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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3
“你在说什么啊!”
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噌”地一下在苗木诚脑海中蒸腾而起。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地扯住狛枝凪斗的衣领,暖绿色的眼瞳里熊熊怒火。
“你怎么能——”苗木诚咬紧牙关,攥着狛枝凪斗衣领的手因为愤怒和过量的情绪而微微发抖。
“你怎么能用这种话侮辱我和那些死去的同伴!”
被迫参与进自相残杀游戏的不安与迷茫,面对同伴死亡的悲痛与无措,不得不怀疑身边同学的无奈与纠结,亲手选择出凶手、将往日同学送上刑场的痛苦,似乎都被狛枝凪斗这样一句轻飘飘的“怀疑”带过。
那些对于苗木诚如同噩梦一般的经历在白发青年眼中仿佛成了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明明是流血溃脓的伤口,却被看作至高无上的荣誉勋章。
然而被扯住衣领的狛枝凪斗似乎并不能理解苗木诚为何如此愤怒。
他只在被扯住衣领的时候表露出些许惊讶,随后挑起眉,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饶有兴味地打量苗木,像是偶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白发青年双手抬起作投降状,然而神情里却并无多少真情实感的歉意。
“抱歉抱歉,说了让苗木君感到不高兴的话。”
他一手向下握住苗木依旧紧攥着的手,同时身体前倾,一瞬间就将两人本就靠近的距离再度拉进,冷绿色的眼瞳毫不避讳直直对上仍旧盛满怒火的绿色眼睛。
“原谅我吧?”
狛枝凪斗这样说着,握着苗木诚的手也不老实地轻轻摩挲。
他们靠得实在是太紧了,近到两人近乎鼻尖相贴,说话时嘴唇微动的幅度马上就要贴上另一人紧抿的唇,远看过去仿佛在亲吻一般的亲密距离。
若是平常,注意到两人暧昧距离的苗木诚大概会满脸通红地将人推开,随后连忙倒退几步,捂着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可是此刻,苗木诚只是盯着狛枝凪斗,深深地、深深地望进另一双绿色的眼瞳。
半晌,苗木诚才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妥。
他直起腰,松手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狛枝凪斗掌心抽出。随后倒退几步,偏头避开了狛枝凪斗的目光。
“抱歉。”苗木诚垂下手臂,目光偏向一侧,“我刚才太激动了。”
他也不等狛枝凪斗再说什么,越过白发青年就往外走。
“既然狛枝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该更努力找出真相才对。”
听到这句话,狛枝凪斗抬眼,扭身回头看向房间门口准备带上门离开的苗木诚。
他像是忽然感到有趣,一手托着腮,明明嘴角勾起脸上全是笑意,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愉悦的色彩。
在门关上的前一刻,狛枝凪斗忽然开口:
“既然这样的话,我再给苗木君一点提示吧?”
“——苗木君有没有去找某位当事人聊过呢?”
说完,又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狛枝凪斗又补充道:“我看那位雾立沙耶小姐貌似挺喜欢苗木君的……所以如果苗木君去问的话,她说不定会告诉你什么哦?”
——但他这样牵强的解释到底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门外的人也没有回话,只是停顿了几秒,随后沉默地关上了门。
“……”在床上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狛枝凪斗忽然全身放松,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重重砸在柔软的床铺上,床垫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白发青年就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顶着天花板,冷绿色的眼睛空茫地倒映出天花板上的纹路。
可随即,狛枝凪斗忽然全身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冲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狛枝凪斗原本只是低笑几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笑得几乎控制不住身体抽搐。
他侧躺在床上,也不着急理好自己被苗木诚拽乱的衣领,反而是将手轻轻拢在其上,脸颊浮上一层不自然的潮红。
那双似乎从来冷静清明的眼睛此刻混沌不堪,数不清的混乱情绪在眼底搅成一团,连带着意识都要被这混乱的漩涡一同搅入。
“真是让人期待啊……”狛枝凪斗用着那种虚幻的、像是漂浮在云层之上的声音,轻声低喃。
“苗木君——让我再次看到那璀璨无比的希望吧。”
而为了这份希望能够再次绽放,他什么都能够去做。
****
苗木诚在走出房间之后,才后知后觉懊悔起来。
“太失礼了……”愤怒的情绪从脑中逐渐消退,重新冷静下来的苗木忍不住扶额。
不管怎么说,直接上去扯别人的衣领都……
但是愤怒退却之后,酝酿在愤怒之下的另一个事实开始摆在苗木诚眼前。
狛枝凪斗绝不是他曾经口中的对“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毫无所知。
甚至有可能,狛枝凪斗对于他——和他的同伴们在希望峰学院发生的一切、对于苗木在其中的痛苦挣扎了如指掌。
所以——苗木诚忍不住闭眼,用手按住太阳穴的位置,试图缓解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狛枝凪斗到底隐瞒欺骗了他多少?
