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就在那里，你怎么……看不出来呢。”
　　卫道大病初愈，语气轻飘飘的，就是莫名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嘲讽。
　　卫鬼有点沮丧，垂下眼说：“我看不出来，还请大王示下。”
　　卫道咳嗽了两声说：“哎，那棵树啊，我想，要不找点人去打理打理，多种点花草，怎么样？我想，到时候，应该挺好看的。”
　　他说得很慢，一句话顿了几次，笑容渐渐淡了，说完之后，表情有点难过。
　　卫鬼无有不应。
　　“大王一定是好的。”
　　他说。
　　卫道慢吞吞转头看向卫鬼，好像头一次才这么认真琢磨了一下，又笑了。
　　卫道伸手拍了拍卫鬼说：“你不错。”
　　说完这句话，卫道看了一眼窗外，起身要去休息。
　　他看不清楚，走得比言语更慢，卫鬼扶了他一把，将人送去床上。
　　欲言又止。
　　卫道看了卫鬼一眼说：“你今晚或许可以留下来守夜？”
　　卫鬼应了，就坐在床边听卫道咳嗽了大半夜。
　　第二天卫道一睁眼就看见卫鬼忧心忡忡看着他。
　　卫道眨了眨眼问：“怎么？”
　　卫鬼服侍他起来穿衣洗漱，回答道：“没事，昨夜大王说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用多久，应该就能看见漂亮的花花草草了。”
　　他对卫道笑了笑说：“希望大王高兴。”
　　卫道很淡的笑了笑，看得出是在高兴，慢慢点了点头，拉着卫鬼要出去看。
　　他怕走得快些就要跌倒，医生又说内里还是虚的，所以卫鬼也不着急。
　　还是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卫道看见椅子都松了一口气，坐下去明显高兴不少。
　　卫鬼有点唏嘘。
　　“大王很喜欢那棵树？”
　　卫鬼问。
　　卫道说：“也不是很喜欢，只不过，离得近，看得清楚，又漂亮，又大株，所以多看一阵。”
　　语毕，卫道叹了一口气说：“也就这里多待一阵而已。”
　　一句话，他停了三停，又望着那棵树笑了笑。
　　当时卫鬼就觉得不对，似乎有些妖气波动，不必多看，立刻想到是那棵树。
　　只是当时那棵树确实灵智未开，又不大可能化形，还可以放着，就当是鬼族里多了点妖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散开。
　　“那是桃花树吧？”
　　卫道问。
　　卫鬼看了看，点了头：“桃花树。”
　　卫道笑了笑问：“那能不能结果子？长桃子？”
　　卫鬼说：“可是，桃花树和桃子树有点区别的。”
　　卫道知道，就是胡搅蛮缠问：“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桃树。”
　　卫鬼笑了笑说：“大王说得在理，说不定，等到了时候，那树就结出果子献给大王尝尝滋味呢。不如，大王说说，喜欢什么桃子？圆一点的，尖一点的，红一点的，白一点的，黄一点的，甜一点的，酸一点的，还是涩一点的？”
　　卫道闭了闭眼，蹙了蹙眉，似乎不忍直视，叹气，笑道：“谁会喜欢涩桃子？我喜欢甜的，要脆一点，红白红白的粉，搓起来毛绒绒的那种，手感不错，吃起来不错，看起来也不错，我就觉得不错了。”
　　他说着，看着桃树摇了摇头，似乎在想这棵树怎么还没结果子。
　　卫鬼笑道：“大王急着吃桃吗？”
　　卫道说：“不着急，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桃子，因为外面那一层皮，直接吃口感不好，削皮我又嫌麻烦，就看着还行，吃起来又担心里面有虫子什么的，不急，就是那么想一想。”
　　他又叹气，抬头看了看卫鬼，左右看了看，往边上挥挥手说：“你搬个凳子来，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卫鬼就搬了凳子坐在卫道身边，二人并肩而坐，开始闲聊。
　　这么过了几天，卫道好些了，不想坐了，起身绕着那棵树转来转去。
　　卫鬼问：“大王是想做什么？”
　　卫道说：“我就是看这棵树长得好像还不错的那种好看，你看呢？”
　　卫鬼笑道：“大王都说好看了，肯定就是好看的，现在又不想吃桃了？”
　　卫道摇了摇头说：“不急。”
　　他慢吞吞笑了笑：“这样也很好。”
　　卫鬼低了低头说：“大王都没这么夸过我。倒先夸了一棵树……”
　　后半句的声音非常小，卫道大概是没有听清，侧头看向卫鬼，看了看，笑道：“你怎么跟一棵树比起来了？就算它不是一棵树，也比不过你，你们怎么能一样呢？”
