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高岭之花后

　　午后透着闷热，树梢上的山麻雀啁啾，蝉声吵人，阳光刺得令人睁不开眼。

　　街角的夏蒙咖啡馆前，江呈澍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挂在店门前的几串风铃响起阵阵清脆的叮叮声，江呈澍方才走在外头就见到了坐在窗边搅着咖啡，甚至侧头还带着几分挑衅目光的于遥。

　　对方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玻璃窗外等着他。

　　像是料定了江呈澍一定会来，于遥脸上挂着悠然的笑，从容地朝对座伸手，又朝服务员招手点单：“坐，和我一样，摩卡可以吗？”

　　江呈澍没有想多待的意思，更没有和祝抒好前任坐下言欢的癖好，他来只不过是想看看于遥想耍什么花样：“不用。”

　　于遥不在意他的冷脸，反而故作温和地询问原由：“不喜欢摩卡？嫌太甜了？”

　　江呈澍无言地看着他，没兴趣接他的话茬：“说重点。”

　　“我还以为你和祝抒好待久了，也会被他带得喜欢吃甜的呢。”于遥自顾自地说，仿若和一位老友叙旧，侃侃而谈，“毕竟我之前也不太喜欢。但是，喜欢一个人时，会迁就，会容和，也总会被他在各个方面的习惯和喜好所影响。你知道吗，这里的咖啡馆其实是我第一次遇见祝抒好的地方。”

　　“他真的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喜欢上他的魔力。我见到他的那天，他就坐在这个窗边，一模一样的位置。一出校门，我就能看到他。”于遥噙着笑，指着窗外不远处“南洲大学”的石雕刻字，“他那时坐在这里，应该是在和许风绪聊天。他聊天时透过那扇窗看向我，竟然站起来笑着和陌生的我打了声招呼。”

　　于遥说到这儿，像是沉浸在了最美好的回忆里，轻笑了一下：“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和他当时的男朋友招手。钟望轩，你听过吗？金融学院的才子，我的隔壁班同学，他那时就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我当时听过钟望轩的男友是艺术学院的祝抒好，一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那样的人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但在亲眼见过祝抒好一面之后，见到他灿烂的笑，哪怕最开始令我心动的笑并不是不是对着我，我也无法落俗。”

　　江呈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每个人都说他不是好人，嗯……确切点说，是在爱情里不是好人，但又不信邪地被他那张脸和装出来的深情来欺骗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我能和他天长地久。”于遥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江呈澍，“我那时候和现在的你一样，觉得他一定非我不可，我便是他的独一无二。”

　　“但是有什么用呢？没有和钟望轩结束，就没有我的开始；没有和我结束，就没有和你的开始。你和钟望轩，和我，有什么两样吗？祝抒好只要说不喜欢了，那就是说踹就踹。”

　　“我的结局和他过往的每一任别无二致，当然，你也会是。”

　　于遥抿了口咖啡，就把它推到了一旁，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江呈澍面前。

　　江呈澍不明地瞥去一眼，那是几张有关于祝抒好的照片。

　　有一张，背景装修他很熟悉，是在淞雾。祝抒好坐在卡座最靠边的位置，身边与他两手相牵的人是这段时间因为毕业晚会演出而总是在祝抒好周围阴魂不散的裴万霄。

　　祝抒好身边的花花草草实在是太多了。

　　两人笑得都很开心，江呈澍只一眼就能看清裴万霄的眼神，饱含着似水的温情，那是能包容眼前之人的无数。

　　后面几张是祝抒好和裴万霄脸贴着脸，祝抒好低着头，在悄声和裴万霄说些什么，满脸认真。

　　而裴万霄很乖顺地附耳过去，和祝抒好一起伸出手，两人在私下偷偷比划着什么，好似在说着别人都无法窥探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江呈澍挪开目光，他知道祝抒好最近一次去淞雾，是和朋友一起去的。而楚廷敬在之后也告诉他了，说酒吧里有个男的后面缠着一直祝抒好。

　　他后来看了楚廷敬发来的监控，认出对方是于遥，便也推测出了今日于遥此行的目的——对祝抒好不是不满就是余情未了，想要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江呈澍无动于衷，他深知几张普通的照片而已，而对方的意图也很明显，手却还是微微攥紧了。

　　“没什么想说的吗？还是说你已经接受了祝抒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于遥后靠，他不满意江呈澍是这样的反应，“那你可真可怜，抓不住喜欢的人，还被他这样戏耍。”

