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今个皇上留在馥仙苑了。”

　　“皇上有多久没来了？”

　　“三四年了吧。”

　　“皇上又不来，还让我们服侍这个瞎子做什么？”

　　“诶，隔墙有耳，你小声一点，听说皇上还是镇南王的时候，这瞎子就被皇上当作禁脔养在府里，那时皇上尚未娶妻，这瞎子便仗着受宠在府里狐假虎威，威风的很，现在呢，皇上六宫粉黛看都看不过来，估计早把他给忘了。”

　　“是啊，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瞎子，每天还盼着皇上来宠幸，别说他是个男人，你就看他现在的鬼样子，皇上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说来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谁让他贪图富贵，爬上镇南王的床还不知足，还想着爬上龙床，痴心妄想！”

　　“对了，皇后娘娘是不是要生了？”

　　“是啊，若有幸是个小太子，可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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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槐实从梦中惊醒，吓得坐了起来，他的喊声吵醒了王爷，王爷问他：“怎么了？”

　　槐实扑簌扑簌地掉眼泪，王爷把他拉到胸口，“做噩梦了吗？”

　　槐实点了点头，“我梦到王爷当上了皇帝，我也跟着进了宫，宫里漂亮的女人好多，王爷慢慢地就不要我了，还把我打进冷宫，我每天坐在窗边等王爷来，王爷却再也没来过。”

　　王爷把槐实满是泪痕的小脸捧在手里，捏了捏他的脸蛋：“别乱想，不过是个噩梦。”

　　槐实往王爷的怀里蹭，把眼泪抹在王爷昂贵的绸衣上，“太吓人了。”

　　“嗯，”王爷摸着他的脑袋，顺着头发滑到槐实的背，拍了拍，安慰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孝亲王的登基大典是在两个月后举行的，起初槐实都不知道，还是因为他想吃糖葫芦，老管家为难地说：“新帝登基，全城的店铺都关门戒严啦。”

　　“新帝登基？”

　　“是啊，孝亲王成了新皇帝。”

　　槐实愣住了。

　　管家小声地说：“真是太可惜了，咱家王爷呼声最高，功绩也最显赫，偏偏被孝亲王钻了空子，现在孝亲王一朝得势，王爷有口碑又有能力，拥趸无数，新皇肯定把咱家王爷视为眼中钉，王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王爷没有当上皇帝，会不会很难过啊？”

　　“我可不知道，你每日和王爷同床共枕，你不知道？”

　　“王爷从不和我说这些事情，管家，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大典还没开始，估计得到夜里。”

　　“哦。”

　　“怎么了？”

　　“管家，让人把我屋子里打扫一下吧，花瓶里插些新鲜的花，帘幔都换成新的，对了，让厨子做一点王爷爱吃的莲蓉酥，还有乌梅汁，王爷要是喝醉了，喝点乌梅汁可以醒酒。”

　　“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让王爷高兴一点。”

　　晚上王爷回来的时候，槐实坐在床边昏昏欲睡，王爷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是纱帘换成了墨绿色，花瓶里多了几支木芙蓉。

　　槐实听到动静，悠悠转醒，他感觉到王爷站在厅间，于是扶着床沿起身，往王爷的方向走，王爷朝他走过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王爷不回来，我睡不着。”

　　“本王瞧着前几日，我夜里回来，你占着本王的床，睡的像头小猪。”

　　槐实撅着嘴，停在原地，王爷走上去把他揽住，“是不是知道了？”

　　槐实顿了顿，“嗯，知道了。”

　　“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跟着着急，”王爷叹了口气，他也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崔丞相反叛，皇帝驾崩，朝廷动乱……牵扯到太多人和事，本王真的没有时间去跟你讲，幸好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了。”

　　“可王爷没有当上皇帝。”槐实把头靠在王爷的肩上，闷闷地说。

　　王爷收敛了笑意，“小心被人听见，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是因为我吗？”槐实抽抽鼻子，问道。

　　王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是本王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

　　“可王爷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

　　“那是本王该做的，居高位者本就该为百姓做事，这些年本王做得也够多了，不管是为朝廷还是为百姓，自认问心无愧，所以现在也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所以……所以不是因为我啊？”

　　王爷不说话。

　　槐实三下五除二把王爷的衣带解开，拽着王爷的袖子把王爷拉到床边，纤白的脚勾着王爷的腿，一点一点往上蹭，“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吗？”

　　王爷往下压，却被槐实抵住：“不说就不许进来。”

　　“你胆子不小。”

　　“反正王爷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槐实一副恃宠而骄的得意样子，脱了王爷的朝服。

　　“槐实——”

　　“你爱不爱我？”

　　王爷整个人都僵住了，槐实连答案都等不及听了，揽着他的脖子，硬是把僵硬着的王爷拉下来和他接吻，他学着王爷平时的样子，含着王爷的嘴唇，轻轻啮咬。

　　王爷想，罢了。

　　“爱。”

　　一个字，憋在心里好久好久。

　　王爷把他推到在床上，然后俯身去吻他，王爷的唇在槐实的肩颈流连，槐实兴奋坏了，一声声地喊着王爷。

　　“浪的没边。”王爷拍他的屁股，惩罚他。

　　槐实却拉着王爷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如果槐实能看见，就知道王爷现在的眼睛像野兽一样红，他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地往上凑。

　　王爷心想，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小瞎子身上了。

　　*

　　王爷被皇帝派到西南边境，名义上是藩王，实际上没了兵权，没了厚禄，地位与四品官相当。

　　王爷没怎么反应，槐实倒是难过的不行，“那以后我们就不能住在王府里了吗？那还有丫鬟下人有后花园吗？”

