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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三时作阵云1
几个翠羽军又是一怔。然而此处的骚动早已引起全营军士的注意,故已经有好一批人马朝这片尘埃落定之处奔来。
“什么事?”
小将披坚执锐,神色凛然,怒目威视不容谎言。他佩剑半出鞘,寒光隐隐,散发着危机之意。
谢蓁神色不虞,竹子不知为何心虚地缩了缩。那几名翠羽军争先恐后地抢答道:“将军,我们抓到了秦军派来的贼人!”
“那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子自称有什么机密相告,但他形迹可疑,适才交手时功法诡谲难测,定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个被智囊团赶出来的,包庇这贼人!”
小将蹙眉,佩剑又若有所思地拔出几寸。
没等他想好,谢蓁就不疾不徐地说道:“将军,幸会。”他拱手,一鞠躬,话音客客气气。“适才情况紧急,不得已才出手冒犯,实乃大不敬,小子在此赔罪了。”
小将狐疑道:“你功法独特,乃非寻常。你到底是什么人?要传达什么消息?现在说来,方可考虑是否相信你,否则……”他眼露凶光,意思不言而喻。
不说,无益,斩立决。
然而谢蓁丝毫没有惶恐之色。“将军,这事其实现在说出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方才我怕您的这几位手下暗自通敌,不肯传达,才冒昧出手。既然您来了,在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几个翠羽军气道:“大胆贼人,竟敢污蔑于我!”
“将军,请您明察——”
“慢着。”小将伸出一臂拦住怒不可遏的士兵,扬了扬头,示意谢蓁继续说,模样却颇为桀骜。
谢蓁有样学样,亦是一扬头,桀骜之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炎燚宗联合了毒族谢族,将军应该有所耳闻吧。”
小将神情闪过一丝不满,却很快平复下来,颔首。
“谢族以控毒见长。现如今秦世璟的涅槃母蛊已死,所以傀儡军不再受蛊毒所控。那么,将军知道为什么秦军士兵仍有超于常人之力吗?”
小将面色风云变幻。他记得那些力大无穷的惨白士兵。个个以一当十,一路势如破竹。
“那些不是活人。”
但再仔细想想,他们有血——滚烫的血,与常人无异。
“……但是好像又不是尸体炼成的。”他手指抵颔,沉吟道。
秦世竹与梁稳皆呆立于原地,心潮起伏。
秦世竹也记得那活傀儡,惨白的面,空洞的眼神,却流淌着和他一样的、桃源大地的血。他们灵活,却有弱点,有弱点,才像人,像人,才灵活。
“正是。他们活着,但已经死了。”谢蓁嘴角的一缕难以察觉的哂笑此刻消失殆尽。他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也是被控制,只不过控制的手段不是蛊毒,而是……”
秦世竹的心悬了起来。若他没猜错,应该是……
然则谢蓁话锋一转,退而言他:“……谢族历史,你们知道吗?”
这下几个原本不服气的翠羽军也在问题的超强难度之下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竹子倒疏忽了这一点。那南兽域的卷宗司存放着大量的卷轴秘辛,他只顾着看秦族和薛族的家谱了,竟然连谢族这么个至关重要的家族都忘记看。
唉!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暗自一拍脑袋,懊悔不已。
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忘记呢?
他不记得自己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
难道那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谢族的记载?
但看阿蓁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应该所知甚多。如果没有纸质卷宗,他又是从何而知的呢?族中长辈口口相传?
倒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族中那么多代子弟,光讲也得讲老半天,不费劲吗?还不如记载下来供子弟们传阅呢。
谢蓁见他们一脸懵逼,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知道。”
翠羽军士兵冒出一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呢?”
谢蓁邪魅一笑:“我若不是弃暗投明,会来这里和你们打一架吗?若是弃暗投明,不会做好了不被接纳的心理准备吗?我坦白说吧,我曾经被抓入炎燚宗当过杂役,偶然窥见他们练兵,也翻过他们那里的卷宗。天下奇毒榜知道吗?”
