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尉迟凌霄懊恼之际，便见落雪扶着钟离娴远远地朝御书房这边走来，尉迟凌霄瞬间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御书房的尸体，于是快步迎着钟离娴走去，欲将人带离御书房地界。

　　赫连陌见远远走来的二人，一改刚才的万般不快，而是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便对迈出数步的尉迟凌霄说道：“既然是妖物所为，本王也没那些个斩妖除魔的本事，夜岚之事就到此为止，漓国皇上后会有期。”说着嘴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地笑后，也不让宫奴引路，而是一个人径直离开了夏锦皇城。

　　钟离娴见尉迟凌霄迎面走来，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想了想，索性迈开步子，大步朝尉迟凌霄走去。

　　“皇后怎么过来了？”尉迟凌霄拉过钟离娴的手就往回寝殿方向走去。倘若让钟离娴瞧见御书房那具奇臭无比的尸体，兴许会钟离娴数日都不得好眠，他更不想那些精精怪怪再来叨扰钟离娴如今的安逸生活。

　　钟离娴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周围步履匆匆的宫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近日国事缠身，定然未曾好好用膳，妾身便想着为皇上亲手做些甜点，没打扰到皇上与姜国王上谈论政事吧？”

　　尉迟凌霄唯恐钟离娴好奇而折返御书房，于是加快的脚步，以至于牵着的钟离娴有些跟不上，待到回廊折转处，才放慢脚步说道：“皇后有心了。路上没遇到什么吧？”而今就怕那团黑气离了宁渊寻上朝御书房前来的钟离娴，那样就可比上宁渊身更难缠了。

　　钟离娴一脸疑惑地看向尉迟凌霄。夏锦皇城能遇到什么事？整个夏锦皇城除了尉迟凌霄就她最大，难不成还有人敢以下犯上？还是尉迟凌霄有什么事瞒着她？

　　尉迟凌霄见钟离娴一副满腹狐疑的模样，转过头问跟在身后的落雪，道：“落雪，路上可有异样？”

　　心不在焉的落雪听到尉迟凌霄突然发问，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谨慎地答道：“回禀皇上，这一路过来并无异样可言！”

　　尉迟凌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牵着钟离娴的手紧了紧，又为钟离娴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笑着说道：“片刻未见皇后，朕思念得紧！而今皇后身怀皇肆，就更让朕无时不刻牵肠挂心！”说着又仔细打量了钟离娴一番，然后宠溺地笑了起来。

　　此话一出钟离娴心中的疑云渐渐消散，随后也用力回握尉迟凌霄的手。

　　钟离娴想到御书房外的百里墨云，回到夏锦城之后也是许久不见，便让落雪去请百里墨云前来一同用膳，又吩咐落雪多备几个菜式。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妥，便询问了尉迟凌霄的意见，见尉迟凌霄并无反对之意，辞了尉迟凌霄便去准备晚膳一些事宜。

　　钟离娴走后，流觞狐狸才从花丛里钻了出来。而百里墨云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只是与尉迟凌霄及钟离娴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尉迟凌霄见钟离娴走远了，便停下脚步，直到百里墨云与他并肩，才说道：“百里师兄，明日我打算回杜云城，准备大梁与东临合并一事，用完晚膳，你也早些回去收拾行李，此行我打算走水路，百里师兄觉得意下如何。”回杜云城只是临时起意，还未来得及知会他人，这会才和百里墨云提起似乎显得有些仓促，而今的局面却也是非走不可。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为今将钟离娴送回杜云城也许是对其最好的保护。

　　百里墨云停下脚步，看向钻出砖缝中野草没有回话。尉迟凌霄以你现在的身份还能容他反驳一二，兴许念及师兄弟一场也就不欢而散，倘若不念及那可就是抗旨不遵。早些时候开辟河道本以为是为了方便百姓商贾，不想却是为了这般。百里墨云自知尉迟凌霄称帝后做下的决定就不容他人更改，可有些事的利弊他还是想让尉迟凌霄知晓，于是便说道：“其实水路比陆路更危险。”

　　尉迟凌霄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自是知晓，也有考量，如若不给敌人可乘之机，又岂能享半世的安然？”

　　百里墨云只觉得尉迟凌霄不可理喻，当即辩驳道：“陆路一旦遇险尚且还有生还的余地，可水路则不同。即便不在乎，那你可为千千万随侍考虑一二，当真要以身试险方可罢休？”莫纳河夏锦城段硕雨峡谷开辟出航道也有些时日，却从未命人试航，这般漠视生命，与妖何异？