　　“你要和我说的只是这些？”江呈澍静默须臾，盯着那几张照片的眼神又回到于遥身上，风轻云淡地回，“不论怎么样，现在他也还是我的人。”

　　于遥的笑僵了一下，又嘲讽地哼一声，深吸一口气，摊开手机把一条录音摆在桌上，是一通有着乱七八糟背景音的对话。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江呈澍听得异常清晰，像是掼入心脏。

　　——“听说你和江呈澍打得火热，现在你们俩不会住一起了吧？”

　　——“能不能别问这么没含金量的问题？再说了，祝抒好什么人啊，两个月后搞不好已经换一批足球队了你都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江呈澍听见祝抒好不仅没有反驳，反而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仿佛是全世界最荒唐的话。

　　——“同居？怎么可能？才谈两个月，换你你试试，怎么可能会住一起，学校又不是不给我宿舍住。”

　　一阵哄笑，他还听见有人喊了一句“不愧是祝大渣男”。

　　江呈澍听到了最后，祝抒好高傲地补了句“我男朋友来电话了”，那时候应该是自己给他打视频电话了，录音就此中断。

　　“你看，不仅祝抒好的朋友不会把你当回事，祝抒好本人也不会。”于遥拿回手机，把那个录音用彩信大发慈悲地发给了江呈澍，“你在他们眼里只是祝抒好的一个战利品，以及一个笑话。”

　　于遥轻飘飘地扫过江呈澍，站了起来，离开前留下一句话：“一个，大概很有话题度的笑话——医学院的风云人物被甩，那一天应该很精彩。”

　　于遥大步地离开，江呈澍余光看向一旁只喝了一口就被厌弃的摩卡，一圈恶心的奶沫浮在上面。

　　江呈澍的目光又转向于遥留下的那几张照片上紧扣着，拇指捻着最上面两人相牵的那张相角，力气逐渐大到快要捏烂相纸。

　　若单说这照片，江呈澍还可以给祝抒好找理由，甚至连铺垫都可以为他做好，两人不过是普通朋友，做个游戏玩乐牵牵手，没关系。

　　但那条录音，却是像冰锥子一样铺天盖地地扎入了江呈澍的心脏，亦是反复鞭刑。

　　原来祝抒好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关系，对他提出的同居想法也是这样的抗拒。

　　怪不得他总是三言两语就想揭过，提到这个问题只会黏糊糊地撒娇来蒙混过关。

　　放在座位旁的手机又振动起来，江呈澍顿了几秒才将其翻过来看。

　　备注上的“小宝”此刻却异常刺眼。

　　他拿着照片，单手接了起来。

　　“嗯？”电话被接起的那一刻，对面的祝抒好听上去很是意外，先是高声惊讶地叫了一下，随后可能是在静声的环境里，他意识到了，捂着嘴小声含糊地说：“江呈澍！你终于接我电话啦！”

　　江呈澍的大拇指摁在照片上和别人相视而笑的祝抒好，喉结滚了一下：“……嗯。”

　　“哎呀，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后面不会再去照顾萧为策了。”祝抒好飞快地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可以吗？”

　　江呈澍没回答，而是反复地在那张笑颜上摩擦。

　　“江呈澍？”祝抒好见人半天没有回应，小心翼翼地说，“或者，我们回家见面怎么样？这几天我真的好想你的。”

　　说完他又趁机插科打诨，想要缓解气氛：“嗯，也想你做的可乐鸡翅、土豆炖牛腩、海带排骨汤、蒜香黄油脆皮鸡……当然啦，还是最最最想你的。”

　　“是吗？”

　　江呈澍嗤笑着，祝抒好却看不到神情，以为他终于被逗笑了，连嗓音都带了几分欢快的意味：“真的真的，我最近……呃，因为有点事，所以总回家，就顺便和刘姨学了一手。我现在去超市买菜，等下就到你家去喔。”

　　“好。”

　　“那等下见，拜拜。”

　　江呈澍在祝抒好挂断前，听到他的背景音传来一阵嘈杂。有大厅通知取药的回音，也有喊着麻烦让路的人声，再加上方才忽然变得模糊的声音，不难猜出他此时是在医院。

　　江呈澍瞬间明白了，收起照片和手机。

　　并不是祝抒好知道自己的行为身为他的男朋友却主动关心照顾别人的男人逾矩了，而是祝抒好觉得差不多够了。

　　照顾萧为策觉得照顾够了，到最后终于想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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