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作者:游寒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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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没变的事态让人焦躁


      好似烙铁般结实又滚烫的男性手掌至始至终牢牢地抓着我左手的几根指骨,力道之大到我能想象到被用力握着的部分可能已经开始发白。

      我讨厌疼痛。
      也讨厌被人控制。

      就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这样的对待是会激发出心底的厌恶才行。

      而要摆脱这种状况也很简单,只要给旁边式神一个眼神,就能从这种状态下轻松摆脱出来,可任由思绪百转千回,预想之中的怒火并不存在,我只是皱起眉,在身体被一拽,不得不踉跄跟上对方加快的步伐时,对火童留下一句待在原地进行收尾工作的命令。

      之后,我几乎是被坂田银时一步一步从残破的楼栋牵下楼的。

      远远就看到作为人民警察的真选组副局长迎面走上来,对方带着吃了苦瓜,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的微妙表情扫了我和坂田银时一眼,倒是只字未言,接着就转身上楼去了现场。

      反倒是跟在其身后的冲田总悟悠哉地向我们打起了招呼。

      “可疑人士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配合调查——嘛,就算我这么说,大概你们这两位也不会听话的吧。”

      少年警察眨眨眼,歪头瞄了眼坂田银时现在的表情,最终没有选择拦住我们的去路,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拍拍我的肩膀。

      “那么,等你这边的麻烦事结束后,请记得来局里务必做个笔录,千城小姐。”

      我:“……”

      是了,说起来,真选组不少人是见过我这幅打扮的啊。

      但也无所谓了。
      本来就只是防止被蛮藏那批人记住脸而已。

      就在这么想着的期间,身体又被跌跌撞撞往前拽动了几步,回过神来,一直走在前方的人已经领着自己在厂门附近停下。

      “银桑!”
      “银酱——!”

      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从墙边探出脑袋的两个人——穿着唐装的橙发少女与戴着眼镜的黑发少年一齐凑过来,顷刻就簇拥在坂田银时身侧,像是孩子见到了很久没见面的老父亲那样,面上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紧张。

      被这两个人看着的时候,原本一言不发的银发青年半垂下眼,抬起手掌拍过两人的脑袋瓜子,那种生人勿近,浑身带刺的气场也在转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

      “……走吧,回家了,你们俩个。”他说。

      “嗯——!”x2。

      率先如释重负的少女双眼一亮,与身边的少年相视而笑,靠在肩头的伞也毫不掩饰随着主人开心的情绪转动了几圈,其脸上的表情光是看着就令旁人心悦。

      不过少女的兴奋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因为意识到了我的目光而发生了转变,随着颜色偏暗的伞骤然停止了转动,她扭过头看向我,微微一愣。

      “……阿勒。”对方眨眨眼,突然伸出手一把摘掉我脸上的面具,然后慢慢地睁圆了双眼,“千酱?”

      嗯?我回看她,歪了歪头,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站在身侧的坂田银时就被冲过来的少女撞开,脑袋砰的一声磕在了墙上。而始作俑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像无尾熊那样张开双臂,直接勾住了我的脖子雀跃欢呼起来:“千酱!!真的是千酱吗阿鲁!我没有因为肚子饿过劲而出现幻觉吧阿鲁!”

      “…啊,怎么,神乐你好像认识这家伙?一副找到失踪多年老爹的表情。”坂田银时摇摇晃晃将头从墙壁的凹陷中拔出来,或许是因为刚刚被推开导致脑袋多了个包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副低气压的状态。

      被称呼为神乐的少女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脸上明快的笑容不减,扭头看了眼他:“你说什么呢银酱,千酱就是千酱啊阿鲁。”

      她说完这句话又紧接着想到了什么,接着眼神闪闪地对上我的视线,“千酱你的工作是结束了吗?给黑心资本家一直打工连外界也不能联系的日子是结束了吗?!”