小将微微展眉,又使劲地拧起了眉毛。一个翠羽军脱口而出:“第五银水毒,第四乾煞毒,第三彼岸冥灵,第二涅槃蛊毒。”
谢蓁挑眉。
“然后呢?”
那自恃渊博的翠羽军愣了愣,斩钉截铁道:“还能有什么?众所周知,天下奇毒最高为第二,第一奇毒早在几千年前就消失了。”
秦世竹也曾为此奇怪过,不过询问多人,都是如他所讲,第一奇毒“消失了”。
谢蓁身上有很多疑团他至今都未能明白。
“那你们有谁知道几千年前的第一奇毒叫什么吗?”
面面厮觑。
终于还是小将身先士卒,面色颇为严峻地说道:“不知道。”
梁稳扯了扯竹子的袖子,耳语道:“竹竹,这人到底是谁啊?”
竹子不能说谢蓁真正的来历,却亦不想欺骗少时好友梁稳,只得藏起为难,敷衍道:“梁稳,一会儿再说。”
好在梁稳比少时沉稳了不少,不然此刻早就缠着竹子问东问西了。他略一点头,闭上了口。
谢蓁方欲说话,天公却不愿他说似的,陡然卷起一身大风,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众人纷纷捂住口鼻。
小将透过风沙的咆哮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家快回军营大帐中避风沙。这阵妖风来得奇怪,怕是有什么不祥之物赶来。”
众人巴不得回去,忙不迭朝着军营的方向跑路。
狂风咆哮,湮灭了周遭的声响,只有落尘细小的声音在内心响起,反倒显得比往日响亮。
原来谢蓁在逃跑之前特意大费周折偷出了落尘。那一路的人声与童谣之声是逃亡途中的流民。“一路北上”的不是秦世璟,而是寻寻觅觅的谢蓁——阿蓁。
“对了,秦军近来动向你知道吗?”竹子冲谢蓁大喊道。
谢蓁于狂风中艰难地摇摇头。“脱离太久,不知!我只知道……他做了两手准备!”
“那这和第一奇毒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冲入大帐,紧紧拉上门帘,呼哧带喘。
外边出了几个守营的倒霉蛋,其余人皆躲回了自己的营帐。
谢蓁面色惨白,眉头紧蹙。“不妙啊,很不妙。那风绝非正常,那沙尘也不对劲。刚下完大雨,哪里来的浮尘?”
远在桃源山上,柳晓霁经脉中的灵流又暴窜起来。她才将毒质勉强平衡,山下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又刮起了骚动。她面色一白,赶忙捂住嘴,憋回一声闷哼。
吓得假寐的齐馨兰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
柳晓霁看着她宛如受惊小兽的模样,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凌厉了眉峰,凛然道:“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要来了。”
“啊?什么?”
柳晓霁不知她的意思是“什么东西”,还是难以置信的感叹,于是周到地回答道:“有什么毒性很强的东西要来到古芜湖了。可能是秦世璟所派。它可能强于彼岸冥灵。”
“但彼岸冥灵是第三……啊。”齐馨兰手心渗出滑腻的汗水,糊在掌心,有些冰冷。
柳晓霁亦心惊。若是高于彼岸冥灵,那就只有剩下的涅槃蛊毒和……
和那不为人知的天下第一了。
她抬头。与此同时,亦有许许多多人抬头,看向烟尘飘渺的天际。在那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处,有什么东西刚刚搅起了沙尘。
“它来了。”竹子喃喃道。
霎时间,军号吹响,响彻寥廓天际。军士涌出营帐,训练有素地列成队列,纵使风沙依旧,仍严阵以待。
无人点破,但众人皆知,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战恐怕是最后一战了。
不仅是最后一战,还是背水一战。身后已没有撤退的余地,战败即巢覆,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前线战败,为何一直报说僵持不下?!传信兵何在!”
崔一日盛怒,徘徊于大堂内,面庞因血气上涌而异常红润。几个传信的小卒被一众人拥上堂来,在崔一日的雷霆之怒下战战兢兢。
刘山一袭紫袍,圆得像个球,亦怒目而视,神色凌厉。
“是、是、是羽亮让我们这样说的……”几个小卒舌头打了结似的,被吓得磕磕巴巴。
“羽亮那叛徒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你们的脑子都进水了不成?”刘山喝问,面色紫涨。
小卒泫然欲泣:“是他逼我的啊!他、他要挟我……”
崔一日一拂袖,立即压下了哀求声。
“言归正传。我们败了多久了?”
