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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廓
“不急,皇上。”付影冷静道:“老臣还将郑安小儿押了上来任您差遣。”
“带废帝上来。”
话音刚落,付影的两位属下一人抓着郑安的一只胳膊,无甚表情地带他押了上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什么,这番模样就连徐尧都暗自吃了一惊。
过去回朝在御书房见到郑安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知青天高,黄地厚”、父皇长母妃短的懵懂幼帝,如今却像是被月寒日暖煎磨了人寿的绝望少年。
不过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徐尧不可能傻到去同情敌方。
他始终将手负在身后,一个眼神便叫他的左膀右臂替他问话。
李奇峰很自然地从席位上起身,见长庚早一步走到了徐尧身边,饶是再沉得住气,他也被此番场面给气得不轻。
看徐尧的神情,大概所叫之人正是那个长庚,并不是他。
这个老东西!
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伪帝罢了,还没怎么样呢,倒学起历代帝王,生怕自己的那点伟绩没有永传后世,寻求长生不老之道起来。
真是越活越迷信!
李奇峰重重跌回位子里,抓起酒杯就猛喝了一口。
如此还不够,他重重地将酒杯给砸了下去,险些将桌面给砸出了一个窟窿来。
他要长庚死!
不远处的慕青山不经意一回头,恰看到李奇峰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阴凄凄地看着他。
慕青山悄悄打了一个哆嗦,不再去看李奇峰。
看来公主说得果然没错,李奇峰此人善妒,只要旁人夺了他的恩宠,就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很快,慕青山便顾不上关心自己的处境了。
徐尧如愿拿到了玉玺,犹如丧家之犬的郑安,在他看来,自然再无用处。
慕青山必须要在郑妍等人赶来之前,完好无损地将郑安从徐尧手中解救出来,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郑妍不是没有想过,运用褚颜姑娘的化颜术,送一个假的郑安押进宫来。
但鉴于柏陵已经骗过徐尧一次,再次运用相同的伎俩,恐怕徐尧会有所察觉。
果然,徐尧请来了一位医官验身。
待检查无恙后,徐尧点点头,命医官下去。
“长庚国师,”徐尧主动唤慕青山道:“依你看,朕要如何处置这废帝才不会折损朕的德望?”
“不过,你也知道,这厮费尽心思躲藏,叫朕好找了些日子,耽误了朕登位的良机,他怎么说也得重偿朕不是吗?”
懂了,这人意思是说,要让他说一个既显得徐尧贤德又能折磨郑安的法子出来。
真是连吃带拿,完事还要踹一脚厨子的家伙啊……
腹诽完之后,慕青山扯出笑来。他试探道:“不知,叫郑安活着参加后日的封禅可好?”
“他亲眼看到郑氏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上,恐怕要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更何况,”慕青山看了一眼付影,“长老不是还要在封禅之时献出一个宝物吗?”
“到时候,叫郑安双手奉上给您不是更好吗……”
徐尧意外地看慕青山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坐回了主位之上。
而慕青山知道,徐尧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只是,猛虎假寐、豺狼紧盯,还是得小心行事才好。
慕青山这样想着,与付影交换了一个眼色,付影便将郑安关押到了大牢里面。
全程一声未吭的郑安被人扔进牢狱的杂草堆,耳鸣音不止的间隙,他隐约听到外间传来了一声“得罪”。
郑安艰难举起一只胳膊,用力挥了挥:“不必,你们只是在做自己分内之事。”
“出宫后,尽快与姑姑他们汇合,照我说的继续执行……”
“是。”两个侍卫低声回应道。
宫外,烧饼铺其二。
“怎么样,保下皇上了吗?”一身黑衣黑斗篷的女子道。
从宫里回来的其中一个侍卫道:“回谭大人,一切顺利。”
“那就好。”谭思依点头道。
旁边同样身着黑衣黑斗篷的王娲拍拍谭思依的胳膊,提醒道:“喂喂喂,咱公主也偷偷进宫了,等另一个侍卫回来了,你赶紧问问。”
“我要出发了,记得问!”
“什么,”那个侍卫大概对郑妍入宫的事一无所知,满脸写满震惊:“长老不是叫她老实待在平芜山么?”
“你大概不了解那位大长公主。”
还未等谭思依接话,一个寒气刺骨的声音便传入了他们耳中。
正是慕琼宁。
慕琼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也不比他们早太多。
他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去揽身旁之人的身子,结果今天一早却扑了空。
再一睁眼,哪还有郑妍的影子。
这一整天,慕琼宁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将那股怒火给压下去的。
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在擅自作主。
众人见慕琼宁周身气压很低的样子,都躲得远远的。
其中那个侍卫悄声道:“喂,你们家这位驸马脾气这么大的吗?”