      对于她的询问,我轻轻“啊”了一声,尽管没有半点印象,但看起来的确是认识我。所以我想了想,如实答道:“虽然不知道算不算为黑心企业家打工,不过我的工作算是刚结束了一段落。”

      得到我确信回答的神乐露出更大的笑容,用靠在我身前的脑袋依恋地蹭了蹭:“太好了,这样千酱和妈咪就可以团聚了阿鲁!我这就写信让妈咪结束和爹地的旅行来地球!”

      ……团聚?

      我漠然地歪过脑袋,而坂田银时显然听懂了,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掌搭在神乐的肩上,一把将人揪过来:“你老爹会哭的,真的会哭。还有这算什么,「她回来了,你不过是个替身该让位了」的三流文学,这家伙什么时候就成了你家的一份子了?”

      “你在说什么啊银酱,在爹地经常不着家和傻「哗——」老哥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千酱在关照我和妈咪哦阿鲁。而且吃过妈咪亲手做的饭,就是我们的人了阿鲁。妈咪可是在我来地球打工独立前特意叮嘱过,一见到千酱就要通知她——啊…”

      讲到这里的神乐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重点,她茫然地抬起头。

      “对哦,说起来——”
      “千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么。

      我拉了拉自己被弄皱的衣摆,还没想到从何说起,就有人发言打断了思绪。

      “……那个…银桑,神乐酱。十分抱歉,这种时候打断你们与熟人再会的我应该是很不识趣,不过——”

      唯一状况外的黑发少年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期间,犹如求知的乖宝宝那样高高举起了手。

      “能给我介绍下这位小姐吗?”

      ……
      ……

      二十分钟后。
      几条街道外的咖啡店里。

      因为详述过程的话很麻烦。
      所以还是直接说结果。

      神乐基本是手舞足蹈着提及了那段我不曾记得的过往——什么「烫伤的地方吹吹就不痛了」「说些话握着妈妈的手就能醒过来」之类的话。究竟有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已经不可考量,但是面对着眼镜少年肃然起敬的目光,我只能心平气和地端着水杯保持沉默,时不时再向他点点头,争取尽量不破坏少年人的梦。

      “原来如此,千城小姐为神乐酱的妈妈治过病啊。”

      名为志村新八的少年点点头,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后,他看起来也就不再那么茫然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报以笑容,随即突然像是想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坐在身侧的人。

      “对了,银桑,你又是怎么认识千城小姐的呢?”他好奇问道。

      坂田银时:“……”

      如果要说志村新八正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是一位不够成熟的少年,那么坂田银时则是与他完全相反,直接背叛了我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

      恢复了记忆的万事屋老板比原本没有记忆时更难琢磨。

      从进入咖啡店开始——香蕉船,奶油芭菲,虎皮蛋糕卷。琳琅满目的甜点将本来空旷的桌面占满。

      靠在卡座窗边的银发青年一声不吭地在进食,动作一刻也没停过,他大口大口地将大份的冰淇淋喂进嘴里,根本是不顾自己是个前几天出过车祸的病患,就吃到腮帮的一侧都鼓起来,再一举咽了下去。

      直到被身边的志村新八突然提问,他握着勺子的手子才停顿了一下,昏黄灯光下的暗红眼珠往我这边的方向转了转,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银桑?”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太久了,志村新八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晃过神来的坂田银时半闭上眼,用小指挖了挖耳朵,极为敷衍地答道:“啊?那种事没什么好提的,就是不怎么值得回顾的孽缘而已哦,孽缘。”

      “银桑……”竖着耳朵打算认真听的志村新八眼神瞬间死了,他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一旁的神乐却已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新八唧,不要婆婆妈妈老在意一件事。妈咪说过,男人的过往就像是肮脏底裤一样,是不能轻易暴露的。”

      神乐端起一盘新上的点心倒进嘴里,在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后,拇指朝着自己一扬,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的时候表情嚣张到颜艺起来,“再说,与我这样纯洁美丽少女不同,满身甜腻的MADAO的追忆没有人想听……嗝。”

      志村新八:“……”
      志村新八:“不,你现在的行径看起来和美丽这一词完全不沾边,神乐酱,先把嘴边的奶油擦干净吧。”

      志村新八摇摇头,无奈地用叉子挖下一块糕点,不再选择追问之前的问题。他一边对桌上琳琅满目的甜点下手,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还有银桑你也是真是的,明明都是快一把年纪的大叔了,怎么还是像小孩一样任性。打工还没打到几天,点这么多的东西,啊啊,都忘记万事屋的房子还没维修吗?”

