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

　　“你到底怎么了？这里，是有什么出现了？”

　　“哦，对，对，是他！”

　　“他？果然还是有人救了你……”他内心五味陈杂，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方向感不如水苏，总是在竹林里迷路。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一只，被杀掉还没有死的蜴兽……”

　　“蜴兽？那不是北区的兽灵吗？怎么会跑到这边来？那种东西要好多个武人才能捉拿，可是我刚刚一路过来，也没见到什么大队伍啊！”

　　“没有好多人，只有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啊？一个人怎么可能能猎杀蜴兽，是被吓傻了吗？”苍季隼担心的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尔后不解的摇头：“没发烧啊！”

　　“季隼！”

　　刚刚还残留的惊吓，这下统统不见了。

　　守水苏的脑海里，只留下了苍季隼是一个比蜴兽还令人讨厌的印象。

　　不，

　　不对。

　　现在印象最深刻的，已经不是苍季隼了。

　　那个少年……

　　“水苏，到底是谁救了你？”

　　“我比你还想知道，他是谁呢！”小女孩在小男孩小心的搀扶下，从草地上起来，任由他替自己拍打身上的草屑，没好气道。

　　“他到底是谁啊？！”

　　.

　　“霄？”

　　0728年，

　　霜重院。

　　“还真是你啊，已经是后半夜了，我还以为太忙你无法再过来了呢。”

　　这个时间点，仍旧毫无困意的羽华，坐在霜重院的大门口看星星，却果然又见到了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装束的少主。

　　如夜色般的漆黑武衣，样式依旧精简，滚边仍是雅致的水苏花叶，针脚细密严谨。

　　“并非我想来，是父亲派我来的。”

　　相较于羽华的自然坦率，莫贵霄就显得有些不自在，似乎一定要为自己来这里安个由头才行。

　　毕竟，前面才刚一起用过晚餐。

　　“听说旧夜里，少主要去的都是最危险的一个结境，没想到真是这样。”

　　“嗯。”

　　“明王坤还真是放心你这个未来的明王霄……”

　　“在担心我之前，”感觉羽华的说法有被看轻的嫌疑，莫贵霄一丝不满的视线瞟过：“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旧夜中的境师，哦，还是处于最危险的一个结境。”

　　对方显然完全没听出他话语中的反讽，只是赞同的点头，“可惜呢，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你简直是在开门请恶灵进来吞噬，就我所知，恶灵最喜欢境师了。”

　　羽华再度点头：“因为境师的属性多数都很清澈，是恶灵最喜欢的。”

　　但这般坦诚只换来莫贵霄越发的头痛：“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觉自己也是个境师？”

　　“我当然知道，咦，你不知道？”

　　“问题不在于我在于你啊！”

　　正说话间，大门一声响，配合着声音跑出来的何迟暖，一看来人，顿时又惊又喜，

　　“少主你果然回来了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这下可放心了！雪焰说得真真准！

　　“少主？！”

　　同样紧跟着出来的金虎照，他却和何迟暖截然相反，此刻更是火大的不能控制：“少主不能保护境师，这件事到底还要我说几次？！梦羽华！”

　　“羽华。”

　　“少主不能留在这！至少不能和你在一块！”

　　“行了，既然收拾好就赶快回去吧。”没有把莫贵霄过来的原由和盘托出，羽华只是一脸平静的赶人。

　　“不行！我改主意了！我不回南都了！”

　　显然已经为此吵了前半夜，看起来又要开始重复的争执了。

　　但与其说是争执，倒不如说从头到尾是金虎照一个人在那里跳脚，边上的何迟暖直接就甩过他的大行李：“快滚快滚！我可警告你啊，别再拖累帮你减罪的我们了！虽然被你拖下水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你这蠢货能不能行行好，至少这趟西域的出差，不要再添麻烦给我们了啊！”

　　“何迟暖！”

　　“你的大将现在就要回南都？”

　　看金虎照追着何迟暖跑出去老远，莫贵霄仍是不大相信的问着身边的人。

　　“对，他本来早该回去的，硬是拖到了现在。”

　　“你不想活了？”

　　“怎么会？你不是来换岗了？”羽华自认为回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莫贵霄只感觉先前的头痛感觉转到了胸口，甚至堵得又开始抽痛了：“我不能保护你，我早说过了！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天你说得很清楚了。”见他又要生气，羽华连忙打手势，表示自己全然知晓。

　　“既然都知道——”

　　“可是我后来转念一想，又不是保护一辈子，不过是在结境恢复正常时候的这几日；且我还能帮你完成暗令，既然日后也活不成了，也就不存在会成为你的肉票这一担忧了。”羽华一派怡静自在，完全不介意自己是被原界最帅男人的白眼给频频投到。

　　“……你真是境师吗？”

　　“咦？到现在还不相信吗？我当然是了！”羽华对上的视线坦率明亮，甚至微微而笑：“好了，走吧，今晚，不单树结境很需要你，哦，应该说，比起我来，整个原界人都需要你的守护。”

　　这句正确无比的话，让莫贵霄发现自己不管有多不满，所有的怒气也无法再发了；

　　但是，浑身更难受了，难受得几近痛楚。

　　.

