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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的报复
待到日出,他收拾包裹去街面上走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宅子,金篱想着这地邪乎,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回船上去找雷禾。
谁知一夜未睡头脑昏沉,也不知怎地,他蒙头扎进小巷子里眯了一会,睡到午时方醒,醒来后取出包裹里的酒菜。
此际八月暑热天气,肉食变味,金篱挑稍好的吃了,剩下的舍不得扔,仍旧包好放包裹里。
他起身时,蓦然见着巷口墙上贴着两副画像,凑上去一瞧,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这画的不是主簿柳意和田奇吗?
只见宣纸上写着官府昭令:凡有人识得画中之人并提供线索者,赏金五十锭,金篱偷摸瞧着远近无人,伸手把那两副画揭下来,叠了三四折往怀里一塞。
手还未从怀里伸出来,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金兄弟,你怎会在此?”
金篱哪里敢转身,撒腿便往街面上跑,一个不慎,撞翻了拿着油罐的妇人,只听得哐当一声,褐色的瓦罐四分五裂,菜油泼了一地。
“抱歉,抱歉,我唐突了……”金篱急忙起身,还未站稳,那妇人上来扇了他一耳光:“你这混球东西,也敢来吃老娘的便宜。”
说着揪着金篱的衣襟叫嚷起来,街面上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金篱怕惹出事情,连忙掏出海筹赔偿。
那妇人不依,口里说着要去告官,恰巧街面的巡兵赶过来,一问缘由,遂将金篱和妇人,一齐带到去衙门里去了。
***
透骨泉,环耦仙囿的一汪奇泉,味甘清甜,传说仙人入浴除却俗世污秽,明心静气;凡人入浴止血生肌,透骨生香。
清泉汩汩,水声喧嚣,他拥着他入水,渺渺水色朦胧了怀里人的如瀑青丝,与司量发生分歧的朗粼,先一步将十二带回了琅山疗养。
“十二。”他心惊胆战地叫着他的名字,掌中的再生之力再次灌入他的心脏,尽管他已精疲力尽。
许久之后,十二睁开眼睛:“咳咳……”,许是日色太过刺眼,他瑟缩着将头埋在朗粼肩上:“疼,好疼……”他的指甲深深抓进朗粼的皮肉里,金鳞丹的碎片仍他血脉里冲撞。
“十二,再忍一忍,只要一盏茶时间……”朗粼笨拙地安抚他,一向威严的眸子里浮出的是慌乱,是痛惜,还有恨不得以身替他的恨。
十二只觉得从头到脚,像被石磨一遍遍碾过,他无法逃离,无法挣脱:“朗贼,你下了什么毒?好疼,疼……”
“十二……”
“杀了我……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而朗粼终是受不住他的哀嚎,牙齿蓦地咬破舌尖,他再次以神血哺他。
十二哪里肯喝,他嘶吼着撞开他,身子踉踉锵锵地扑向岸边,朗粼眉间紧锁着愁绪,他看他扑腾的没了力气,呜咽一声沉入水里时,伸手将他捞入怀里。
手掌轻轻扼住他的下颌骨,他吻上他,靡靡血丝从他的唇角落下,淌过他白皙的喉结,锁骨,逐渐化散入水。
“呜……”那双漆黑似墨的眼睛倔强地看着他,蓦地落下泪来,随即闻得上位者的一声轻叹,恍惚间一条两指宽的素绸凭空飞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怕——”
臂弯中的人挣了挣,扯落了身前之人的玉冠,只听得一声急促的水浪声,两人兀自沉下了水。
……
八月暑热,夜短而天光长,暮色时分的透骨泉边,凉风阵阵,绿柳依依。
白腕悬红丝,长发遮流水,素纱之下的光洁的躯体依稀现出旖旎的红痕,他闭眸躺在他的怀中,安安静静,苍白的薄唇带着一抹冷色。
“如何了?”剑眉微微竖起,近乎力竭的朗粼已幻化出半鱼身的神形,巨大的鳞尾反射着金色的霞光,在泉水中翻飞。
“病人脉涩而细软,气血虽有阻滞,但已无大碍,至于体内的半颗金鳞珠,还得从长计议。”迷雾结界外悬丝诊脉的司量禀报。
“如若不取?”
