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爱去不去
踩着早读的点到的学校。
心不在焉地跟着读必背古诗词,异口不同声,冯乐川只觉得吵吵囔囔,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冯乐川抄起必备古诗词,揣好手机,来到了走廊。
现在天气转凉,估计都怕吹感冒,所以13班门前的走廊上,只有几个人在外面早读,也意外给冯乐川腾出了一个位置。
站定到齐胸的白色石砌栏杆前,冯乐川把书摊在上面,手机塞进书下面。
左右环顾一圈,右边是老师会巡楼路过的方向,所以冯乐川右手支着头,手肘压在书页上,左手轻车熟路的用密码解锁点开了和余年的聊天框。
【珐琅彩:你现在在哪?】
【珐琅彩:今天会来学校吗?】
明天一天,是最后一次高考报名信息核对以及一寸照补录。
【珐琅彩:我最迟明晚要去交表。】
【珐琅彩:你什么时候走?】
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推进书页下,看对面在读书的学生。
有人看一会儿书,再把书合上,绕着圈一遍又一遍重复书上的内容。
还有人右手举着书扉,左手拿着个包子,看一会儿书再咬一口包子。
对面巡楼的年级主任是步高,那这边巡楼的应该是刘流。
正这么想着,冯乐川往右边瞟了一眼,也就看到刘流步履不停地往这边赶。
手下的书页传来几声震动,应该是有消息进来了,按住想查看的心,冯乐川两只双手架着头,低头盯书上的词。
感到已经走过自己的脚步又倒了回来,冯乐川心头一紧,接着就听见刘流问:“冯乐川,在早读还是在发呆啊?”
盯得太久,好像不太认识字儿了,挑了一句合眼的,冯乐川抬眼看刘流:“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在早读。”
等刘流再次走过,冯乐川看到余年只挑着回了两句。
【@:晚报时间来。】
【@: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走。】
怎么会不确定时间呢?冯乐川引用第一句。
【珐琅彩:在哪?认真回答,不准骗我。】
余年那边回了个定位,是一栋高级写字楼。单看定位,只知道距离学校5公里远,不远不近。
【珐琅彩:在干嘛?】
【@:在办一个手续,很快。】
仔细回想写字楼附近的建筑,有沿江县教委,有沿江县工会,还有一个沿江县人民医院。
早读完后揣上手机去男厕,冯乐川给余年拨了个视频过去。
第一次视频自动挂断,冯乐川不甘心,再拨过去,直到视频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有人接通了。
看着接视频的人,冯乐川愣了下,疑惑地问:“芳姨?”
看着芳姨背景里纯白的墙壁,淡蓝色的窗帘,不祥的预感陡升,冯乐川声音有点找不着北:“在医院?是余年还是外婆?”
芳姨双手恭敬地捧着手机,举到自己的正前方:“是外婆。”
“余年现在陪外婆去隔壁12楼做问卷去了。”
“估计要花一点时间。”
“他的手机忘了带走。”
找了个隔间把门关上,冯乐川问:“什么病?”“严重吗?”
芳姨像是认真思考了才回答,“感觉有点严重。她最近总记不住事,还总爱往外跑。”
“趁我不注意,她前天上午出门,昨天早上才被警局的人找到。”
“警官帮她拨了紧急联系人。”
“电话打到了余年那。”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余年正好也要回来,他昨天下来航班就到了警局。”
“月姨见到了余年就问他去了哪,说自己找了他半个月。”
“没找到人。”
“然后我们昨天下午就到了医院,也留院查看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是昨天做的体检,今天还在做问卷。”
芳姨说了很多,冯乐川也没听见去多少,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虽然有点多嘴,冯乐川觉得还是想提醒一下。
“芳姨,虽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我觉得还可以更细心点。”
又想到一件事,冯乐川举例继续说:
“无论是逛街还是打太极,都帮她记一下,你一步不离地跟着,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超过……”
芳姨打断:“你说两个月前那天吗?”