　　“来了。”

　　在和莫贵霄一起走到不单树下时，羽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马上明了过来，打量着空空荡荡的前方，紧跟着下了判断，“不，它们还没有落下。”

　　这种危机感，甚至可以说是预知能力吧。

　　羽华感叹的想着。

　　身边的人已经不见，抬头，就看到先前做出判断的莫贵霄已经一个纵身跃离了地面，半空时更早一个瞬息弹出了腰间的剑，率先斩落了一只从夜色中探出半个兽头的恶灵。

　　“……好快！”

　　她只来得及赞叹。

　　虽然早有所耳闻，但毕竟只是跟自己无关的少主传闻，初来霜重院只是惊鸿一瞥，直至现在，羽华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份超乎年龄的身手。

　　金虎照说过，历届从少主到明王，其能力是有标准的，什么年龄到什么阶位，层层都有标准，而即使是到了明王，其实也很难做到单人斩杀恶灵，何况旧夜的恶灵，最是恐怖。

　　所以，之所以这样低调，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很早之前就深知自己的身手超过历届少主了……

　　上空传来了恶灵的狂笑，配合不时穿插进入的黑影，俨然已经是一个恶灵之网，稍不留神，就是死无全尸的结局。

　　最先打头阵的恶灵即使已经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也无法阻挡后面的恶灵对这个如同放开捕猎般的旧夜的热情。

　　相较于去年，原本阻挡恶灵最多的霜重院，如今却因为向七个界散发出了结境在消失的讯息，再加上，还有一个在刻意召唤恶灵的奇怪讯息，这个地方，俨然成了最先和最多恶灵入侵的突破口了。

　　原本只是一些小恶灵的尖叫，渐渐的，后面开始有了大型生灵的咆哮，预示着紧跟其后的，是更多的大恶灵，要进入这个世界了。

　　黑色和红色；

　　青灰；

　　烟蓝；

　　紫金；甚至混沌色；

　　如龙；如鸟；

　　如虎如豹如巨蛇，

　　各种颜色和各种形状的恶灵，形状各异，同时发出无法形容的声音在半空游走，而充当了背景的夜空，此刻也早显露出了浓重的黑红色，在整个后半夜，它都会持续这最原始的颜色。

　　“啊……！！恶灵！！”

　　相比随后跑进来的何迟暖捂住嘴巴时的惊叹。

　　羽华倒是没什么惊恐，眼神甚至有点新奇。

　　毕竟，因为禁忌，所有的境师从小到大都被告知，春分旧夜这一天，是绝对不可以走出屋外的，所以更没什么机会看到回到旧夜的天空。

　　“快看，迟暖，那个颜色，就是课书上描绘过的魔界夜空，因为恶灵众多所以会形成这样的颜色，后来魔界就是用这种颜色，在黑海用养蛊的方式，创造出了火虐……”

　　“不用跟我背《七界说》！还以为你早早就进屋子了，没想到竟跑到了外头，你是真的不怕恶灵嗅不到你这个境师的气息吗？！啊，当真没人管了吗？！”何迟暖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拉羽华。

　　“难得旧夜会在西域，可以看到这么多只有在书上才看到的恶灵，它们可都是真的。”

　　“是真的才糟糕啊！！”

　　“有霄在，你怕什么，明王必会再派后援的武人过来，虽然看起来有点多余。”

　　其实，就算没有羽华的这番话，何迟暖也相信，但凡站在这里，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一个事实。

　　一个人斩杀恶灵。

　　那种，只会在游吟诗人嘴里才能听到的传说，竟然发生在了眼前。

　　是真的，完全想像不出来的强大程度啊……

　　恶灵那些暴露出来的牙齿和尖利的爪子，以及会在半空飞来飞去的恐怖，甚至在斩杀时抛散出来的血珠和血腥，对普通人而言，无一不是巨大的感官震骇和刺激。

　　另一方面，那个传闻中最厉害的一届少主，却已经不能再用最厉害这个词形容了。

　　可能，只有出神入化可以形容。

　　迎向那些或恐怖或怪异的恶灵，他的表情冷然的一如平常练习。

　　在恶灵的尸首落在地上时，众人才惊恐的发现那些妖物有多可怕，渗入地面的血水，甚至能把地面腐蚀出坑洞，若是想像一下被它们吞噬，嗯，那种迎头被吃的体验感，怕不是一般的难受吧……

　　更不要说，要迎面击碎它，除了深信自己的武艺，只怕连勇气，都要极度强大才行。

　　何迟暖想像一下，如果把自己的脸迎向那些长相扭曲的恶灵，那么，她只生出了‘还是闭上眼睛被吃掉算了’的念头。

　　当然，前方陷在一片喧嚣烟火中的少主，则根本不可能有何迟暖这样的念头。

　　若说有什么感受是莫贵霄永远无法体验的，害怕恶灵是其中一项。

　　现在，在他四周，是一片恶灵的喧嚣，还有血肉模糊。

　　这些也早习惯了。

　　令人失措的速度和无法跟上的敏捷，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明澜王独占优势的体格和张力。

　　极速的剑轨如疾风，迅速就让恶灵们陷入无法自保的惨境，更不要说，先前想要吞噬一切的张狂了，现在只剩下想要保命的崩溃了。

　　虽然完全看不出门道，但也深知就算来几百上千个高深武人也不能拿下的何迟暖，此刻只能陷入重复的咂舌和赞叹中，

　　“真的，真的是太强了！听说，宇知星师给少主霄占星之后，明王坤对少主霄的训练就是历届最严厉的，就连一些原本执行死刑的武人，也都在充当训练对手的强化训红中，全部败下阵来……”

　　原本不想参与何迟暖这些少主八卦的羽华，倒是从这些话中悟出另一个费解的角度，

　　“……既然已经这般厉害，为何还需要强化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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