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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之高瞬息万变,弄臣跌落权势尽失
赵绯的话音还未落地,大殿各处已是掀起了挞伐他的风暴。
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无话可说”,在不同人的看来,自是有着不同的意味。
皇帝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会如此作答。连连看了好几眼立在一旁的花公公暗责他办事不力,直看得花公公冒出冷汗来。
而文武群臣之中,有人认为,赵绯冥顽不灵,恃宠生娇。分明是仰仗着圣上过往给予他的恩宠,而负隅顽抗。谋害朝廷命官已是一等一的大罪,如今东窗事发,其却如何都不肯低头认错。这般有恃无恐、不知悔改形容,应是要罪上加罪。
“哼哼。赵大人当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真是不知,我大晋的律法和赵大人的骨头,哪个更要硬上一些了?”司徒麟阴阳怪气地道。
靖国公听了他的话,愈发地对赵绯生出不满来。
也有人认为,赵绯这是以退为进。铁证如山面前,他早已是无从抵赖。与其据理力争,还不如默声挨打。如此,圣上也好对其就轻发落。之前三日未朝,不过也是有意拖延罢了。原是想借助皇帝这棵参天大树,替他遮风挡雨。谁成想,这次他属实是惹错了人了。老参赞不折不挠,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为自己的女婿讨个公道。好一出狗咬狗,这下可真是有意思了。
那么,在老参赞与赵绯之间,皇帝到底会偏帮哪一边呢?
青太师但捋须浅笑。事至如此,他起了隔岸观火之意。这把火烧得越旺,他越乐见其成。
秦老与他二人之间积怨已久。同为帝师,又都于皇帝成功夺嫡有着不灭之功,权术上难免是要争个高下。文臣之首的位置,青太师志在独占。而赵绯嘛,青太师与这个年轻人本无甚么过多的交集。但作为皇帝豢养的走狗,赵绯似乎太拿他自己当一回事了。单说这几年,折在他手上的那些贪官,许多都是青太师的学生,与他关系匪浅。以至,因此令皇帝对他都颇有微词。这些龃龉与过节,青太师虽明着不作计较,可心里头一笔一笔都清楚地记着呢。
所以说无论一老一少两个人,谁人败了,于青太师而言都是极好的。或者,若是能借此机会,令二者落得一个两败俱伤,那才是青太师最愿意见到的事情。
青太师即是选择了隔岸观火,那么火烧浇油这等子事,自是有人替他来做。
其余文官多在斥责赵绯,他们说的五花八门。
有骂赵绯“罔顾法纪,知法犯法”的。
也有骂赵绯“草芥人命,残害忠良”的。
武将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几人一撮,骂骂咧咧的。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真真是个败类,祸国殃民啊!”
“天下习武之人的清誉都让他给毁了!”
以赵绯为中心,四周的人潜移默化的与他隔开距离。而早前在大殿外面遇到的那些同他热情招呼的官员们,此时或是没了踪影,或是在别处正在贬损于他。
黄侍中跑到赵绯近前,高声骂道:“今日,你赵绯胆敢谋害朝廷命官,私自对守城将士用刑。明日,你就敢揭竿而起,自称为王!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先有百官出言帮衬,后有黄侍中煽风点火,秦参赞更是激动非常,跳起来痛骂赵绯。
“戕害国之重臣,损毁大晋根基。赵绯小儿,其心当诛啊!苍天有眼,赵绯你难道就不怕报应吗?!你赵氏犯上作乱,已是被天爷收了全家去那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之下。你还不引以为戒,还要作奸犯科!你愧对圣上,愧对忠良,你愧对天下苍生!”
对于满殿的讨骂声,赵绯无动于衷。唯有当秦参赞提及“赵氏”的时候,他微微有了些丝的反应。但那反应,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他这般处之泰然,直令秦参赞气血翻腾。怒火攻心之下,老头子两眼一翻,躺倒下去。
“老参赞!!!”近处的文武赶快上前,将秦参赞扶住。
“快去请太医!!!”皇帝也紧张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司徒麟,快把秦夫子领下去,让太医好生诊治!!!倘若出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是,圣上!”司徒麟抱起老参赞,往偏殿去。
皇帝面色铁青,俯视阶下群臣,久久立着不肯坐下。
随即愤而拂袖,将龙案上放置的一堆奏折全都扫到地上。
“圣上息怒。”阶下,文武百官躬身垂首。
见火候已是差不多了,青太师便出列。
“圣上明鉴。既然赵大人已无甚么可说的了,那么这两桩事情也该是有个定论了。不然,空耗了圣上与文武群臣许多精力不说,秦老的身体怕是也要承受不住了。”
“哦?那快请太师说说,该是作何定论啊?”
“回禀圣上,当是依律法处置赵大人。”
“臣附议。太师所言极是,事情既已是水落石出,连赵大人自个儿都无从辩驳。那我等更是无谓多费口舌,依律处置便是。”靖国公抱拳,站出来支持青太师。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既然文武之首已是达成了共识,那么其他人也都追随各自阵营的领袖,出列来。
到最后,今日上朝的所有文武,几乎都出了列。仅剩不到五人,没有表态。剩下的人全都赞同依律处置赵绯。
“呵呵呵,好,好,好哇。”环视阶下众文武,皇帝怒极反笑。
她当是没有想到。一个赵绯竟是值得“文臣”、“武将”两大阵营暂时搁置宿怨,一致对外。由此可见,赵绯为官几年,惩治贪腐、肃清舞弊,究竟招惹了多少仇恨,触动了谁人的利益?
