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长奋斗史

　　一个世纪以前，由于国王昏聩残暴，旧礼顿皇宫被愤怒的蒂恩市民和下议院的反抗军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皇家军团跟反抗军拉锯数月，在反抗军开始占据上风的时候，礼顿公国所在的联盟大陆爆发战乱，邻国可可公国更是趁乱陈兵两国边境。
　　此时公国急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周氏已经统治了礼顿公国三百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下议院跟皇族继续开战，公国将因为内耗而无力抵御外敌，在联盟大陆的战火中被可可公国吃干抹净。
　　于是双方达成了妥协，皇室将大部分王权移交下议院，并联合下议院对其他贵族进行清算；
　　下议院尊皇族为世袭罔替的国家元首，并保障皇族享有一定的贵族特权。
　　自此礼顿公国的上议院被架空，下议院代表平民，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礼顿之主。
　　皇室为了自保，甚至剥夺了贵族们部分作为普通礼顿公民应有的权利。他们原则上只能入读皇家公学，而皇家公学的授课内容又被严格限制。
　　皇家公学只能教授传统的贵族课程，禁止对学生的表现评分排名，每周的教学时间也有限制。
　　一系列措施实施下来，贵族子弟被养成了纨绔和废柴。
　　想要接受常规教育，要么主动放弃贵族头衔，成为平民，自然爱去哪里读书就去哪里读书。要么就像周芸家，依附财阀，靠财阀给的推荐信进入两大公学。
　　在应雨甜提案，将梅娜徳公学的推荐权收归校董会后，连依附财阀都不一定好使。近两年，背靠财阀的贵族子弟都在往利卡图公学涌，弄得利卡图公学也在考虑收回推荐权了。
　　一开始，皇室跟内阁的权力之争还互有胜负，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而打破平衡的，是上上代国王。
　　这位陛下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跟内阁掰过腕子，他并不是自己主动打破这个平衡的。
　　他只是很不幸，是个医学意义上的弱智。
　　礼顿政府在上议院据理力争，一时化身皇室正统的坚决拥护者，比皇家学院里的某些老古板还要激进，保住了弱智国王的王冠，然后就开始把手伸向了皇族保留的那部分权柄。
　　贪婪的下院议员们，先是忽悠着弱智国王，把本应是国王亲信的上议院领袖兼掌玺大臣，换成了内阁的人。
　　掌玺大臣掌国王诏令，内阁把人一换，相当于掐住了皇室的脖子，从此政令不出中部宫殿，也不再违背下议院的意思。
　　还是上议院的老家伙们豁出去老命，把周氏皇族散落在礼顿公国的领地保住，加上鹿党担心牛党只手遮天，出手替国王保留了对宫务部大多数职位的人事任免权权，皇室才没有被彻底推翻。
　　但下议院从弱智国王那里尝到了甜头，在弱智国王有了正常的继承人以后，就为了操控皇室手中的权柄，又用了跟当初对付旧贵族一样的招数，对入主中部宫殿的皇室一家进行了严格的教育管控。
　　从此王子公主还有亲王们的学习内容都要经过宫务部批准，法律明文规定，政务、军事相关的课程是绝对禁止出现在宫廷课堂上的。
　　也因此，谢小池要把她对公主的教学计划完完整整地向部门报备，不敢有一点藏私，每份教案都要经余悯跟卢菡两道关卡盖章签字才能使用。
　　她许诺教授公主的知识，也都是合法合规，在公主的课目名录上的。她不教，其他宫廷教师也会教，只是教不好罢了。

