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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
姜寒烟刚进入阵内就暗道糟糕。
梦魇之镜虽然只是个幻术阵法，又有只能幻化绘阵人亲身经历过的场面这个限制，却依旧能被列入禁术，就是因为它能在某些时候将幻境变成现实。
这阵法总共分为三层，从第一个入阵之人激发幻境开始，就是第一层。
在这时，入阵之人就像是无人能瞧见的幽灵，只能观看阵法重现的可怖场景。
直到入阵之人内心产生恐惧、愤怒等负面情绪，阵法就会进入第二层。
这时候，入阵之人就成了幻境中的一员，能被瞧见，能被碰触，自然也能被伤害。
但这时候的幻境也只是幻境，若能在这一层破阵，入阵之人身上的伤自然就能恢复，哪怕是在阵内死亡的人也能在回归现实时复活。
可入阵之人内心的情绪总会因为伤害而彻底爆发，从而导致梦魇之镜在进入第二层后，往往会以极快的速度进入第三层。
这时的幻境就不只是幻境，而是自成一个小天地，可怖的历史就此成为现实……
姜寒烟小心躲在巷子里，眉头忍不住拧起。
这绘阵之人但凡重现其它场面，她都不至于那么被动，可偏偏重现的是千年前的黑沼区，这是龙族管辖的地盘。
再明确点说，是某条蠢龙当王的时候。
姜寒烟不确定这个时间点自己有没有上通缉令，只是在瞧见某几个熟悉面孔时就躲进了小巷，准备再做打算。
她倒是不介意再抢一回王位，只是这梦魇之镜进入第二层后，不论是入阵之人，还是幻境内的生物，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都能作为阵法的养料，会不断修复阵法，使其无法被击破。
两界混战的背景本就能让幻境内的精怪源源不断地产生恐惧和愤怒，若她再斩杀现任龙王，恐怕会适得其反……
“咦？神龙大人？”
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姜寒烟顿了顿，故作自然地转身看去。
是一只刚学会化形的小螃蟹。
她好奇又崇拜地感受着眼前人强大的气息，再次问道：“您是龙族的大人吗？”
小螃蟹友善的态度让姜寒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散去悄然凝聚的灵力，轻声应道：“我是。”
“真的？！”小姑娘雀跃地将自己的小手变回钳子，“大人，你看我的大钳子，等我再大一点就能跟你们一样将人类都打回人界去啦！”
看着她天真的笑脸，姜寒烟不可抑制地柔软了眉眼，玩笑道：“那你可得加油修炼，不然人类被我们打完，你想打也打不了了。”
小姑娘不但没恼，反而扬起小下巴，乐道：“那是因为神龙大人们都太厉害了才会这样，而且阿娘说了，只要我乖乖的，龙王大人肯定会分我一个人类打的。”
她眼里话里是对现任龙王绝对的推崇和信任，单看她的表现，似乎这位龙王大人是位再和善宽厚不过的领导者。
可不论姜寒烟怎么回想，脑海里对于龙璋的记忆只有他下令屠尽湖雾岭南区也要抓住她时的癫狂残暴。
“区区蝼蚁小族，安敢阻我清理门户？”
“大人，你说我以后能去龙宫里干活吗？前几天我家突然来了好些人类，差点伤了我阿娘，是龙王大人赶来救的我们，我想去干活报恩。”
回忆里杀机尽显的男声和眼前小姑娘清脆稚嫩的声音撞在一起，让姜寒烟有些恍惚。
或许这并不是千年前的黑沼三区？龙王也不是龙璋这个蠢货？
但突然响起的紧促轻呼声打破了姜寒烟的幻想。
紧紧搂着小姑娘的妇人和手持长刀的男人都在告诉她，他们认识她，并且想杀了她。
姜寒烟叹了口气，眉眼间再次覆上了冰霜。
“装作没看见，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命。”
“你做梦！”妇人恶狠狠说道，哪怕她害怕到声音颤抖，也没想过放这个龙族通缉犯离开，
“二殿下就在附近，我们已经通知她了！你这个叛徒就等着吧！”
“她在那里！都是她爹害死了我爹娘和兄长！！我要让她这个杂种偿命！”
“大家一起上！砍下她的头颅送给龙王陛下当贺礼！”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快速出现，尾巴拍打地面声，钳子的碰撞声，千千万万个生命在这一刻长了同一双仇恨的眼睛。
叛徒……
姜寒烟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如今再听依旧觉得刺耳之余，还感到些许好笑。
她已经成年，再不是当年那条气愤又难堪的迷茫小龙，她斩杀尽以往欺辱她的人，以混血身份夺了龙王宝座，强硬管理龙族多年。
她可以在这个幻境里自欺欺人地压着所有人听她诉说真相，让全部可以被称为愚民的家伙给她的父母道歉。
可时间除了让她变强之外，却也让她理解了当年两界混战时，龙族为什么要放出“黑沼区的两界漏洞是叛徒龙潜川为妻女打破，现如今百姓们的痛苦都是龙潜川造成的。”这么一则谣言。
也能在怒意蔓延之际，可笑地理解了当年的龙族长老为什么被她砍断龙角，屈辱地摁着地上垂死挣扎也不赞同她为父母正名的决定，哪怕他们其实都知道真相。