迟疑一瞬,冯乐川抿了一下嘴才回:“是。”
芳姨神色古怪地回:“太极7月开始打,天气转凉,所以9月初就结束了。”
“现在大家在打花棍。”
下一句话,冯乐川音量都提高了点:“可是她说她和人约了打太极,不记得约的是李老还是赵老。”
得亏冯乐川记性还不错:“只记得是一对双胞胎老人,一位随母姓,一位随父姓。”
芳姨那边神色更古怪了:“我不记得了她的交际圈有这两号人。”
“我倒是记得有一对夫妻,一个姓李,一个姓赵。”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还想说,厕所门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冯乐川立即噤了声,和芳姨匆忙说了再见按断电话。
收拾好心情开门,扭开水龙头,双手盛起一捧凉水泼向自己的脸,冯乐川总算清醒了一瞬。
一整天浑浑噩噩,机械又重复地熬到了晚间读报时间,30分钟的英语听力结束,冯乐川的隔壁桌还是空的,同桌还是没来。
听力听完后,一般会有英语老师简单讲解一下,今天正好是明珠在讲,她说:“请同学们看到第七问的听力原文,根据试听一致原则…”
正听得认真,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想着可能是某人,冯乐川惊喜地转头看。
扬着的笑瞬间凝固,接着就听见百灵运笑着说:“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据说是有专家组来视察,今天值日的同学要做大扫除,百灵运也跟着错过了的英语听力。
冯乐川扯了下嘴角,无语地转回头,表示懒得理,但桌角又被百灵运敲了敲:“叮当叫你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应该是刚倒垃圾回来,百灵运左手还拎着个蓝色的大垃圾桶,冯乐川疑惑:“倒垃圾会路过物理办公室?”
脸上的表情尴尬了片刻,百灵运心想这人还真不好骗,换了个有点说服力的说法:“路上遇到的。”
“爱去不去。”
听到第二句,冯乐川就像着了魔一样,不带犹豫地起身,转身出了13班的后门。
见着情况,百灵运也知道稳了,顺带心里嘀咕了一句,余年真的有点神。
跑着站定在物理办公室后门,冯乐川抬头在办公室搜索一编,除了丁香再没第二人,也并没有想见的那人。
冯乐川语气焉焉地喊:“报告。”
喝了一口花茶,丁香转头疑惑,“不是还在听听力吗?你来干嘛?”
在心里把百灵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冯乐川脸上强装点笑:“那个。”
“有同学说你找我,可能是我听错了。”
“如果没事那就我回教室了,丁老师再见。”
刚转身预走,冯乐川就被丁香喊住,“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
丁香给冯乐川也倒了一杯花茶,桑椹黑枸杞茶,黑红黑红的水,看着像毒药。
冯乐川浅浅啜一口,居然意外地好喝,捧着小茶杯又喝一口认真夸:“好喝。”
听完冯乐川的反馈后,丁香满意地转身拉开一栏抽屉,拿出一个收纳箱。
打开盖子,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智能机,全是缴的13班的人,估计有人还不止一部。
丁香一阵翻找,拿起一个智能机就看一下背后,冯乐川发现原来她还给每部手机都贴了标签,并且细心写上了名字和收缴日期。
她终于在中间一层找出了目标,把关机的白壳智能机递给冯乐川。
“计数早超过5次了。”
“也不见你来拿。”
“是已经忘了吗?”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白壳手机,陷入沉思,可能是手上还有替代品,也可能是时间冲刷掉约定,没人提,也每人问,冯乐川也就跟着忘了,幸好丁香也在帮他记录,还遵守了协议。
冯乐川撕掉手机背面的标签,把手机揣进裤兜:“谢谢丁老师。”
“我下次一定收敛点。”
察觉语言的分歧,冯乐川又补充,“不会有下次。”
丁香满意地点头:“嗯,你一向让我很放心。”
“国赛加油,好好准备。全力以赴就行,不要有压力。”
“快回教室吧。”
冯乐川点点头,微微鞠了一躬才退出办公室,悠闲地往13班赶。
想拐进13班的后门,才发现后面上了锁,往里推推不开。
狐疑着往前门走去,路过窗户的时候才发现,教室里的吊灯没开,教室一片黑暗。
前门也是合上的,但轻轻一推就能敞开,冯乐川刚想伸手拍亮教室的顶灯,但抬起的手被人半路握住,门背后的握住他手的人说:“先等下。”
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怎么能在这遇上,冯乐川反问握住自己手的人:“你怎么在这?”