“半年一次血脉滋养即可。”
朗粼沉思片刻,吩咐其退下,指尖捏诀唤来麟蛟,他用一条朱红的仙帛将十二裹得严严实实,带回了金鳞宫。
下旨命人搬来一座铜漏壶,朗粼每隔三个时辰喂十二吃一次药,司量每六个时辰诊一次脉。此外金鳞宫的大厨在他手谕下,轮班做着凡间清粥小菜、各色糕点和药膳,以备十二饱腹。
同时,朗粼吩咐仙侍们将宫内一切有灵力的法器,都搬进偏僻的朱岩阁,并用一把胳膊粗的大锁将石门锁死。
一颗金鳞珠已然要了十二半条小命了,他若是再误吃什么,身体怎么能受得住。
细心照顾了两日,这日申时,十二悠悠然睁开眼睛,隐约见着屋内富丽堂皇,细细一瞧,头顶的四角罗帐织着金丝,缀着碧玉,悬着两支檀木帐钩,他心知又回了那地。
蓦地眼角泛出一抹绯红,淡淡的,如桃色。
“他醒了,他醒了。”两个侍候在此的仙童凑上来瞧着十二,“我去禀报君上。”其中一人说着快步出殿。
不久后,殿门处传来吱呀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十二立即把眼睛一闭,佯装昏睡。
见榻上之人闭着眼,仙童有些不知所措:“君上,他刚刚还睁着眼……”
锐利的眸子扫过他眼皮下微微转动的眼珠,朗粼心下明了:“没醒便罢了,你们快去请司老来,就说病人今日还未诊脉针灸。”
“滚!”十二睁开眼瞪着他,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朗粼笑笑,一双手臂将他扶起,并在他腰后垫了两个靠枕:“你想吃什么,我着人做来。”
“哼!”十二仍旧不理他。
“那起来走走?”他伸手取过案上的木梳,梳着他凌乱的长发:“若是我梳疼了,你就说话。”
他话音刚落,十二一声不吭地抓过他的手腕,张嘴就咬了一个血印子。
咚地一声,木梳落在床沿,朗粼疼得缩回了手,但见十二用被子蒙着头,摆出一副万事不干他事的样子。
恰巧司老头拎着药箱进来,见此情形忙退了出去,没走几步,听到里头传来病人的尖叫声,又见两个仙侍仓惶跑了出来。
司量脚步顿了顿,好奇心驱使他往那屏风的缝隙里一探,见着一只白皙的手抓着床柱,缓缓下滑,兀地扯下了帐钩——罗帐半遮,人影碰撞……
“这么爱看?进来看!”朗粼厉声喝道。
司老头不情不愿地挪步进去,一向乐呵呵的他,此刻埋着头苦着脸。
“上来诊脉。”冰冷冷的命令传来。
司老头这才朝罗帐内看去,只见病人敞着胸口,衣衫散乱——他被清粼神君抱在怀里,眼角泛红,口里赫赫喘着粗气,显然失了力气。
皱眉盯着他腕上的指痕,司量转而将手放在十二的颈脉上,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朗粼一眼,摇了摇头。
朗粼轻叹了一口气:“麻烦司老了,请您先准备。”他说完对怀里的十二说:“等会要针灸几处经络,你放松些,一会就好了。”
“滚开,放开我……”十二气得一口咬他肩上,朗粼躲都没有躲一下,手指利落地剥下他的衣衫:“拿灯来。”
小仙童快速捧上一盏夜明珠,朗粼取来照着他的心脉处,苍白的皮肤上布着圆孔状的针痕,那是昨日施针之处,接着夜明珠下移,接着是腹腔、脊背……
“滚——不许看了,不要碰我!”十二气急败坏地吼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司量已经站他身后,展开了针包。
第一针施在他背上的风门穴,十二疼得要用手去抓,反被朗粼抓住手腕,嘴里塞进一块软巾。
第二针施在灵台穴,十二身子一软,头无力的垂在朗粼肩上,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手指挽起他潮润润的长发,朗粼细心擦掉他额上的汗珠。
接下来第三、第四、第五针……十二疼得浑身发抖,嘴里说不出一句话,而郎粼单手捧着夜明珠同司老说着话。
十二不记得那个死老头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只记得天黑了,朗粼抱着他沐浴更衣,以及四面八方射来那种充满敌意的目光。
十二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四角罗帐,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你吃一些东西,明日我送你回婆婆那里。”朗粼手中端着玉碗,里面盛着银丝血燕羹:“听话,能吃几口吃几口。”
呆呆吞下朗粼送上的粥,十二盯着他脖子上那个紫牙印看,朗粼被他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脖子。
说是迟那是快,十二劈手夺过粥碗盖他脸上,未等朗粼反应过来,他扑上去扒开他的衣襟,在他胸膛上狠狠咬了一口,众侍从吓得魂飞魄散,忙上来拉扯这位不知死活的小公子。
“无妨,你们退下去。”朗粼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十二推下床了。
“君上!”众侍从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还是他家那位俾睨天下的主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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