　　卫鬼心想：怎么能一样？你多看它两眼，我就比不过它去了，哼。
　　他在面上笑道：“大王要不要考虑找点贴身伺候的人来照顾？”
　　卫道想了想，看了桃树一眼，往路边走去，这个王宫很大，许多弯弯绕绕的小路，务必让其中的人走来走去不能立刻到目的地，风景如画，美不胜收，花草树木，争奇斗艳，慢吞吞走在里面，倒有十分像园林建筑，温婉优雅的风格，小溪潺潺，流水缓缓，拱门拱桥，各有特色，仿佛天下美景尽收其中。
　　“也不是不行。”
　　卫道咳嗽两声说。
　　卫鬼跟着卫道一起走在路上，只是小路有些就不能允许两人并行，于是一前一后，有些位置铺了青石板，似乎刚下过雨，雨水冲洗了石面，行走时鞋底感觉颇为湿滑，别的或许不怕这个，卫鬼就担心卫道踩着这个就扑面倒下去。
　　于是，卫鬼拉着卫道的手走的，若有些陡峭斜坡，凹凸不平之处，都是卫鬼紧紧拉着卫道。
　　速度还是很慢。
　　在这种环境里，又似乎恰好。
　　卫鬼问：“那我再为大王选一个专门来宫里照顾这些花草树木整个园子的人怎么样？”
　　卫道问：“一个人够么？”
　　卫鬼笑道：“一个就算不够，可以给他手下派人，让他管着就是了，只管给钱出任务，让那人去办事，办完了就好，办不了就换，自然不能只有一个，但单独负责那棵桃树又容易常见到大王的，只要一个园丁就够了。所以只说一个。
　　实际上，就算大王看不着的去处，也是外头的人争抢几乎要头破血流才能进来的。这么大的园子，众人住着，时时打理，又维持体面威风，总不可能缺衣少食，纵然不必要，图一个加官进爵，锦衣玉食也是有的。
　　只比旁人好些，自然不必争抢，若比许多人好上许许多多，那就不一样了，少不得让人喜欢。
　　这王宫就是这种地方，而且大王宽厚仁慈，鬼族又向来不计较礼仪规矩，进来都是奔着玩乐，没有不喜欢的。现在大家管理松散，今日进来做事，明天换成朋友，后天换成邻居，都是有的，只要不闹事，不偷懒，也没什么，玩得更开心。
　　因为鬼族的特性，工作是不必要的存在，若做了事，要么是为了玩，要么是为了新奇有趣，要么就是一门心思想试试工作到头上是怎么的意思。”
　　说到这里，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
　　卫道点了点头：“那好，你去选两个，一个管园子当园丁特意照顾那棵桃树，一个归你管。”
　　说话间，卫道脚下一滑，一头往前栽倒，卫鬼拉着卫道不松手，愣是把人拉起来了。
　　卫鬼连忙问：“大王？没事吧？”
　　卫道摇了摇头，就是脸色不大好看，唇色也渐渐白了，额头鬓角渗出些许细密小颗粒的汗珠，站在原地，蹙了蹙眉。
　　卫鬼将卫道看了看，松开手问：“是不是手腕疼？我让人去找鬼医来，怎么样？”
　　卫道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算了。”
　　他眨了眨眼说：“再走一段好了。”
　　卫道看向卫鬼，伸出手，卫鬼虽然有点担忧，但看卫道似乎没事的样子，蹙了蹙眉，还是伸手拉住卫道，继续往前走，速度没什么变化。
　　卫道问：“刚才说到两个，只要两个吗？”
　　卫鬼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要不，再添几个？”
　　他顿了顿，观察卫道的表情，看向周围说：“我倒是想过，现在玩是可以玩得很好，但不成体统，众人松散，无拘无束如林间野兽也不合适。”
　　卫鬼说：“再加一个财政大臣，一个军备大臣，一个外交大臣，一个起居大臣也就是史官，一个戏班子，戏班子不用人多，五个六个的，平日在宫里练习，或许热闹些，听着也高兴，没事让他们唱唱曲子，大家打发时间就过了。”
　　卫道点了点头，没说话。大概是同意的。
　　卫鬼脚步一转，拉着卫道又回了卧房，鬼医已经等在那里，看了看说：“大王的手似乎有些小伤，不碍事，我开个药方子，过几日就能好了。只是不要用这只手做什么，放着别动。”
　　说着，鬼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向卫鬼。
　　卫鬼挥了挥手，鬼医就提着小箱子，带着学徒，晃晃悠悠走出去了。
　　卫道抿了一个哈欠，眯了眯眼睛。
　　卫鬼低声问：“不如，大王再休息休息？”
　　卫道点了点头：“那我再睡一觉，事情都交给你去办，不用跟我说，只要选出来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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