般无赖行径无可奈何：“谁要邀请骗子？”

　　“这么说你答应了。”白昱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挂着无耻的笑容硬往步林面前凑去，手上同时拨出一串轻快的音符：“毕竟我叫白昱程，不叫骗子。”

　　“……”

　　步林再次默默攥紧了他冰冷的指节，想揍人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白昱程瞧他这副臭着脸的模样，知道他肯定是又生自己气了，但白昱程哄人又主打一个得寸进尺，所以他就只能继续“进攻”：“所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下辈子。”步林没好气地答道。

　　“那我轮回的时候去求求孟婆，让他往我的汤里兑点水，这样我就可以去给你过生日了。”白昱程顺着他的话逗他，“你下辈子可千万别忘了我。”

　　“……”

　　步林猛地转头狠狠瞪着他，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这不是你说的嘛，怎么反倒是我错了？”白昱程语气极度委屈，手还不老实地给自己配了个惨兮兮的调子，听起来颇为可怜，“我只是想陪你一起过一个生日嘛……”

　　“明年一月十八号。”步林低声语速极快地说：“我二十岁生日。”

　　“好……等等多少？”白昱程正准备爽快应下，突然在意识到步林说了什么后，他猛然拔高了声音，满脸不可思议：“你刚刚说这是你几岁生日？”

　　“二十岁。”步林没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有意见？”

　　“不敢不敢。”白昱程弹出一段轻快的旋律来缓和气氛，“我只是比较惊讶而已。”

　　“我在这个年级上已经算年纪比较大的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大那么多。”

　　“我上了四年初中，多考了一次中考。”步林没接他的话茬，反而解释道，“高中也读了四年，考了三次高考。”

　　“你为什么要考那么多次？”白昱程不禁反问，“为了奖学金？”

　　“嗯。”步林似乎有意想要去避开这个话题，他按开放在大腿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快到一点的时间，生硬地转开话题，“去把琴还了，该走了。”

　　“好。”

　　白昱程爽快应下，他把拨片塞回口袋里抱着吉他缓缓起身，并顺手拍了拍裤子上沾染的尘土。

　　夜里的水边湿寒，纵使两人都是热血方刚的少年，在这样的地方坐了近半小时，两人身上都不由得有些冷，更何况白昱程这种只穿了一件单衣的人。

　　于是，在还了吉他、坐上出租车后，步林便让司机关上了车窗，同白昱程一起坐在后座。

　　也不知道是嫌弃白昱程身上有酒臭还是怎么的，一上车步林就死挨着和白昱程相反的门单手支颐，死活不愿朝白昱程那边靠近半分。

　　自知今天被他们轮流着灌了几斤洋的几斤啤的白昱程心里也有数，他难得的没有在车上借题发挥。

　　没事可做的他默默掏出手机，准备翻看他从今天早上积压至现在的新消息。

　　可白昱程才刚点亮屏幕，方才一直沉默的步林却忽然开口，强制打断了他的动作：“还冷吗？”

　　步林说话的同时，前排的司机像是受了什么惊，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不冷了。”白昱程偏头望向他，缓缓摇头，“怎么了？”

　　“没事。”步林语气平淡，“车上别看手机，容易晕车。”

　　“哦。”白昱程依言锁上手机屏幕，“知道了。”

　　步林随即沉默，不再多言。

　　有了他这句话，白昱程也不好再看手机，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直至下车回到酒店。

　　回到酒店的步林先让白昱程回房调高空调温度，赶紧冲个热水澡驱寒。自己则转身去了酒店隔壁的二十四小时药店，为他买来蜂蜜水和维生素B以缓解醉酒的难受。

　　临走前，步林还不忘在大堂叮嘱白昱程别玩手机赶紧洗漱，免得他回来又要浪费等待的时间。

　　白昱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依言照做。

　　待白昱程冲完澡出来，步林也恰好分发完药品和蜂蜜水，用备用房卡开门回房。

　　在看见白昱程也恰好从浴室出来，他直接在走廊上，把手里装着药的袋子和装着温度刚好热水的金银花露玻璃瓶塞给白昱程，冷声道：“金银花露瓶子里装的是热水，你先把维生素B吃了，等身体暖和些再喝蜂蜜水。”

　　“好！”浑身氤氲着热气的白昱程用他湿漉漉的手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和玻璃瓶，脸上还挂着莫名得意的笑，“这些东西是只有我一人有，对吗？”

　　步林依旧没能读懂掩藏在白昱程话语里的小心思，他疑惑地不答反问：“不然呢？”

　　步林蹙着眉，望着白昱程因为冲澡时不小心打湿的发梢，随即他直接推开在浴室门口扮演“拦路虎”的白昱程，风风火火地走进去，从浴室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丢给他，“把头发擦干，赶紧吃药关灯睡觉。”

　　“遵命！”得到满意答案的白昱程笑着接过毛巾，笑得像个傻狗，“保证完成任务！”

　　步林没有搭理白昱程的装模作样，他神情严肃地关上了浴室的门，把白昱程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门外。

　　·

　　待步林洗漱完毕出来时，白昱程已听话地按他的要求吃了药关了灯躺在床上睡觉。

　　兴许是今日的他实在太疲惫，就在步林这短暂的洗漱时间里，白昱程已然陷入了沉睡，安然地去找周公聊天了，不大的房间里，步林甚至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仅用一条浴巾围着下半身的步林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任由蒸腾的水汽将他完全簇拥在里面。

　　他藉着浴室鹅黄色的暖光，意味不明地凝视着黑暗中熟睡的白昱程，胸中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在此刻稳稳落地。

　　只要他今天没看到那张成绩单，就好。

　　其实，早在发现白昱程借醉酒骗他时，步林是想直接撂下吉他转身就走的。

　　可当他在灯火阑珊处无意对上了白昱程那双漂亮的灰眸子时，他却不期然想起一中群里刚刚发布的周测成绩单，最后还是心虚地陪他唱完了整首歌。

　　毕竟，白昱程的成年礼可以有许多，却唯独不该有那张充满了恶意的成绩单。

　　这是步林的私心。

　　也是步林心里那杆用以衡量“爱”和“勇气”的天平第二次失重的表现。

　　“晚安，白昱程。”

　　步林关上浴室的灯，摸黑回到自己床边，他在经过两张床之间的过道时，轻声对熟睡的白昱程说道，“成年快乐。”

　　“愿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如今日般幸福、快乐。”

　　语毕，步林便把衣服放在床头并脱鞋上床，他拉好被子，平静地闭眼入睡。

　　然而，在步林未看见的地方，白昱程却悄悄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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