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仙侠文里的女配

　　她站在老辛曾站立过的地方，做了和他一样的决定。

　　众人皆惊，一时目光齐齐看向她，有诧异、有震惊。

　　春桃忐忑不安地望向她，“素素，你…你是说，你要去外面找她们？”

　　沁心也围了上来，神色担忧，“素素，你年纪还小，怎么可以让你去呢？”

　　“是啊，我去吧！一把老骨头了，活了几百年了，修为也没什么长进！”

　　夜色很暗，但他们的眼神却仿佛闪烁着光，凝愫环视周遭，对上一双双灼灼的眼睛，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她知道，自己的修为不算上等，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智慧，本不该这么自负、冲动。

　　可是，老辛、小妖怪们……还在等着他们去救呢……大家世代生活在森林，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要她们去人类的城镇，太过危险，大概率自己也会折进去。

　　而她，虽没什么本事，但至少以前也是个修士，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端倪。老辛说……要她照照看好大家，她答应他的。

　　万一，万一没有危险，他们只是被什么事情暂时绊住了脚、还没有回来，就等着她去找他们了呢？

　　她在心里侥幸地想，仿佛这样她就有理由、也能提起胆量，支持这个早在心底做好的决定。

　　“大家别急，听我说。”凝愫心里鼓足一团气，声音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量，“今天是老辛离开的第十五天，他临走时…曾嘱托我照看好大家，现在他们杳无音信，我得去找他们。”

　　“可是……”春桃蹙眉。

　　大家终归是放心不下，一来是担心她；二来，在大家看来，凝愫年纪不大，修为也不高，可能并不具备相应的能力。

　　她当然明白，尽力安抚，“春桃，老辛不是常说，我是森林里最稳重的妖怪吗？相信我，我会尽力带他们回来的。”

　　“素素……”春桃扑到她怀里，凝愫听到她细细的抽噎，“我…我和你一起去……”

　　她捏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春桃，你替我留下来，好吗？”

　　春桃已经哭得满脸泪痕了，她摇摇头，“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的。”

　　凝愫咬咬牙，“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不止她，她还会带着老辛、小妖怪们一起回来。

　　*

　　安抚好众人，当天夜里，凝愫就独自踏上寻找亲友的征程。

　　老辛说过，沿着森林一路向西，就能走出森林，再渡过泾水，那里就是人类的城市了。

　　为了节省力量，凝愫变成狐狸的形态，一路向西，没有片刻停歇。

　　好在现在是春天，早已不冷了，她在森林里奔腾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一条奔腾激涌的大河前，这便是泾水了，一边是妖怪们群居的森林，河的另一边，则是人族的地界了。

　　耳边是河水激荡翻涌的声音，看着浑黄湍急的水流，凝愫的心跳加速。作为妖怪的这些年，她学会了游水，但是面对如此急湍大流，她还是有些怯怕。

　　可她不知道别的路了，她得赶紧找到他们。于是凝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对岸才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渡过泾水，凝愫已经变成了普通少女的模样，她伏在岸边的草地上喘息。头发和衣衫都已经湿透，待平稳过后，她施法烘干了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类。

　　周围都是树林，她走了很久，才看到三两农家。凝愫小心翼翼地躲开这些农户，这些都是无甚修为的普通人，这里偏僻，生人出现，难免引人注目，她还是避着些的好。

　　绕过村庄，一路向前，已是黑夜，凝愫终于到了附近的镇子上，她望着路上来往的行人、酒楼门口高高悬起的灯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她已经不是师清灵，也不是蓬莱仙岛的凝愫，而是泾州森林之中的狐妖素素。

　　也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凝愫的心头也升起一丝茫然，刚刚离开森林时，她一腔热血，势必要找到老辛他们。现在真的出来了，她却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她甚至连桑楹带回来的那个修士都不曾见过，只知道是个修士，他和桑楹，现在似乎是恋人的关系。

　　不过还好，像这样的边陲之地，修士极少，如果真有什么动静，稍加打听便知。凝愫抿抿唇，决定先在镇子里落下脚来。

　　“老板，还有房间吗？”凝愫面带笑容，走进一家客栈。

　　“哎，有的有的！客官稍等！”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生了一张圆脸，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见来了客人，嘴角立马挂起温和的笑。