　　王爷白了他一眼：“嫌贫爱富的小瞎子。”

　　“那以后王爷还养的起我吗？”

　　“养不起，”王爷悠闲地看着书，随口道：“你来养本王吧。”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你不是会写字吗？”

　　“诶？真的吗？真的会有人买我的字吗？”

　　王爷呷了一口茶：“会，过年的时候贴在门板上辟邪用。”

　　槐实：“……”

　　槐实抽抽嗒嗒恋恋不舍地把自己的小包裹收拾好，跟着王爷一起举家牵往西南，在路上，槐实靠着王爷的肩膀，问：“到了那里，就没人能管王爷了，是不是？”

　　“你想做什么？”

　　槐实摇摇头，“这样就没有人给王爷说媒，也没人催着王爷娶妻了。”

　　王爷笑了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你怎么知道本王到了那里就不娶妻？”

　　本以为小瞎子听了这话肯定红了眼睛，黏在他怀里哭哭啼啼，结果没想到，小瞎子叉着腰哼了哼：“我才不信呢，王爷就是嘴硬，明明爱我爱得要死。”

　　王爷：“……”

　　等几月的跋涉结束，住进了西南督抚给王爷建造的镇南王府，槐实还没适应下来，就被王爷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槐实问：“这是什么地方？”

　　王爷反问他：“槐实，你想不想治眼睛？”

　　槐实愣了愣，好久之后才嘟囔着说：“治不好的。”

　　“试一试，好吗？”王爷哄着他，槐实哪里会不愿意。

　　原来王爷早就听说西南边疆有位神医，能起死回生，王爷想着，带槐实去看看，若能把眼睛治好，那就最好。

　　“好啊。”槐实搂着王爷的腰，笑着说。

　　神医一看槐实的眼睛，先是摇了摇头，说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难治，但又说可以用药调理一下，说不定就能发生奇迹。

　　槐实于是每天都遵循神医的话，在眼睛上涂了满满的药膏，然后用布条封住。

　　“现在又是一股川芎的味道了，”王爷一进房间，就闻到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他戏谑道：“要不现在改名叫川芎吧。”

　　槐实气鼓鼓地抱住自己，“我受不了啦，眼睛好痒，睁也睁不开，我都要被自己熏死了。”

　　王爷走过去：“耐心一点。”

　　“王爷，你现在一点都不疼我，每天只顾着自己游山玩水，都不在府里陪我！”

　　“本王那叫体察民情。”

　　槐实哼了哼，理直气壮地生气，王爷走过去把他揽到怀里，低头亲了亲，槐实一碰到王爷就像麦芽糖一样黏上去，舔着王爷的嘴唇，王爷和他接了一会的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把他扯开：“你想把本王也熏死吗？”

　　“哼！！”槐实气的要命，在床上撒泼打滚地泄愤。

　　后来大概有小半年，槐实终于能不用涂药膏，神医日日给他用针，说是活血行气，解郁通达，槐实为了自己的眼睛，一声不吭地忍着。

　　重见光明的那一天，槐实的眼睛被神医用布条裹着，一圈一圈解开的时候，槐实突然喊：“王爷呢？”

　　王爷走上来，坐在床边：“本王在。”

　　“王爷握住我的手。”

　　王爷于是握住了。

　　“王爷你坐到我面前，我要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王爷。”

　　王爷无奈，但还是坐到了他面前。

　　“王爷，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王爷把槐实的手握紧了，放在手心里，“不怕，本王一直在这里。”话音一落，槐实立马就镇定了许多。

　　光透过眼睛的缝隙，亮得槐实心生恐惧，他的世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颜色，他咽了咽口水，努力再睁开一点，于是眼前隐隐有了人影，再睁开一点，他看到了他的王爷。

　　满眼的担忧和焦急。

　　他伸手碰了碰王爷的脸，王爷笑了，说：“这次终于一下子就摸对了。”

　　他扑到王爷怀里，失声痛哭，神医在旁边干着急：“诶呀，这眼睛刚好就哭，不吉利不吉利。”

　　王爷拍拍他的背，温柔地说：“槐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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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实被王爷抓回来的时候，还挣扎地喊道：“我还没看完呢？那楼上可漂亮了！”

　　“本王让你去看风景，”王爷脸色阴沉，怒道：“你给我看到青楼去了？”

　　“诶，那里是青楼？难怪都是美人。”

　　王爷冷冷地望着他。

　　槐实笑嘻嘻地钻到王爷怀里，“都没王爷好看，我以后不去了，只看王爷。”

　　晚上沐浴过后，王爷倚在床头看书，不搭理槐实，槐实爬过去，凑到王爷胸前，手指灵巧地解开王爷的衣带，王爷冷冷地把他拨开。

　　槐实也不恼，捧着王爷的脸就亲了上去。

　　再后来，等槐实的眼睛慢慢适应了，王爷便让他把书本重新拾起来读，没有请教书先生，王爷自己做了他的家塾老师。

　　槐实红着脸坐在椅子上，等着王爷过来，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王爷起身。

　　“嗯？”

　　“嗯什么嗯，书在桌子上，摊开的那一页上每个字抄一百遍，中午我来检查，写不完的话……”王爷把手里的小竹板掂了掂，“少几个字打几下。”

　　槐实咬着小手绢眼泪汪汪，呜呜！这不是他想要的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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