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若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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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而入的刹那，林初晓被办公室的大惊到了。

　　低调奢华的实木地板，头顶是一片半透明的玻璃，能将天光透进来。右边是会客区，几张沙发和一张沉黑色的实木桌，左边是办公区，一张宽大的桌子摆在中间，背后是大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美景包揽进来。

　　正前方是透明柜子，里面摆着各种装饰品。

　　林初晓由于专业的原因，从未在写字楼里工作过，江穆临的办公室打破了她对办公区沉闷死板的印象。

　　原来有人上班的时候是可以见到太阳的，甚至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

　　林初晓转过身，正对着江穆临。他今天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打着浅色条纹领结，完全没有平时闲散的样子，看着十分矜贵，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项目负责人，林初晓会以为他是年轻有为的总经理或董事长。

　　林初晓对上他的视线，江穆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神从惊艳慢慢变得冷冰冰，最后移开目光。

　　他起身，一语不发地拉着林初晓走到会客区坐下，林初晓感觉手腕发紧，仰头看江穆临的脸色沉郁，阴云密布。

　　“逛完才想起我？”江穆临一边倒茶，一边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

　　林初晓皱起眉，一边把花放在茶几上，一边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去逛街。

　　“方宁跟你说的？”林初晓弱弱问道。

　　江穆临抬眼看了看林初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林初晓觉得他莫名其妙，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又是这个冷冰冰的态度，不欢迎自己的话可以直接说。

　　江穆临将热茶递过来，在这个间隙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初晓，移开目光冷声问道：“你这身，谁买的？”

　　林初晓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怀期待地说：“好看吗？”

　　江穆临咽了一口茶，喉结上下滚动着，良久才说：“一般。”

　　林初晓有点恼了，这是她试了好几套才选出来的，连侯阳都说好看，他却说一般。

　　林初晓放下茶杯，语气不悦：“你不欢迎我就算了。”

　　话毕，起身欲走，手腕处却被人狠狠攥住，林初晓回身，看见江穆临表情隐忍，语气低了几分：“为什么不先来见我？”

　　感受到对方低落情绪，林初晓也软了下来，回身坐回原位，说道：“是你没来接我，恰好我…朋友先来了，所以就…”

　　“只是朋友吗？”江穆临忽地问出口，没给林初晓反应的时间。

　　“方宁没告诉你吗？他是我大学同学，最近联系得多了点，成了朋友。”

　　江穆临又给林初晓递了一块茶点，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合花束：“是吗？我看他那个样子，可不像把你当朋友。”

　　林初晓恍然：“你跟踪我？”

　　江穆临长腿交叠，拿着手机，用手在上面不停划拉，眼神却始终没有聚焦：“我碰巧路过。”

　　林初晓狐疑地哦了一声，那么大的城市，还能给他偶遇上了。

　　她拿起茶点吃了一口，被甜腻的味道一下齁住了，表情都扭曲了。

　　江穆临轻轻瞥了一眼，起身去茶吧处拿来一包浓缩柠檬水，撕开倒进水杯，又加了半杯温开水冲开，递给林初晓。

　　“这次开会具体是什么内容啊？”林初晓接过柠檬茶，出声问道。

　　江穆临眉头急速皱了皱，又很快展开。

　　林初晓见他表情又变得严肃，心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

　　看来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

　　“公司不愿意给我机会了吗？”林初晓低下头，手紧紧攥着杯子，仿佛要把杯子捏碎。

　　她没敢看江穆临，很怕看见他为难的表情。

　　她一个人难过就够了，牺牲自己一个人能换来江穆临和团队的平安无事，化解这次危机，她觉得也值了。

　　江穆临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初晓听见他在说：“对不起。”

　　他语气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说，可最后只剩无尽的沉默。

　　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林初晓佯装没事儿地开起了玩笑：“没关系的，反正我有这个实习经验，再找一份新工作也不难。”

　　“虽然…虽然不能继续和你当同事了。”

　　江穆临的食指和拇指不断摩擦，最后拧成了拳头，他紧抿嘴唇，千言万语不能说出口。

　　林初晓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没关系，江穆临，希望你能帮我找出那个陷害我的人。”

　　“还我一个清白。”

　　·

　　会上，江镇海表情冷得吓人。

　　这是林初晓第一次见公司老总。

　　参加会议的各个都是公司高层和部门负责人，还有一个长得十分美艳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连衣裙，抹着大红唇，坐在江镇海的左手边。