      “你是隔壁的社区委员会的大妈吗?”
      坂田银时砰的一声放下自己手里空荡荡的冰淇淋杯。
      “阿银我可是刚从悲苦打工人的命运中挣脱出来,就算吃一顿两顿好的,也不会遭天谴的!”

      志村新八死鱼眼:“不,银桑你会不会遭天谴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的财政绝对会遭天谴的。”

      “昂?少啰嗦,这是我的钱,不论怎么造作都和老天或者神之类的家伙都没关系吧。”
      “…唉,是是是。”

      也许是感觉到了坂田银时身上莫名烦躁的氛围,戴着眼镜的少年敷衍地应了两声,保持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一面吃着东西,一面有意无意地用探究的视线打量我。

      关乎志村新八究竟是想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能看着这个少年眼神在坂田银时与我这里来回徘徊了几次,然后再次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叹息,他随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正坐在我身侧的少女喊道:“该走了,神乐酱。”

      “啊?”
      与点心奋战的人懵懂地抬起沾满糖粉的脸。

      “定春不是还寄放在登势婆婆那里吗,也不能老给人家添麻烦。”
      “可是……”

      “我们出来前,凯瑟琳小姐可是说过我们多久回去就多久给喂饭哦。”
      “…不行!饿着肚子的定春多可怜啊阿鲁!!”

      瞬间从座位上蹦起来的神乐急匆匆地咽下满嘴的食物,行动力拉满就想往外蹦,可才刚刚冲了两步,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目光炯炯间,扭头朝我这边看过来。

      “千酱千酱——等之后房子修好后,你一定要到歌舞伎町的万事屋来找我哦!一定一定!知道了嘛阿鲁!!”

      噼里啪啦快语向我说了一通话的少女虽然语调明快,可那双蔚蓝的眼眸却是始终眼巴巴盯着我,大有不同意就不走的意思,我注视着她满是期待的神情,隔了几秒,还是轻轻点下了头。
      “好勒,说定了!”
      得到答案的人明快地拎着伞,率先蹬蹬地跑出店门,像是一阵风。
      “那么,我和神乐酱就先走一步了,千城小姐。”
      穿着道场服的黑发少年紧随其后,在我温和向他道别时,同样礼貌地回以一个笑容接着,回头看了看自家老板。
      “银桑。”
      “虽然不知道你和千城小姐以前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各自好好谈一谈吧。”语毕,他往店门的房间走去,接着没过几秒,又倒着走回来,用着一脸“别败家了”的表情朝坂田银时又指了指。
      “啊,对了,记得早点回来,家里的房子还需要修一修哦,咱们现在没有那个闲钱,你就是最重要的劳动力了。”
      “……”
      正值入夜时分,咖啡店里也没多少顾客。随着志村新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闭合的店门处,周身的环境也安静下来。我眨眨眼,感受着过分甜腻的气息弥漫在每次呼吸的间隙中,糅合着咖啡豆沸腾的苦香,一并将有些絮乱的心情安抚下来。
      可坂田银时似乎没有去维持这份平静的意思,不过两三秒,他就垂着脑袋,啪嗒一声放下了勺子。
      “哈?劳动力,这两家伙一个比一个更要过分了。都明目张胆到想使唤大人是怎么回事,阿银我才是家里做主的那个才对吧——”
      这么出声抱怨的人虽说拖长了音调,听起来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高兴,他摸着自己的后脑,那头蓬松的银发经过拨弄看起来手感不错的样子,不过还没等我想好要不要去触碰的时候,就见对方已经抬起眼眸,慢慢地看向我。