　　在这样的限制政策下，弱智国王的儿子，上一任国王陛下果然被教得没有半点见识，也从来不问政事，安安分分地在他的宫殿里做着橡皮图章。
　　那时没人想到，弱智国王的出现，是周氏主支灭亡的开始。
　　周氏由于某种特殊原因，曾在早期进行过大量的近亲联姻，表兄妹乃至堂兄妹的组合很常见。这段过往，在周氏皇族的基因里埋下了定时炸弹。
　　上上代弱智国王去世后，皇室遗传疾病大爆发，周氏新生儿数量锐减，上代国王甚至没能留下任何子嗣就去世了。
　　顺着继承顺位一个个往后推，就轮到了当今国王加冕。
　　当今国王陛下在血缘上，离周氏主支已经很远了，也因此能从遗传疾病的风暴中幸免于难。他没有在礼顿政府的教育管控下长大，因此行事风格跟他的前任不太一样。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对楚氏的扶持。
　　如果其他周氏主支后裔在位，绝不敢伸手给自己人捞好处，更不敢跟一个财阀走得这么近。
　　但他毕竟是半道加冕，加上执政的鹿党在野期间，也算是保皇派，内阁通情达理地容忍了他对老朋友楚家的优容。
　　让文官们警惕的，是楚家对军工产业的涉猎。
　　国王以皇家空军用度也属皇家用器为由，让楚家触碰了军工产业的蛋糕。虽然只是让楚家承包军粮、军装的生产，但皇族与涉猎军工的财阀交好，已经踩到了内阁对皇权限制的警戒线。
　　但那时夜相刚刚上台，跟齐萧两家起了摩擦，起摩擦的原因还跟文官们有点关系。楚家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力挺夜相内阁，让齐萧两家消停了下来，各方妥协之下，对楚家跟国王的制裁也就不了了之。
　　卢菡也知道这代国王的宫廷事务棘手，所以努力把权力往宫务部的实权文官余悯身上放。
　　要她履行宫务大臣的义务，去跟其他内阁部门沟通楚家的问题，可以，但不能通过部门公函，只能像在可可公国的使馆宴会上那样，口头交涉，不留痕迹。
　　不见上一任宫务大臣，一大把公函发出去，结果把自己发下台了吗？
　　反正宫务部名义上确实就是宫廷管家，宫务部的人员选任也是皇室特权之一。当今陛下也是交友广泛，一堆老朋友需要授勋，需要安置。宫务部里只要是皇室有权任命的职位，都被陛下找各种借口塞的满满当当。
　　卢菡是个政客，在宫务部干满任期就跑，选区和选票才是她立身的根本。国王想任命就任命，想塞人就塞人吧，别让楚家在内阁给她找麻烦就成。
　　余悯也知道这个情况不对，国王把手伸得太长了。但宫务部在内阁各部当中分量太轻，别看谢小池他们忙活得热闹，他们忙的事情在礼顿公国的军国大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余悯反映的情况在文官会议上一再被压后，最后他自己都懒得递报告了。
　　太忙，没空。
　　他几乎不在部里提楚家，因为宫务部现在到处是国王的人，换言之就是楚家的人。对于他们的消极怠工，他也不敢抗议。这些人不回来捣乱他就谢天谢地了，旷工就旷工吧。

　　余悯一肚子苦水没处到，好不容易碰上个背景干净的编修生，谢小池又主动提及了楚家的问题，于是躲在办公室里跟谢小池密谈了很久，久到外面的文助理差点以为宫务部新来的编修生要跟次长搞出什么桃色新闻。
　　结束谈话后，谢小池再处理宫务部的政务，就有种在走钢丝的感觉。
　　王子的宫廷教师名单是内阁拟定，宫务部审批盖章的，但谁都知道真正拟定名单的是楚家。名单拟定的时候谢小池甚至还没参加考选，出了什么问题与她无关。她也只是出于好意对余悯提个醒，没想到扯出宫务部和宫廷之间的这些暗流涌动。
　　王子的教师名单可能有坑，这些被压下来的宫廷政务，就没有一项可疑吗？
　　鉴于自己也已经沾手了不少部内事务，想通这一关节后，谢小池跟余悯迅速站到了同一阵线：
　　谢小池现在出入宫廷的机会很多，身份也没有余悯这么惹眼，完全可以试着打探一下，王子殿下的课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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