　　只有她和方宁两个小喽啰凑在其中，显得人微言轻。

　　他们用ppt将目前舆论情况作了汇报，评估了此次舆论对公司的影响和造成的损失。

　　各种数据报表看得林初晓眼花缭乱，所以江镇海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林初晓，你就是负责这个片区的兽医是吧？”

　　“夏瑾的病怎么样了？”

　　林初晓刚回过神来听江镇海说话，又被这个问题干蒙了。

　　江镇海作为公司老总，每天要烦心的事情数不胜数，竟然会注意到夏瑾生病的事情。

　　“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林初晓毕恭毕敬地回复。

　　红唇女人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回来。

　　“很好。”江镇海没有任何的表情。

　　“小姑娘，你刚来实习几个月，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可惜啊。”

　　“公司对你的表现呢是肯定的，所以决定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希望你能早日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们会重新招募兽医，但在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需要做好交接工作。”

　　“这也算给网友和消费者们一个交代。”

　　“你同意吗？”

　　林初晓抬起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注视着她，大部分人因为这次事情闹得精疲力尽，眼下乌青明显，眼神散淡。

　　只有方宁向她投来关切的眼神。

　　林初晓知道，这里的人不关心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每个在公司打工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不过谋个生路。

　　这次事件带来的连锁反应十分严重，如果不妥善处理，公司将面临倒闭的风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消费者可以追捧起一个品牌，也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个品牌。

　　而这个公司的人，将会为此失去工作。

　　林初晓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开这次会议不过是通知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询问意见。

　　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林初晓身上，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紧紧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江穆临。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紧紧交叉放在桌面上，表情看不出波澜。

　　所以，江穆临也认可了这个处理方案吗。

　　她想起他在电话里声线温柔地说：「有我在，不要怕。」

　　她那时真的以为江穆临能救她于水火。

　　可现在，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所有人都让她扮演那个罪人，毕竟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实习生推出去挡子弹，比花费时间找真凶容易多了。

　　她再一次看向众人，眼里的不甘偷偷藏进内心深处，她勉强稳住声线，无比艰难地说出那三个字。

　　「我同意。」

　　所有人的眼神明显松了松，紧绷的气场变得轻松了一些。

　　江镇海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公司出于关怀，会给你一定赔偿金，接下去你就配合公关部工作。」

　　「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散会。」

　　大家依次走出会议厅，只有林初晓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呆呆地坐在原位。

　　直到公关部的徐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你叫林初晓对吧，那我就叫你小林吧。我是负责舆情处理的徐琴。」

　　林初晓连忙站起来：「徐姐好。」

　　徐琴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说的话却没什么人情味：「情绪处理好了吗？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林初晓愣怔了一下，笑着说：「处理好了，你们要我配合什么呢？」

　　徐琴领着她来到公司的拍摄场地，连凳子也没给她，就让她站在公司logo前面，递给她一张温热的A4纸。

　　「你把台词记一下，过会儿我们要拍一个澄清视频。」

　　「记住，表情要诚恳庄严，语气要庄重中带着歉意，不要让人觉得你在念稿子。」

　　林初晓拿着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通篇都是对这件事情的悔过和道歉，里面提到，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才把泻药当成营养剂放进饲料里。

　　林初晓右手的手指深深攥紧纸张，薄薄的纸被她攥出褶皱。

　　感受到林初晓表情不对劲，徐琴冷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仿佛那纸上写的就是真相，林初晓不该有这种表情。

　　林初晓知道这视频一出，自己再也无法再兽医行业混下去了。

　　她的内心告诉她不要答应。

　　不要屈服。

　　可是事情早已超出了可控范围，林初晓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

　　公司会换一个人当替罪羊。

　　如果自己不当，就有可能是方宁、艾依拉、赵叔。

　　或者江穆临。

　　她明明是一个据理力争、从不屈服的人，可想起草原上的那些人，想起江穆临，她就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她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刚人，变得软弱了。

　　林初晓撕掉了A4纸，看着纸屑在空中翻飞起舞，心里却堵得难受。

　　徐琴震惊地看着林初晓：「你刚刚不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要反悔了？」

　　「开始录吧，我记好了。」林初晓视死如归地看着面前的摄像机。

　　滴的一声，摄像机开始录像。

　　林初晓刚介绍完自己，准备将罪名认下的时候。

　　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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