　　“姑娘，你是一个人住吗？”老板笑容和煦，和她搭着话。

　　“不错。”凝愫点点头，声音带了些无奈，“我是来找我妹妹的，我本不是这方人士，奈何数日前妹妹与一男子私奔，家中父母着急气出了病，如今卧病在床，只剩我一人，没有办法，我只好只身前来找她。”

　　她声音越说越小，语气真切，听着倒是惹人怜惜。

　　老板显然是听进去了，心中对她生出几分同情，当即安慰道：“姑娘，你别忧心，你妹妹一定是年轻不懂事，要是知道你父母的情况，一定会随你回家的。”

　　老板想了想，又热心道：“对了，你妹妹长什么样？这人来人往的，我或可帮你留意留意。”

　　这正是凝愫想要的，她目带感激，当即形容起来：“妹妹身量与我差不多，杏眼，高鼻梁，右边眉毛下边，还有一颗痣。”

　　闻言，老板忽然拧起眉，似乎在思考什么，“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凝愫有些意外，激动道：“您可还记得起来？”

　　只要能找到桑楹，其他的也就有线索了。

　　只可惜，老板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也是，客栈每天那么多人往来，要是老板每张脸都记得住，那才奇怪了。

　　“不过姑娘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着的！唉，你年纪轻轻的，多不容易啊！只管安心住下！”

　　凝愫用从老辛那里找到的灵石支付了房钱，向老板道谢后，住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老辛以前似乎是在修界生活过的，只是后来不愿意提起，大家也都不清楚，多亏还有些灵石，凝愫将它们挖了出来，在人族的地界上，干什么不要钱呢？

　　这是三楼最靠里的房间，据老板所说，最近生意很是不错，都住满了，她来得巧，还剩这最后一间。

　　她一直没睡，等到深夜，大家都熟睡以后，凝愫悄悄化成狐狸形态，从房间的窗子溜了出去。

　　外头漆黑一片，视线昏暗，若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根本看不清，就算看到了她，也只当是哪里跑来的山野狐狸，不会在意。

　　但凝愫的视线却很清晰，此时是最利于行动的了。妖怪之间可以隐约感应到彼此的气息，凝愫从客栈一路往东，一直到城门处，细致地走过每一个角落，可是却都没有一丝发现。

　　她抬眸，才发现天已经隐隐有亮色，于是快步奔腾回了客栈，又从窗子里翻了回去，躺回床上等待天明。

　　翌日一早，她佯装刚刚起身，走下楼，发现楼下已经有许多人了。

　　“姑娘，你这是要出门找你妹妹了？”老板看见她，热情地招呼。

　　“是啊，一日找不到她，我便心中不安。”凝愫笑道。

　　“对了，老板，不知怎地，我昨夜睡得属实有些不踏实，这城中，近来可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老板认真想了想，“咱们这种偏远小地，日子也是平平静静的，一直都是这样，也没什么啊。实在要说哪里不一样……”

　　老板忽然灵光乍现，“前些日子，镇子里忽然来了一伙人，那气派啊！一看就不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可新鲜了，还悄悄地去瞧呢！只是他们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居然一直住在镇子上，如今啊。大家也都习惯了。”

　　一帮人、气度非凡……难道是修士？凝愫脑袋里闪过这个想法。

　　凝愫佯装好奇，“您的意思是，他们如今还在镇子上？”

　　“是啊，就在那个最大的源聚酒楼嘛！”老板忽然凑得近了些，“哎！有不少俊俏的小郎君呢，镇子里的姑娘们都趋之若鹜，姑娘，你说你妹妹，不会就是……”

　　凝愫自然懂她的意思，笑道：“多谢老板，我先告辞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也算意外之喜，不管真假，凝愫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她问了路，就来到了源聚酒楼，点了一壶茶、一碟点心，坐在一楼，观察着周围。

　　不过一会儿，她察觉到两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是这酒楼中的侍女，她们虚掩着嘴，正盯着她窃窃私语。

　　隔了一段距离，凝愫本听不见的，可是她是有修为的妖，感官异常灵敏，她低头喝茶，却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瞧，又来了一个，一个姑娘家，自己坐在这儿喝什么茶？八成又是想来攀高枝、巴结那些郎君的。”