视线落回到赵绯的身上。他不卑不亢地立在那,眼神之中透露出一如既往的坚定。
如同一座不动之山。
说来稀奇,皇帝心里头本有滔天之怒,但当她看到赵绯是如何身处于风暴之中,而全然不为所撼动的时候。她躁动的心绪,竟也随之安稳、踏实了下来。
她才是大晋的帝皇。普天之下的一切,都该为她所有、为她所用。
坐回到了龙位上。但一瞬之间,皇帝已是换上了和颜悦色。
“刑讯司司郎可在?”皇帝问道。
“臣在。”刑讯司司郎青鹕出列来。
其乃青太师的嫡子。作为皇后的嫡亲哥哥,算是皇帝的大舅哥。
“青司郎说说。若是依律,该是如何处置赵大人?”
“回禀圣上。常言道‘人命关天’,害人性命,该是以命抵命,处以极刑。而朝廷命官乃受命于圣上,残害之,则应视为以上犯上。极刑之上,还要罪加一等。而身为官宦,无事生非,殴打他人,则应贬官削爵。两罪并罚,当从重者。然,考虑到赵大人治水心切,且治水有功,当可适当从轻发落。”
青太师夺过话头,道:“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臣以为,流放为佳。便将赵大人流放至滇西,永世不得归还长安。”
“太师仁慈。只是不知,有没有人领情了?”司徒麟笑道。
靖国公颔首,道:“赵大人近些年来,确也是做了一些好的事。留他一条性命在,也可昭显圣上仁德。”
“黄侍中,作何看法?”青太师问道。
“太师的定夺妙极。”
“是啊。这样也算是可以给秦老和侍中一个交代了。”
“不错,不错。”
文武群臣也都点头,同意流放赵绯。
“呵呵呵。”皇帝笑了笑。
她算是品了出来,到底是谁想动赵绯。
“去,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挨个念给他们听听。”她对花公公道。
“是。”花公公依言,俯下身去拾奏折。
皇帝对众臣道:“不如我等且听听,宁安县令高志远是如何说的。再来听听,黄二郎做了些甚么事。”
花公公那头拾起来折子,里面还有一封信后。
逐个打开来看。
然而,没看几眼,花公公就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飞速地浏览着奏折里面的内容,花公公看得是胆战心惊。
“圣上。。。这。。。”
“念呐。”
“是。。。是。。。”
干咽了好几口后,花公公开了嗓。
“栖霞吾友,宁安告急。降雨连连,大水突发。堤坝塌陷,城郭尽没。人畜漂浮,尸横千里。百姓居无定所,曝露荒野。粮钱拮据,挖食草根。数次上报徐州府,皆无音讯。求吾友见怜,将此信递送圣上。救我宁安,救我百姓。”
“高志远亲禀:徐州太守辛守财拦截奏折,隐瞒灾情。盖因宁安粮库财库,均为其巧取豪夺,偷盗一空。未免事情败露,其命家丁于府门口击杀臣与随从。天良丧尽,人德尽失。万幸赵大人赶到,救臣一命。而后亲领宁安百姓与徐州守军日夜严守,抗衡天灾,力挽狂澜于一发千钧之时,治水退水,借粮赈济。然那辛守财实乃狂奸妄佞,放火烧粮,毒害百姓。大人为保我宁安万民之性命,不得不将其就地正法。高志远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赵大人之行绝无偏私,实为逼不得已方出此下策。恳求圣上见怜宁安,勿要怪罪于我宁安的大恩人。”
“黄二郎凭其守城将领之职,常中饱私囊,鱼肉百姓,向过往之人额外增收钱两。更有卑污龌龊之举,常欺压寡幼妇孺,抢占民女。臣数次向神机营检举其之恶行,无人肯有过问。今京畿府下查其被赵绯赵大人所伤,特呈禀实情于圣上。那一日,黄二郎刁难乡里母子,语言污秽,出手上人。围观者众,皆可查证。赵绯赵大人许是路见不平,方出了手。许是无心插柳,刚好教训了此人。无论是何种原因,终是为民除害。还望圣上从轻处罚。”
还有几个折子,都是告发黄二郎的。
望着阶下,皇帝满意地欣赏着每一个人表情的变化。
除去赵绯那块木头,其余人的表情当是精彩极了。
文臣那边都在小声议论,武将那头则都不讲话了。
黄侍中吓得魂不附体,连头都不敢抬。
文武之首虽见惯了大风大浪,可今日事态发展确是让二人感到意外。
“怎么都不说话了?好,你们不说了。那朕替你们说。对赵绯的处置,当是依律而行。这是最为粗浅的道理,你们懂得,朕也自是懂得。虽事出有因,但先斩后奏,诛杀朝廷命官确有其事。虽黄二郎其行可恶,但赵绯随意出手伤人,自是不对。两罪并罚,即刻起,削去其御使大夫的官职,贬为守城一等兵。明日便到神机营报到去吧。”
皇帝如此之决断,让文武群臣都大为震惊。
众人一时之间未能分辨明白,是皇帝厌恶了赵绯?还是顾及秦参赞,她才舍弃了赵绯?亦或是,受制于满朝文武方才的表态?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这样的处罚都太重了。正常来说,有宁安县令的书信、奏折,还有不知名人物的检举,要想保住赵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这样看来,赵绯的失宠已是定局。
赵绯不以为意,他向皇帝三叩首。
“小人赵绯,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起身来,两个小太监走到他近前,准备收回他的官袍与官帽。
“无需二位费心,绯自己来。”
言罢,赵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去官袍与官帽。
一身洁白素衣,孤身而立。
大晋弄臣赵绯在这一日失去了所有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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