      “…坂田先生?”我歪过头,实在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之前的行为举止来看,他给人一种毫无干劲,丧失了所有前行动力,才选择了这种对生活没有半点激情,随性肆意到甚至漠然的态度,可在与其四目相对间,我又觉得他的热忱像是无声燃烧的篝火,只是藏匿了起来。
      而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我出声后,对方眼眸一眨,盯着我看的表情更是微妙。
      就这样双方对视了几分钟后,他突然单手撑桌,从座位上啪得一声站直。
      我本以坂田银时他是失去沟通的耐心打算离开这里,却不想下一刻,自己就被他牵着手原地提溜了起来。
      “走吧,陪阿银我去喝酒。”

      站在眼前的人漫不经心地放低声音,语气虽是平静地像是说今天吃了什么那样自然,可我看着重新捏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对于武士之国而言,酒之一字,其意义也象征着深深扎根于这块土地的文化之一。人们把酒言欢,或借酒消愁,我也在行走于大街小巷时,见过众人喝得脸庞发红,欢聚一堂的场景。

      我本来是做好了去面对,那种喧闹——甚至称得上是麻烦的环境。

      但坂田银时带我所去的地方,既不是西式的酒馆,也不是日式的居酒屋,而是一家普通的,卖着关东煮的路边摊。

      头顶缠着汗巾,明显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在自家屋台旁,手里提着旱烟,有一阵没一阵地抽着,斜眼瞥见这条人迹稀少的巷道来了人后,便眯眼笑起来。

      在我错愕之间,坂田银时朝他“哟”了一声,就已经牵着我轻车熟路撩开客座上的幕帘。

      “来一瓶烧酒,老爹。其他照旧。”

      “哟,万事屋的旦那。”被叫做老爹的男人持着烟管,斜眼看他,长长吐出一口烟气,揶揄道:“可有段日子没见到你来我这里啦,我还在想,又是哪家的红豆饭把你勾走了?如果是那样,我就得好好考虑和对方老板较量较量了。”

      “哪有什么红豆饭,只不过是差点被地狱里的夺衣婆扒了皮。”
      “嚯,那真可怕。”

      对方笑起来,接着放下了烟管,问:“话说,你带来的这位新客人,是——?”

      “啊,不用在意,只是被我抓过来陪酒的路人A。”坂田银时面不改色地作答。
      “哦哦,那就得称呼成路人小姐啊。”对方点点头。

      我:“……”

      这家小小关东煮摊的老板清洗双手,点燃灶火,有条不絮地备好碗筷,再递来快要溢出来的酒杯。透明的酒液随着晃动激起些许涟漪,我垂眼看着其中摇曳的光影,回过神来,就看见身侧的青年已经端起酒杯,放到了嘴边。

      说是让我陪酒,但坂田银时现今的做法更像是在独酌,伏着桌面,将烧酒一口口送进喉中,如此循环几次之后,被握在那只手掌内的酒杯空了。

      他随后眯着暗红的眼眸,伸手去拿印象里放在一旁的酒瓶,在意外摸了个空后,微微一怔便扭头看向正用两指捏着青色瓷器的我。

      “需要倒酒吗?”我掂量着瓶中的残余的份量,认真这么问道。

      与我四目相对的人慢吞吞地用视线打量了一下我,再从喉咙中咕噜出声音:“哦?千城小姐会唱小曲会跳舞会打花牌吗?”

      啊,陪酒居然是这么讲究的工作?
      我老实地摇摇头。

      “都不会。”

      “嚯?”像是从我的话里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坂田银时用手掌托着一侧的脸颊,面不改色地对我指了指,“不会唱曲,不会跳舞,那就只有辉夜姬那种人物来陪酒,才能叫人信服吧。”

      “…辉夜姬?”