没等到回复,教室里的合唱团开始运作:“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短短几句生日歌唱完。
有人开始送祝福:
“班长,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滚滚年华,热烈十八。班长18岁生日快乐!”
“祝班长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班长,这是我们送给你的成人礼,够惊喜吧哈哈哈!”
“班长,成年了可以去学驾照了!期待坐上班长的副驾一天!”
“你小子懂不懂规矩,副驾哪能说坐就坐,副驾是留给女朋友的。”
“又是一年双11,保不齐,班长现在还单着呢,还可以梦一个班长的副驾!”
说到这个,有人来了劲:“班长,你之前大冒险说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现在还喜欢吗?”
“追到了吗?”
“在一起了吗?”
叽叽喳喳辨得热火朝天,冯乐川被握着的手在隐隐发汗,藏在黑夜里,冯乐川反握住余年的手,当事人第一次做出回应:
“谢谢你们。”
“成人礼很难忘,既惊喜又惊吓。”
“那个喜欢的人,现在也还喜欢,追到了,在一起了。”
上课铃打断了吃瓜群众的盘问,总算还有清醒的人还记得原定流程,学委冉紫微控场:“班长,你快许个愿,我们就开灯上课。”
清醒着听过,醉酒着说过,那句熟悉的话再次被复诵:“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说完冯乐川就拍亮顶灯,拉着余年退出前门。
隔绝了热闹,两人停在前门,是教室一众人的视角盲区,松开了余年的手,冯乐川垂着头问:“你参与了多少?”
余年和冯乐川面对面站着,“不是主谋,我只献了一个计。”
指的是那句“爱去不去。”
“再帮忙关了个灯。”
因为余年到教室到得太晚,后门已经上了锁,索性进了前门就站在门后等。
坦白从宽,余年又回:“没了。”
冯乐川继续低头闷声问,“外婆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余年听到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心想大事不妙,走进一步:“没打算瞒你。”
“我只是想让你。”
“至少愉快地渡过今天。”
抬起冯乐川的下巴,一滴水溢出,砸在余年手上,烫在余年心上。
冯乐川的两只眼像盛了盈盈一汪水,估计就要框不住了,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他正咬着下嘴唇抵抗。
余年也不看了,把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见两人半天没路过窗户,有人拉开窗户查看,比口型问怎么回事,余年空着的手摆了摆,也不出声。
第二声上课铃响,走廊那边有脚步声传来,物理老师王中举又迟到了。
可怜了一把老骨头,每次上课巴不得蹬一双风火轮。
走近了,王中举也看见,有两个人贴得极近的人,快速分开,并且两个人都沉默着看了一眼王中举。
随后冯乐川低头向左走,拐进了厕所。余年向右走,进了教室后门,一丝不怕,一毫不慌。
王中举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纳闷:“我的威信已经变成负数了吗?”
