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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郑禾恩尝试控制神经微微牵动手脚,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知觉缓慢回到身上,眼皮有些沉,但已经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
浑身是没边的疼痛,尤其是腰和□□,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从里到外把人吃个干净。又有新的血肉细胞不断生长,两方拉锯,难耐的折磨无边无尽。
尽管照顾的人万分小心,可每一次细小的动作都有可能牵动伤口,而郑禾恩已经没有多余的意志来抵抗或控诉这种疼痛。
他私心并不愿意醒来,便用最轻缓的节奏呼吸,伪装成一个尚未完全苏醒的病人,将五感近乎封闭。
病房内的窗帘厚重,全天没有拉开,连医生查房也只开昏黄的台灯,轻声问候和检查后就悄然离去。
郑禾恩分不清时间,麻木的瘫软着,俞温喂他吃东西,他便把嘴张开一条缝,俞温想带他去洗手间,他便顺从的靠在俞温身上,任人解开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俞温似乎走到床边蹲下,什么东西贴上郑禾恩的手背,刺的发痒发疼。他感觉那应该是俞温下巴生出的胡茬,年轻、鲜活又茁壮。
“禾恩...”郑禾恩听见低沉的叹息,俞温说,“我们回家咯。”
上半身一轻,像个布娃娃一般被人托着套上衣服,再被打横抱起。郑禾恩不适应门外的光线,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下意识朝alpha信息素的来源,俞温的怀里缩了缩。
“终于醒了?”震动通过胸腔共鸣传至郑禾恩耳中。
郑禾恩低低“唔”了声,全身依旧无力。他无知无觉的被带上车,带回家,带上床...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放纵自己沉溺和逃避,不知今夕何夕,一切都显得虚幻朦胧,直到听见“咔哒”一声脆响,手腕一沉,而后是克制过的关门声。
郑禾恩忽然彻底惊醒,背脊莫名发凉。他颤抖着抬起手腕,只见明晃晃一个黑色的熟悉的环扣将他的手腕和床柱相连,长度仅能让他在平躺时伸直手臂贴在身侧。他不敢置信的盯着手铐,尝试来回晃动,丁零当啷的声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俞温为什么...依旧要将他拷在床上?他以为俞温那时只是怒气上头,而他愧疚所以不反抗,可到了现在,他伤的那么重,那么痛,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依然无法抵消俞温的恨意吗?
郑禾恩如坠冰窟,惊惧的凝望手上的东西,他以为自己一动不动,那处却疯狂摇晃起来,发热发烫,几乎把他整条手臂全部灼烧殆尽。
猛的,郑禾恩开始奋力拉扯锁链,想将手铐从腕上褪下,皮肤擦破一大片,几乎将大拇指掰断,无奈力气实在太小,心底本也明白通过蛮力是不可能挣脱的。
俞温突然推开房门,带着骇人的威压大踏步走进来,站到床边居高临下问,“你在做什么?”
郑禾恩脸憋的通红,左手握住右手腕,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尚未消失的疼痛作祟,是在标记期对alpha信息素天生的臣服,还是害怕此刻的俞温。
俞温心下一沉,“别费劲了。”他抬起郑禾恩的手腕来回看了看,见无大碍,便一把死死攥住,冷笑道,“你这样除了折磨自己外,还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意思?”郑禾恩眨着泛起水光的眼睛,似听不明白。
俞温转开视线,过了半晌才道,“你觉得呢?”
“俞温...”郑禾恩颤声道,有些想法令他恐慌,又不得不做此猜测,“你想就这么关着我?”
“不是我想关着你!”俞温低吼,“是我不得不!”
郑禾恩瞪大眼睛呆愣片刻,忽觉一直避而不想的事就如一颗毒瘤,是不可能犹自痊愈的。他得自己硬生生把它剖开,把烂肉全部挖干净,再浇灌酒精等它缓慢生长...
“为什么?”郑禾恩喉头哽咽,“如果...如果是因为那件事...对不起,我为我的卑鄙向你道歉...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
俞温从鼻子里发出轻哼,似是不屑,又像是毫不在意。
“俞温,你先放开我,好不好?”郑禾恩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袖,颤声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承认一开始是我不对,我还怀念以前的感觉,而我们在那种情况下还不交心。可我保证,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黎津,也根本没有想起他。我回国之后,只联系过他...一次,是因为一个配方和他以前的那份有重叠...除此之外就是这次婚礼...”