      我的疑问很快得到了一旁老板的解答,他一边搅动关东煮的高汤,一边摸着下巴啧啧两声颇有深意的瞥了眼坂田银时:“那是传说中住在月亮上的天女,旦那的要求可真的蛮高的呢。”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乖巧地将酒壶塞回到坂田银时的手里。

      我:“那我就不勉强上任了。”

      坂田银时:“……”

      看来是真的不想我来倒酒,刚刚松手的下一秒,坂田银时就黑着脸猛地将酒瓶拎起,仰头一股脑地灌进嘴里。

      “哎哟,银时旦那,怎么喝得这么急。”老板惊讶起来。
      “应该是因为很喜欢您这家的烧酒吧。”我若有所思摸摸下颚。

      “我这又不是什么天人市场里高端的酒,就是些用精米、五谷酿出来的。”
      “对酒客来说,味道好就足以了吧,价格又不一定能标出好坏。”

      “这样的赞誉对我这样的小店而言是荣誉啊。”老板笑问,“那合路人小姐您的胃口吗?”
      “……”

      出乎意想的询问让我暂时沉默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酒杯,浅抿上一口。

      “还不错。”我答道。

      由谷物发酵而成的烧酒很醇厚,除开最开始的辛辣之余,荡漾在舌尖的就是极为柔和的口感。

      到一番好评的老板弯起双眼,连发皱皮肤的纹路都充满愉快的笑意,满是自豪地从货架间再取下一瓶酒。

      “那就慢慢喝吧,路人小姐,这都是我和我家那口子一起酿的,别的地方可没有。”
      “酒这东西啊,和食物一样,不能囫囵吞枣,都得一点点地品尝才会别有滋味。”

      说着,对方捏着干净的长筷往我碗里放了一串鱼丸,再乐呵呵地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趁着月宫还挂在那里,就当是辉夜姬在此刻与你作伴吧,这也是一种的情调。”

      …是吗?

      我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抬起头,一轮明亮的圆月映入眼中。

      我记得月亮的本质是一颗不宜居的小小星球,坑坑洼洼。但眼下那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源头看起来格外美丽,所见之处,轻纱似的月光幽幽地笼罩在地面,将巷道与街头的路灯都刷上一层银色,让江户的某一角看起来的确和平日有些不同。

      我不曾偏爱美食美酒,可当我仰望着天上高高的银盘,恍惚间也一度相信了,自己端着酒杯坐在此处的时光,是有些特别的。

      ……
      ……

      也许是被环境所感染。
      也许是被烧酒所麻痹。

      坂田银时在接下来一边吹着酒瓶,一边在微醺的酒意中与老板打开了话匣子。

      “隔壁家的赤木说哟,歌舞伎町的夜总会多了几个漂亮的女孩子。”
      “啊,是吗是吗,你可不要抱希望哦老爹,那来的女孩子就算再漂亮…嗝,没过两天就会进化成大猩猩。”

      “还有还有啊——”

      两人谈论的话题谈论的话题从哪家的穷光蛋靠赌场赚了大钱,再到某家的大龄男青年终于和合适的人谈情说爱之类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
      铁格锅里的高汤从沸腾归于平静。

      喝空的烧酒瓶逐渐在眼前成了堆,我困乏地眨眨眼,可还来不及数完这两人喝了多少,就听见身侧的人放下了酒杯。

      “嗯?”正抽着旱烟的老板醉醺醺地冲站起来的人挑挑眉,“不打算喝了吗?”