“这相比之前好多了呢,”谭思依抱胸评价道:“驸马刚来公主府的时候,见谁不爽就怼谁。”
“哪怕是我们公主,在他那也不甚好过。”
侍卫啧啧两声,见不远处的墨绿身影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他们赶快逃之夭夭了。
果不其然,第二个侍卫出宫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郑妍,并发出了同样震惊又疑惑的问话。
“公主不是在平芜山吗?”
慕琼宁的脸不负众望地又黑了好几度。
第二个侍卫似乎想找补,又补充道:“说不定公主易容了呢?”
“况且公主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哈哈哈哈……”
侍卫的这两句话并没有起多少作用,慕琼宁的神色并没有轻快多少。
在场之人都不清楚,郑妍的整个计划里,将众人护得好好的,唯独没有想过的便是她自己。
徐尧善变,李奇峰阴险,她是害怕有什么变故,这才去了宫里面。
远眺那座长生塔,琉璃灯璀璨,内中的火焰从未熄灭过。
慕琼宁眯了眯眼,心生一计出来。
郑妍根本就没有易容,也没打算易容。
进宫后,她首先就被一个宫女认了出来,洒扫宫女在被郑妍拍了拍肩膀之后,看着郑妍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公主,”小宫女欣喜若狂道:“真的是您吗?”
“公主您没死!”
“自然。”郑妍挺胸抬头道:“本宫这么机智的人,如何会轻易死。”
“倒是你……本宫先前不是叫你家人领你出宫了吗?为何又出现在了这里。”
同郑妍讲话的,是郑妍从前进宫时偶然遇见的一位年幼小宫女。
说起来,昔年那个小宫女似乎比郑妍还小一些,遭管事嬷嬷训斥,在前往御花园的宫道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妍瞧她可怜便去问了原由。
嬷嬷一见是如今因病得宠的五公主,顿时喜笑颜开。
她道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新来的小宫女不懂事,碰坏了大皇子宫里的一盏琉璃花瓶。
碰坏了琉璃花瓶?
郑妍摇摇头,不知是在表达嬷嬷的管教太严苛还是什么,总之郑妍拉着小宫女的手一起离开了。
搞得嬷嬷站在原地走不得也留不得。
“从前啊,本宫去二哥府上,也有个小丫鬟失手把他最宝贵的砚台摔碎一角。”
“当时本宫也以为二哥要怒不可遏了,结果他只是轻声去询问那个小丫鬟可否磕到了脚。”
“从此呀,那个小丫鬟比谁都忠心。只要有人说二哥的不是,她维护的比谁都认真!”
见小宫女眼底明显透出了一丝羡慕的神色,郑妍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碰坏了别人珍贵的东西你觉得天都塌了。”
“可是东西的贵重与否都是人为定义的。”
“二哥仁厚,便看到了小丫鬟的可贵,大哥爱迁怒于人,便认为琉璃花瓶比你重要。”
“本宫有时候在想,人与人的区别在于何处?”郑妍似乎真的是在努力思考,有点想不通,神色之中还带了些沮丧。
“本宫病怏怏的,父皇便打造了一座琉璃灯塔鼓励本宫,可你只打碎了一盏琉璃花瓶便要遭这个训斥那个怒骂。”
“……本宫也不是在炫耀,只是替你觉得不公平。”
“罢了,今日我看你可怜,那琉璃花瓶本宫替你还上。”
“明日本宫便叫你家人来领你回去,好好生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白头到老不也挺好嘛。”
小宫女赶忙跪下来道谢。
她的确很想出宫,此次来到宫中也是她父母逼迫她来的。
只是为了能给她的兄长补贴一点家用。
小宫女的兄长早已成家,日子却过得紧巴巴。
她的兄长既好吃懒做,又不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小宫女的父母非但没有鞭策她兄长过好日子,反倒将家里的幺女送进了宫。
在宫里她常常被管事嬷嬷和大皇子训斥,回到寝室还要被同龄宫女欺负,她做梦都想回去。
小宫女想着,这次既然承了贵人的恩情,便要在父母带她回去之后好好求求他们,让她爹娘不要再送她进宫。
哪怕自己去给别的商铺老板做工也可以,然后努力赚钱,今早还给五公主。
可事与愿违,小宫女的梦在她父母到来之际彻底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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