天道的突然消亡和重生，导致间隔两界之间的结界变得脆弱万分。
随着结界上破洞的出现，人类发现了满是灵力灵药的宝藏天地，精怪也发现了满是信念之力的人类是他们唯一的修为增进捷径。
混战之下，苦的只有底下百姓，他们没有觉醒极其出彩的天赋，没有任何高品阶的灵器，但却必须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走上战场。
痛苦，悲伤，绝望等等情绪压抑出了一个几欲堕落的灵界，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泄愤口，需要一个共同的仇恨对象，这样才能让他们支撑下去。
恼怒人类戏耍龙族，又厌恶龙潜川这般可笑死法让龙族丢尽脸面的龙璋，顺势推出了这个替罪羊。
只是牺牲一个名声扫地的龙族恋爱脑，外加一个龙族不待见的混血儿，就能让自己的子民团结起来，振作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各族各区纷纷效仿起来，只有守着中央之森的书灵族不屑于此，但他们也只是视而不见地紧闭门户起来。
看着人群里某几张熟悉的不忍面孔，姜寒烟突然想到了某只负伤的乌鸦。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乌鸦比她聪明，自人界顺利逃回的乌鸦虽然又是帮她逃离灵界，又是跑去疯咬龙族，但他却也对此选择了沉默……
浅绿色灵力好似剑芒萦绕在银龙身畔。
“或许你们愿意为了孩子考虑一二？”冷淡声音穿破怒骂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你就杀了我吧！”不等父母开口，刚刚还笑容可爱的小螃蟹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钳子，眼睛里再没了刚刚的欢乐，只余下厌恶。
银龙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那就如你们所愿。”
浅绿荧光不断闪烁，本该作为安全屋的次空间出现在每个精怪的头顶。
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精怪们被笼罩进空间，又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逃跑的一刹那被闭合的空间拦腰斩断，徒留下准备逃离的双腿或尾巴，
而那些在战场上锻炼出警觉性的精怪们虽然侥幸躲过第一下攻击，却没办法躲开四面八方突然冒出的次空间。
这些空间就像无形的猎犬，为主人撕碎所有冒犯她的家伙。
眨眼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场地只剩下血海喷溅成黑红色的地面和堆叠的残肢断臂。
等灼热的龙炎卷过，这里只会留有满地黑灰，没人能瞧出这里发生过什么，反而会根据残留的灵力痕迹，怀疑是又有人类入侵，由龙族带领着进行了一场恶战罢了。
归九二带着邻居蚌婆婆躲在自己的龟壳里，祈祷着外面这位奇怪的杀神赶紧离开。
“叩叩——”
清脆的敲击声自龟壳传至他的心脏，引起一阵惊惧的紧缩。
归九二捏了捏掌心，咬牙独自钻了出来。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小子身份虽然卑微，但也盼着能为大人效力呢～”
姜寒烟盯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笑脸，抬手轻拧了一把，
“你爹可是归九？”
归九二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语气急促道：“您怎么知道？！我爹他——”
“龟族也就你爹喜欢把壳褪下来当藏人的地方用。”姜寒烟并不在意自己随意开口的话语里隐藏的巨大信息量。
不等这只傻乎乎的小龟反应过来，她又问道：“最近是否有好几波人类突然出现在黑沼区？”
“大人，我们这边可是灵界破洞最多的区域，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归九二到底还是年轻，明白了对方话里话外中与自己父亲的熟悉，他立刻暴露了活泼本性。
只是他又怂得很，鼻子刚翘起来，没等姜寒烟的视线扫去，他就又老老实实地补充道：
“不过前段时间是有一群人类很奇怪，总是一惊一乍的，也没有一上来就开战。”
不用姜寒烟提出，归九二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无外乎是想去找那些人类。
可……
“我不能带您过去，他们抢了二殿下的金阁，二殿下带人围困他们已经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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