      “…不了,今天有答应家里两个小鬼早点回去,要是不回去,他们就一定就像找不到父亲的小孩那样哇哇大哭了吧。”

      用懒散的声音这样答着的坂田银时起身,随着老板“嚯”的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他放入怀里的滚烫手掌刚摸出一叠钱币摇摇晃晃地拍桌上,下一秒就精准地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就像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要急赶着回去,告别老板,坂田银时牵着我拐入人迹更为罕至的巷道,步履匆匆。

      这片路灯也无法完全照亮的地域像是彻底摒绝了大城市的喧哗,我听着自己与对方摩挲地面的脚步声,看着眼前的银白身影,却已经开始不明白了。

      不光是为什么会将我带来这里一趟,还有他想要做什么。

      ……可说起来,我的状态也很异常。明知他或许是漫无目的,却还是将我能给出的时间交付出去——放任自己跟上他的脚步,没有迟疑地去往他想带着自己去的任何地方。

      正是出于这些念头的驱使,我沉住气,紧接着选择伸手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四周的环境还没有到那种可见度极低的状态,但是昏暗的路灯能照亮的地方仍然很小。
      坂田银时停住脚步,正好站在灯光不明的暗处,回过头来,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但是那些都没关系。

      因为就算看不清,我也清楚感觉到了对方绷紧的气场。所以,我选择率先去安抚他的情绪。

      “对不起。”我说。

      “……”话语刚落,被我抓住袖口的那个身影顿住了,我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紧迫视线维持了一阵又很快移开,或许是酒精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往墙边靠拢,沉声反问道:“…喂喂,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路人小姐一定得道歉的事?”

      “因为我不记得坂田先生的事了。”我径直摇摇头,“所以要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坂田银时沉默了几秒,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还在生气的时候,终于又开口了。

      “没有。”
      “…?”

      “我说我没有生气,阿银我看起来像是被人忘记了就会患失患得借酒消愁的男人吗?”
      “…不,我倒没有那么想。”我恍然,“既然你这么说了——”

      “喂喂打住!现在想也不行,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胡编乱造也不会有!!”
      “这样啊。”我盯着对方扬起来的下颚,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那坂田先生,能请你蹲下来吗?”

      虽说是请求,可其实话出口前,答案就已经了然于心。

      ——坂田银时不会拒绝我。

      “……”

      仿佛负重前行很久之后蓦然寻找到歇脚处的旅人那般,他沉默地垂眸看向我,有那么一瞬,我是觉得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透过我看往那些无法触及的过去。

      因此,在对方不声不响俯身照做时,我踮起双脚,伸手捧住他的脸,然后——

      咚。

      是两颗好头撞在一起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眼瞧着坂田银时咝咝倒吸凉气的模样,我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泪眼婆娑间还没忘记认真地问一句:“疼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压抑着火气的某人瞬间炸了:“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很疼啊?!疼到脑浆都要蹦出来的程度了啊!你当阿银的脑袋是专门用来磕你这颗核桃脑的吗!”

      “嗯,看起来还很生气?”
      “昂?现实里遭受了一次称得上为掉血的攻击!你以为呢?!”

      怕是酒也醒了个大半,受到重击的人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地将我从地上拎起来,就差没揪着我的领子哑声骂出来:“正常来说哪有人会深情款款贴上来然后来发头槌的??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在想你。”我即答道。
      “……”

      他一下像是哑火的炮仗那样说不出话了,甚至连我接下来从袖中探出去的手都忘了躲。

      当然,我这次没有做什么攻击行为。

      “既然坂田先生说,不是为被遗忘而生气,那我姑且就当做是这样吧。”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用泛凉的指腹揉了揉对方的前额,说:“不过,刚刚撞了你这点,我得说是故意的。”

      虽然看着别人吃痛这件事某些时候是件让人身心愉快的事,但我行动的出发点不是为了这个。

      “现在的坂田先生,就有充足的理由对我发脾气了吧?”