郑禾恩压了压喉咙里的咳嗽和眼睛里的酸涩,又强行将脑海中的昏沉驱除,“你相信我吗?俞温,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觉吗?喜欢上你以后,我从没有过二心,你能感觉到的吧?俞温...”
俞温猛然甩开他的手,喘了两口粗气,哑声道,“这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他用尽最大的耐心听完郑禾恩的这些话,却只让他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你没搜索过他的名字,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过他?”
郑禾恩无异于亲口承认,把他当成替身。这个男人真是无可救药!俞温可悲的发现这些日子的付出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在为郑禾恩编织一个美妙的梦境,郑禾恩于他而言所有的难以捉摸,都只因为郑禾恩想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在用对待另一个男人的方式对待他。
难怪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什么。
俞温自嘲的笑了笑,这叫什么?活该。活该他去招惹郑禾恩,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却不信邪,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能打败他的执念,最后不是一败涂地么。
俞温后退一步,难得没有暴怒,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压抑着抓了抓久未打理而凌乱的头发,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他认了。
郑禾恩想叫住离开的俞温,可嘴唇翕合,居然发不出一个字。言语总是苍白,他无论怎样辩解,俞温都不会真正相信。那他还要怎样放下身段,去求得一个清白呢?
...
郑禾恩知道俞温在深夜会来到自己身边。虽然病得神志不清,但俞温的温度和身上的气息已经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让他分清现实和梦境,真实和虚假。
俞温许久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机械的喂饭,沉默着帮他擦身体,仿佛一个哑巴护工。
不过,他是最出色的“护工”。出院以后,由于无法进行静脉注射,医生开出许多药片,药盒堆成一座小山。不同阶段服用不同的药物,一日三次不同的剂量,俞温一字不落的记下来,用药之前仔细核对,没有出一次错。
俞温每天早起一小时,上班前先给郑禾恩做早饭,亲手喂他吃完再去洗碗,然后看郑禾恩吃药才出门。中午亦是如此。晚饭后,俞温收拾完自己和郑禾恩,会在书房办公,直到郑禾恩睡熟,才躺在他身边。
经过几天修养,郑禾恩已经可以自行下地走路,然而手铐无法支持他到达洗手间,只能屈辱的使用床边的尿袋。
俞温不让他碰手机,估计又找借口叫周阿姨别来打扰,白天整个房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哪怕郑禾恩的性子再静,再耐得住寂寞,也无法忍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躺在床上,像个瘫痪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转动眼珠,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
几天前的恐怖梦境就在那儿重复上演,郑禾恩无数次从浑噩中惊醒,满身冷汗。
郑禾恩心里实在憋闷的要疯,又受形势所迫,于是俞温每次回家,郑禾恩会想尽办法同他说话,问他工作是否顺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来回会不会太累,再旁敲侧击提出想让俞温替他解开手铐,或者把手机还给他,再不济也延长手铐链的长度,让他能够自己解决生理需要。
但俞温一次都没回复他的问题,除非必要也不和他说话。他宛如一个失败的喜剧演员,得不到观众的一个反馈。
郑禾恩一直被强压的脾气终于按耐不住。他承认过错误,也接受俞温对他的惩罚,可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期限,他不可能无休无止的像个犯人一样被这样对待。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令他恐惧而烦躁。
第一次,他在俞温喂饭时扭过头。
俞温没料到,挑挑眉,把勺子贴在郑禾恩唇上。
郑禾恩咬着嘴唇不配合,也不看俞温一眼,两人僵持不下。
“张嘴。”俞温耐心耗尽,冷脸道。
郑禾恩缓慢坐直身体,俨然一副要谈判的架势,把俞温的手推远了点,低声开口道,“你帮我解开,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得放我去上班。”话说出口,难免还是底气不足。
“做梦。”俞温没有多施舍他几个字,直接把勺子插进他的齿关。
郑禾恩一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怒火让他的脸色更红了一个度。他瞪着替他拍背的俞温,断断续续道,“咳咳...那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咳咳咳...你这是非法拘禁,你...咳咳...我...我可以报警...”
俞温闻言动作一顿,冷笑着把碗放在床边,凝视郑禾恩水汽氤氲的眼睛。半晌,他气定神闲,又无时无刻不充满压迫感,“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难道就到这种程度吗?那我告诉你,你不妨试试。”他起身摔上房门,整个房子都回荡着“轰”一声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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