苗木诚几乎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他和狛枝凪斗初次见面的情景。
——而现在看来,那时狛枝凪斗的态度就足够令人深思。
而此刻,苗木诚深吸口气,抬头环视周身的环境。
这艘邮轮依旧如他刚登上时一般,血色似乎并没有染上这座海洋中的巨物。
在苗木抬头的时候,房间门口属于陌生人的铭牌不可避免落入他的眼中。
所以,这个已经困扰了青年许久的问题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从第一场案件发生起——或者更早一点,从他第一次见到雾立沙耶开始,那股挥之不去的即视感,真的只是巧合吗?
苗木诚无声攥紧了口袋中的纸条。
虽然苗木现在仍旧不懂对方这么做的意义,但狛枝凪斗给他的建议也确实没错。
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另一位当事人。
苗木诚是在甲板上找到雾立沙耶的。
雾立沙耶独自站在甲板角落。
她穿着深色的衣服,海风扬起她深色的头发,甲板上日光明媚,而这明媚的日光似乎都被她身上的颜色所吸收。所以四周明亮的色彩与她分割开来,唯独她被阴影所笼罩。
雾立沙耶眺望着远方的海洋,那双同样颜色深邃的眼里像是倒映出了远方的景色,又像是可怕的漩涡,要将远处明媚的色彩也一并吸收吞噬。
她的面容苍白而沉静——这点苍白几乎是雾立沙耶身上唯一的色彩。
而此刻的沉静,也像是远方的海面一般,平静的表面下不知在蕴藏着什么样的可怕风暴。
“雾立……小姐?”苗木诚犹豫了片刻。
他摸着兜里的纸条——那张纸条已经被他捏得快要皱成一团——踌躇半晌之后才上前。
听到身后的呼唤,雾立沙耶深色的眼珠稍稍转动了一下。在她看清来人之后,那双空茫的眼睛才像是终于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苗木君。”雾立沙耶捂着嘴轻轻笑起来——这样的动作又让苗木诚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位惨死的偶像小姐——她朝着苗木招手,旧人的影子几乎要与她合为一体。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是案件相关的话,警察那边已经很详细地都问过了哦?”
“不。”苗木诚摇头。虽然他对案件也确实有些许疑问,但这并不是他来找雾立沙耶的主要目的。
“……沙耶小姐。”苗木诚垂下眼,口袋里的纸条已经几乎要被他揉烂。
“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要我小心身边的人。”
“你当时说的是狛枝前辈吗?”
没有给雾立沙耶反驳的时间,苗木诚从兜里掏出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向雾立沙耶展示。
“我在狛枝前辈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这是雾立小姐你留给雾立实人的字条,对吧?”
雾立沙耶脸上的笑容悄然消失。
那双深色的眸子牢牢盯着苗木诚,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种苗木看不懂、也没有办法完全理解的眼神。就像是一种笼罩在雾立沙耶身上的盖子此刻被悄然撬开一角,使他终于能偶尔窥见皮囊下属于雾立沙耶的真实。
他此刻才发现,尽管瞳色相似,但是雾立沙耶和舞园沙耶香之间终究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雾立沙耶的瞳色要更深,那双眼睛的深处似乎一直燃着一股火焰,咆哮着翻腾着、期待着有一天能将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都焚烧殆尽。
可这样的真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雾立沙耶就迅速反应过来。
她苦恼似的微微低头,伸手撩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再次抬头看向苗木诚的时候就又变成苗木所熟悉的旧人模样了。
“为什么不怀疑是那位狛枝先生捡到了我的字条呢?”
雾立沙耶似乎也没有等苗木诚回答的打算。
她看着苗木诚下意识微微皱起的眉,稍稍低垂眉眼,一手抬起、半握拳抵住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苗木,深蓝色的眼瞳倒映出棕发青年的身影。
雾立沙耶这样自然地、展露出属于舞园沙耶香神态的举动,让苗木诚不受控制地感到脊背发麻。
“骗你的。”雾立沙耶笑起来,对字条被苗木诚发现这种事似乎并不紧张。
“我还以为那个人早就把这张字条扔掉了——现在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雾立沙耶说几句话的时候,落在苗木身上的又是苗木诚看不懂的眼神。
好像夹杂着些许怜悯、又有着些许了然,还有更多的、苗木完全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混杂其中。
雾立沙耶朝着苗木诚走了两步。
前偶像小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苗木诚片刻的僵硬与紧张,展露在那张脸上的是每一位偶像面对粉丝时都会露出的、明媚而亲切的笑容:
“是那个人让你来找我吧?”
“没关系,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苗木君的。”
“作为交换的话——”
雾立沙耶在苗木诚面前停下。
“苗木君,请告诉我——”
那位让我如此羡慕的、
“那位让你念念不忘的偶像小姐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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