      坂田银时:“……”

      刺啦。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修,巷道里的路灯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熄灭下去了一盏。就像是鬼片必备的经典镜头,四周的环境变得更为昏暗了,只有遥远的视线的尽头还孤立地立着另一盏路灯。

      我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停在对方发间的手就重新被熟悉的温度掌握了。

      坂田银时发烫的指腹沿着指缝强硬挤了进来,从整只手掌到指尖,完全被不留余地地单方面收紧,纵使我条件反射地想抽离也被牢牢得握住,而这种微不足道的挣扎反而让彼此变成十指相扣的状况。

      尽量体力充足,想要摆脱这种境地也有足够的方法,但很奇怪,我本能觉得坂田银时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于是也选择静候他接下来的动作。

      能感觉到属于男性的宽厚手掌轻附上我的脑后,手指沿着长发抚摸了几下,再骤然施力将我按在他的肩头。

      坂田银时的动作完全是矛盾的,最开始像是怕挣脱那般将人抓得极紧,大有骨头被打断也不会松开的迹象,可很快,又松懈了力道,他把头颅轻轻贴靠过来,动作柔和到难以辨别他是否真的存在。

      接着,我听见对方在我耳侧发出一声喟叹。

      “你啊…有没有听说乡下的老妈嘟囔过,跟着男人深夜出门没有好事。”
      “……?”

      或许是因为没得到回应,没头没脑说着话的人将身体的重量倾斜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话的吐息仿佛要沿着敏感的颈线一路滑落至更低的地方。

      “你就这么放心我?放心到明明不记得关于我的任何事,甚至到这地步都不打算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我歪头,问:“你会对我不利吗?”

      坂田银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半晌,答道:“…会哟,阿银我啊,是那种得寸进尺的,最糟糕的家伙。只要是寻到破绽,就会凑近为所欲为。”

      我睫羽轻眨,“哦”了一声,却是明白,如果真的打算对我不利,他的双手就不会在这时放松——放松到这种只要我稍有抗拒,就能轻松摆脱的地步。

      说出这种完全与实际行动不一样的话。
      果然——

      “坂田先生,您是醉了吗?”
      “…啊啊,或许是醉了。”

      说着,他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依靠在我的脸颊边呢喃出声:“应该是因为路人小姐根本没怎么好好陪酒,才让人光是喝烧酒就觉得脑子跟心底都变得乱七八糟。”

      “那坂田先生果然还是需要像辉夜姬那样的人作陪?”
      “哈?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家伙谁会需要啊!?”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答案呢。
      真是让人弄不懂。

      我看了眼天上遥远的明月,刚试图抬起头,就察觉到对方放在脑后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些力道,他的说话语调转变很快,说到最后,原本懒散的腔调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压得极轻:“伸手就能抓住的存在,那种才更实际不是么。”

      “……”
      不懂。
      哪怕是以现在的距离,我也不懂坂田银时想的东西。

      他明明很生气,却在忍耐。
      哪怕在我已经对他反复说了可以表达出来,可还是在独自将所有情绪一口口吞吃进腹的表现实在令我不快。

      “坂田先生。”
      “…我耳朵在这呢,路人小姐。”

      “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啊,说起来的确有。”

      回话的人慢腾腾地抬起脑袋,退开一点距离,他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消沉,尽管在昏暗的环境中我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但我能想到银发的青年怎么在黑暗中平静自若的开口。

      “你这食言的骗子,完全不听话的笨蛋,非要出现在危险现场的战力5。细想看看,似乎哪一点都很让人生气啊。”
      “……”

      “但是我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坂田银时这样说着,晃晃悠悠站直了身体,“毕竟你记忆力不怎么样这件事,我又不是才知道。”

      “……这就是坂田先生想说的全部吗?”
      “你还想我骂更多点?喂,千城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抖M?”

      “那就不必了。”

      比起被人骂,通常还是做骂别人的角色更好。
      我这样想着。

      “我只是想说,你的抱怨我都听见了。”
      “嚯。”

      发出意味不明单音节的青年迈出步伐,头也没回,却是张扬地伸出一只手,等着我的下一步回应。有些泛凉的夏季晚风恰好吹拂进巷道内,我没有迟疑,抬手便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对方身体微微一怔,几秒之后,再很快放松下来。

      “…我说,你这家伙和以前相比果然还是变了些吧。”
      “哪方面?”

      坂田银时侧目分了一些视线给我,随即收了回去,他扣紧五指,又改了口。

      “啊,算了。应该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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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没变的事态让人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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