冯乐川猫着腰从后门教室的时候,王中举正面向黑板,画横线、打圆点、标数据,在复刻一个电磁场。
回到座位,冯乐川掏出生物竞赛题就开始盲目地刷。连着三节晚自习,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余年面向冯乐川都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三刚下课,冯乐川就合上了书,撕了半截纸条,随便一捏就抛给余年。
随后把桌上的书塞进书包,拎着东西就从后门出去。
纸条来不及打开看,余年也随便拿了本桌上的题也跟着出了教室后门。
余年先是跟在冯乐川身后,在大致猜出目的地后,他也开始带头往前走,率先推开顶楼会议室的门,单手示意冯乐川先进。
这个节点,一些数学、化学、物理竞赛初赛培训都已经结束,现在大家都在等省赛晋级名单。
所以会议室是目前唯一可能空着的教室。
推开的是一间小型圆桌会议室。
冯乐川把东西放下,拉开就近的两个座位,抱臂坐在椅子上,跷着个二郎腿抬下巴点余年的手心问:“不看看?”
示意余年手里握着的纸条。
余年面对冯乐川坐下才把纸条打开,写着字的一面朝向冯乐川,他说:“上面写的:跟上。”
接着反问:“是不是?”
一字不差。
冯乐川跷着的腿放下,脸上算是破了点冰:“是。”
“虽然被拿捏的感觉很不爽。”
转着眼珠子,冯乐川认真总结自己现在的心情:“但是拿捏我的人是你。”
“好像,也还好。”
“还能接受。”
余年伸手解开冯乐川抱臂的手,冯乐川往后躲:“先别碰我。”
“还没彻底冷静。”
变着法的说自己还气着。
余年收回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挨训,见这模样,冯乐川也继续说:
“我承认,如果不是我多疑。”
“今天的生日,会是我最难忘的生日,谢谢。”
“我不爽的点是。”
“我明明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还是感觉你不需要我,可我想被你需要。”
“就算你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计划,但我不想作为你计划的一环,我想参与你计划的制定。”
“本是同林鸟也是你说的。”
“只共享荣誉,不共享苦难,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吗?你的同林鸟是这个意思吗?”
余年出声打断,“不是。”
冯乐川的双手搭上余年的手背:“你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我们是战友,也是……”
“我很心疼你,我想帮你。”
未说完的话给人无限遐想,余年反握住冯乐川的手,有点急切地想知道正解,“也是什么?”
本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刚刚无声,现在余年追问,冯乐川想了一会儿才回:“家属。”
余年摇头觉得不恰当:“范围太大,不够精准。”
冯乐川抽出了双手:“我劝你见好就收。”
余年探身,手搭上了冯乐川座位的椅背:“没见着好,可以先给点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冯乐川蓦然红了耳根,明明几个月前会脸红的还是对方,现在两极反转,会脸红的变成了自己。
冯乐川偏头一躲,抬眼就看到了自己左上角正对着一个监控。
推开余年,冯乐川给了他搭在自己椅背上的手一巴掌,就算是给了好。
余年应该也看到了监控,撤回身体在椅子上坐正。
等刚刚那阵暧昧的气氛散开点,冯乐川一边写生物题一边问:“外婆的检查结果怎么说?”
在验算数学的余年也一边写草稿一边答:“身体数据都还算正常。”
“但问卷评估每次结论都不一样。”
“打算带她去更权威的医院看看。”
以为自己也磨练出了一心二用的功夫,其实不然,专注着余年的话,冯乐川的笔早就开始在草稿纸上不规则地画圆。
推演一半的遗传系谱图刚开了个头,就没了结尾。
半天没得到答复,余年笔尖一顿,转头看冯乐川。
把笔搁下,冯乐川也面向余年,皱着眉问:“问卷得出了哪些结论?”
余年也放下笔,转头看冯乐川:“四份正常。”
“以及。”
“一份阿尔兹海默早期。”
第一次听到这个专业又陌生的词汇,冯乐川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外婆现在在哪?我能见见她吗?”
余年抬起一只手揉开冯乐川的眉:“在家,当然。”
说完冯乐川就收拾好两个人的东西,拉着余年出会议室:“余年,我们一起逃掉晚四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