　　“百里师兄有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吧。那团黑气所说，百里师兄该不会就忘了吧？既然百里师兄考虑到天下苍生，当初就该作为看客不管不顾，也不至于此！还有，朕做事自有分寸，不劳国师费心！”尉迟凌霄说完却有些后悔。忆起百里墨云在圣殿山为他所做的一切，就恨不得让时间倒流回去，可话已至此，已经没有回缓的余地。他有万般不该，却在此刻道不出。

　　百里墨云气结，也不再言其他，只是一味自责。他与尉迟凌霄就此争论下去，兴许天黑也分不出其中的是非曲直。而今的尉迟凌霄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尉迟凌霄有了想法，也有了人生的方向，似乎不在需要他这个师兄了。

　　尉迟凌霄见百里墨云不愿与他再争论了，便问蹲在身后的流觞狐狸，道：“流觞，此番追出去可有何收获？”

　　蹲在身后的流觞狐狸显得有些挫败，低着头说道：“追出去就没影了，不知是逃得太快，还是本殿下功夫退步了。？”流觞狐狸说完就也没再开口。妖界叱咤风云的狐三殿下居然追不上一只没有实体的妖物，这要传出去他在妖界怎么混下去，仅凭这一点就够他郁闷好一阵了。

　　尉迟凌霄蹲下来摸了摸流觞狐狸的脑袋，说道：“算了，往后多多堤防便是。”说罢便朝钟离娴寝殿方向走去，一路上尉迟凌霄对今日发生的事并不上心，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用过晚膳，流觞狐狸便留在了夏锦皇城之中。其一，钟离娴不肯让百里墨云将流觞狐狸带走；其二，则是宁渊已构不成威胁，尉迟凌霄觉得非常时期，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

　　流觞狐狸被安排在殿外的搭建的窝棚里，虽说对狐狸而言哪里就寝都一样，可被尉迟凌霄赶出来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满。

　　天蒙蒙亮，一夜未眠的流觞狐狸就跟着尉迟凌霄去了渡口，而百里墨云则早在莫纳河渡口等候。

　　自尉迟凌霄回到夏锦城后，立马废止了异发之人与乞丐不得入夏锦城的禁令，并明令禁止不得歧视入城之人。早些年的禁令不过是怕瘟疫传入夏锦城，由于异发之人一直存在，禁令一直未废止，最终演化成不许异发之人科考做官，如今禁令废止，得到了绝大多数人认可及拥护。与此同时，夏锦城将不再作为帝都，莫纳河亦不再作为军事要塞口，至此莫纳河硕雨峡谷有了航道，可供南来北往船只通行。

　　而此行的的第一条水路便是莫纳河。登上早已准备好的船只逆流而上，尉迟凌霄的船队成了莫纳河航道开辟后的第一次试航，而此次试航的成功，标志着莫纳河硕雨峡谷航道正式启用。

　　百里墨云站在船头上欣赏着沿途的崖壁上的风光，这是曾经的大梁不曾有过的风景。

　　莫纳河流经夏锦城附近的硕雨峡谷水流便开始湍急，河谷中暗滩漩涡密集，自古葬身河底之人不在少数，建都之后，历代大梁君王下旨禁了莫纳河航道，只许百姓在夏锦城以外的河道上捕鱼，一则考虑到百姓的安危，二则是将其作为夏锦城防御的天然屏障。

　　而今湍急的水流变得平缓，这一切都归功于尉迟凌霄。尉迟凌霄回归后增宽了莫纳河急转弯处的河面，又将夏锦城至凝雨城一带的河底巨石一一清理，与蔚凌风一役中，山体的炸开的沙石把起伏不平的河床填平了不少，波涛汹涌的硕雨峡谷尔后平静了不少。

　　尉迟凌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走至百里墨云身侧与其一同感受着峡谷深处吹来清风徐徐。

　　风中夹杂的声音顿时让尉迟凌霄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是第一次在湘竹水榭里听到蔚岩诺用竹叶吹《岁寒小调》中的一处断章的旋律，他反复吹奏了三四遍，一遍比一遍急促，当时的他并未在意，而今再次听到不免有些伤怀，闭上双眼努力聆听那微不可闻的旋律，却赫然发现曲调来自沿途的崖壁的山体中。

　　尉迟凌霄转过身，对着沉浸在硕雨峡谷景致的百里墨云说道：“国师带着皇后先行离开，朕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时间紧迫。”说完一跃而起顺着崖壁向上施展轻功。他不太确信百里墨云是否听到了那一串旋律，不过只希望百里墨云不要因为神经绷得太紧，也跟着追出来。

　　百里墨云回过神时，尉迟凌霄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想要问清事由已然不可能了。风中的旋律却是有人嘱托要他吹给尉迟凌霄听的，只是期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将其忘却。于是再次闭上眼睛听着这越发清晰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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