　　另一个侍女回应：“是啊，隔三差五就来一个，烦不烦啊？”

　　“要说先前那些，起码都有些姿色，你看这个，相貌平平的，人家看得上她就怪了！”

　　凝愫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

　　两人继续说，“谁说不是！其实啊，这些郎君看着翩翩有礼，其实心气高着呢，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小地方的女子啊！”

　　“也是奇了怪了，他们之中，独那个叶郎君不同，最爱沾花惹草的，害得咱们酒楼每天多了这些望眼欲穿的女子！”

　　这时，另一个侍女忽然撞了说话的侍女一下，一脸八卦，“你居然还不知道呀？那个叶郎君，前些日子回酒楼了！还带着个水杏眼、杨柳腰的女子呢！”

　　凝愫一顿，准确捕捉到关键词，水杏眼、杨柳腰，又是和这批外来的修士在一起……

　　是桑楹？

　　凝愫在心中酝酿了一会儿说辞，随即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出来，哭得身子都在颤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那两个闲着的侍女本就关注着她，见她好端端地哭了起来，果然朝她走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可是咱们的点心有什么问题？”

　　凝愫闻言，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们，“我……我是来寻人的，他抛弃了我……”

　　好奇之心人皆有，古代也一样，谁不愿意听听八卦呢？

　　两人果然来了兴致，凑上前，安慰她，“这是怎么回事？姑娘，你慢慢说，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的上忙的？”

　　她声音低低的，十分委屈，“我本是个无依无靠的农家孤女，前些时日，我在河边洗衣，不慎落入水中，幸得一位公子相救。他说他是外乡人，为了感谢他，我便收留他在家中。我一颗真心给了他，他也承诺会娶我，只是……”

　　“只是什么？”这侍女比凝愫还要迫不及待。

　　她哀伤道：“只是临近婚期，他却忽然消失，我沦为乡里笑柄，四处找不到他，一路找到城里，只知道他姓叶……”

　　此话一出，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

　　这个叶公子，果然是个四处沾花惹草的浪荡子……

　　凝愫瞥了一眼她们，随即哭得更大声，“如今我母子二人，孤苦无依，钱财也快用完了，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母子二人？

　　一个侍女震惊地问：“姑娘，你有了这个叶郎君的孩子了？！”

　　凝愫脸不红心不跳，“嗯。”

　　同为女子，饶是她们二人再八卦，此时也对凝愫生出些许怜悯。

　　好个道貌岸然的叶郎君，居然弄大了别人的肚子后跑了！

　　侍女义愤填膺，什么都与她说了：“姑娘，你所托非人呀！实不相瞒，这个叶郎君就住在我们酒楼，他前几日，还带了个女人回来呢！真的太不是人了！”

　　终于说到这里了。

　　凝愫一脸震惊的模样，看向她们，“求求二位，可否告知我他的住处！”

　　侍女叹了口气，“唉，姑娘，他虽可恶，但却不是普通人啊！你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是外头来的！咱们惹不起！”

　　另一个侍女也劝道：“是啊，算了吧，若是你惹怒了他，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啊！”

　　凝愫摇摇头，流出两滴泪，“我…我不怕死，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还请二位告诉我，我绝不说出去！我就想当面问问他……还想看看那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他究竟为什么抛弃我……”

　　两人叹了口气，终究是心软，告诉了她。

　　凝愫感激涕零，又问：“这个女子，可是一直与叶郎君在一处的吗？”

　　闻言，侍女皱了皱眉，“哎？说起来，也就几日前见过那个女子和叶郎君进去，便再也没见着了，而且这叶郎君啊，许多时候都不在酒楼，谁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在干嘛啊……”

　　凝愫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

　　她悄悄观察了两天，这叶郎君确实不在房中，她才小心地翻进了他的房间。

　　凝愫在房中四处查找，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闻到妖的气息。可那个两个侍女说了，桑楹和叶郎君一道进来，就没见她出去过，她应该在此处待过些时日的啊，怎么一点气息都感应不到？

　　那个叶郎君也不在，难道，他们两人早就离开了酒楼？

　　她正想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这叶闻均也真是的，到底干什么来了，整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凝愫在最后一刻躲进柜子里，心扑通扑通地跳。

　　“你看，又不在！”