“从……”小卒低下头,不敢直视环绕的目光。“从翎国兰山城之败、开始。”
倒吸凉气,一片厚重的岑寂。
从那以后,就一直节节败退吗?
原来,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做那困兽犹斗。原来,一丝一毫皆入敌眼。
这么说来,秦军畅通无阻地奔向古芜湖,倒不稀奇了。
小卒被军法处置,然而崔一日却没那功夫看血溅三尺。他早发号施令去也。
……
该来的还是来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勉强有些甲光向日金鳞开。方设好结界,乌泱泱的火焰纹黑甲兵就如期而至。
“尔等鼠辈,见识浅陋,不识天命,负隅顽抗。太子殿下奉旨缉拿翠院、乌衣社及众反贼帮凶,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个声音轰然响彻云天,不知从哪里来,更不知为何人所发出。
紧接着,黑压压的黑甲兵如同漫天鸦群,从天空、从地面席卷而来,其势足以让天公变色、地裂山崩!
“翠羽军结翠云迷魂阵!”
“乌衣社员结乌锁阵!”
“翎国、泉国、云山国兵马列盾阵!挡过第一波攻击!”
天地晦暗,阴风飒飒。
电光火石间,黑云之中迸发而出一阵血红的强光。红光由小点急剧增长为堪与日媲美的红色火球,继而在千军万马的灵流催动下四散为难以胜数的红色利剑。红芒冷冽,直指联盟所设结界。
柳晓霁将齐馨兰留在了桃源山上,单枪匹马下了山。她远远散出心灵感知力,察觉到这红色灵气般的东西竟是毒质!
“难不成……这些都是毒族兵马?”
但转念一想,毒族怎会有如此多人?
“那该不会是控毒之术普及了吧?”
此念想愈发骇人。
“不行!”她喃喃,复又撤回脚步飞身上山。
天空中那声音大喝,其声若雷:“冥顽不灵!前锋,攻击!”
刹那间,红光暴涨,天地被衬得愈发昏沉,数以万计的毒气利剑飙射而来,破风声几欲刺破耳膜。
众人的面庞被红芒染上了血色,血色却在逐渐煞白的皮肤上愈渐阴寒。结界爆发出一阵白光,肉眼可见地增厚,宛如火光下的坚冰。
毒气降临,利剑叮当,结界在红色利剑的砍刺下消融变薄,却又在联盟之人齐心协力下增厚。
此消彼长,短时间内僵持不下,但时间一长便会露出破绽。
秦世竹亦在其中。落尘回归,助力迅猛,尘封的剑刃此刻微露一线天光,映得他眼眸如冰。他蹙眉,将体内灵流一丝不剩,尽数投入战斗中。那构成结界的灵气在与利剑的磨合中逐渐掺杂了一丝毒气,只是过于稀薄,不引人注意。但竹子身为新一届翘楚,感知力远胜旁人,故此刻察觉到了灵气的异状。
“这招阴险啊。”他凝神沉思,“趁人不备,无孔不入。堪称一招奸滑的‘温水煮青蛙’!”
但此话一旦说出便会动摇人心,他不知如何是好。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句话好像不该用在这里,不过不知怎地,他脑中就冒出了这句话。
他显然不是“达”者,不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至于“独善其身”……他“独善”了也活不了啊。
红光突然一滞,紧接着急速倒退,撤至九万里高空。地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那针林一般的利剑凝为一个硕大的冲撞巨柱,下一刻,便当头冲来!
结界中混入的毒质开始凝聚,融汇于结界正中心,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红斑。
而那硕大无朋的冲撞巨柱正奔向结界最脆弱之处——毒质红斑。
“完了!”秦世竹心中暗叫。
那红斑在结界半球的最顶端,众人距之甚远,防御之力最弱。再加上毒质本就难缠,当真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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