　　她透过缝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外面，只见两个穿着统一服饰的青年正在抱怨着，似乎是叶闻均的同伴。

　　这衣服有点眼熟……

　　凝愫乍然想起，这是不息山的弟子服饰！

　　本以为就是寻常的仙门世家，不息山的人，他们…他们怎么竟然也来了这边陲小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脑海中一时思绪万千，来人四下看了看，没什么收获，于是习惯了似的，“哎呀，走吧，别管他了！”

　　他们退出来屋子，良久，凝愫才蹑手蹑脚从柜子里出来，方才差点被发现，她还有些心悸。

　　修士不似凡人，体态轻盈，不怎么能听见脚步声。

　　她本想幻化成狐狸，从窗户翻出去，可定睛一看，此刻酒楼下面，正聚着许多修士，看服饰，不息山、九华宗、药宗……这都是修界赫赫有名的宗派，还有几个，凝愫记不太清了。

　　她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们究竟来泾州做什么？老辛他们失踪，会和他们有关吗？

　　凝愫自然不敢跳窗了，她扒在门上，听了半天，确认没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出去。四下看了看，左右都没人，她才若无其事地准备下楼。

　　走到一半时，脚下却忽然一滑，凝愫紧紧抓住了扶手。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赶紧站好，回过头，发现是个长相清秀的郎君，凝愫随口道谢，“多谢郎君。”

　　对面的人迟迟没什么反应，凝愫这才抬起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正怔怔地盯着自己。

　　被这么盯着，即使不认识这个人，凝愫心里也莫名泛起些许紧张。

　　这双眼睛……

　　易圆怔在原地，心跳如鼓，心里骤然起了涟漪，“阿……”

　　昔年的记忆瞬间上涌，他想起那年在昆墟剑派，他将紫桑花环送给师兄带回来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也是这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朝他笑……

　　凝愫不明所以，有些担心自己方才被他看见，于是匆匆道：“郎君若无其他事情，我便先走了。”

　　易圆这才回过神，仔细看，除了眼睛，两人再没有相似之处。

　　他明白，她不是阿愫姐姐……

　　凝愫转身欲走，许是这熟悉的亲切感，易圆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凝愫忽然被叫住，疑惑转过身，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该不会是发现她是妖了吧？

　　这青年却缓声道，“易某失礼，不知可否知道姑娘名姓？”

　　凝愫一愣，重新打量起这人，他耳尖染上薄红，看样子是懊悔问了这个问题。

　　半晌，凝愫还是回答了他，“素素。”

　　愫愫？

　　易圆又愣在原地。

　　凝愫也没再管他，准备离开酒楼，这时，忽然进来了一个人，凝愫认得，他是那群修士里的，只听这人往她背后的方向一喊，“易圆师兄，走吧！”

　　凝愫的脚步在这瞬间顿住了，但只片刻，她便如常走了出去，没有任何异样。她一路回到客栈，片刻也没停歇，直到回到房间里，她才靠着墙，回想刚才的事情。

　　那个青年，居然是易圆……

　　她还真没有认出来，是啊，过去了两百多年，时过境迁，他理应长大成人了。

　　他也在这儿……那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在？

　　凝愫不想叫出他的名字，因为一想到，她平静两百年的心，还是会忍不住随之牵绊。

　　好在据她观察，这些都是易圆的同龄人，应该是修界的后起之辈，当年的事，除了在场的人，他们应该知道的也不多，他…应该也不会和这些后辈们在一起的吧？

　　只是方才易圆为何那样盯着她？难道是认出了她？

　　凝愫摇摇头，不可能啊，她早已改头换貌，连身体都不是同一具了，怎么可能认出来呢？

　　算了，别管了，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找到老辛他们才是。

　　*

　　在酒楼蹲守了几天，总算没有白费，凝愫终于见到了这位叶闻均，叶郎君。

　　她在对面的楼里，小心地观望房间里的情况，叶闻均仍然是一个人，在桌案上不知鼓捣了些什么，随即便再次出了门。

　　凝愫赶紧下楼，等着叶闻均从酒楼出来。

　　在那里！

　　凝愫正欲跟上，忽然被大街上的人流挤开，此时是晌午，正是热闹的时候，只这一瞬间，叶闻均便失去了踪影。

　　她心中暗暗惋惜，身边却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素素姑娘，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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