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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影（24）
A市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变化实在太大，城西区有大片的低矮房屋被拆除，造起了高楼大厦，虽然全市的商业街仍集中在华元路和丰禾路，但已逐渐显示出西移的趋势。
这一座座大厦，一家家门店，还有那两排粗细高矮近乎一致的梧桐，甚至还有这条路的名字：“起贞路”，它们全都不在蒋凌飞记忆中的A市地图上。
与齐格约定的地点在一家茶室，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蒋凌飞的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两只眼皮都在跳。下车时，司机突然感叹道：“这条路以前叫长暮路，多好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政府要把这条路的名字改掉。”
蒋凌飞开车门时听到这句话，身子一怔，“这里以前叫长暮路？”
“是啊，后来因为城建，把这条路扩宽了，连同名字都改了。”
站在路侧，抬头四顾仰望周围的一切，蒋凌飞试图在这条路的两侧找出记忆中的某条线、某个点，却遍寻不着，可真是物非人非。
抬脚走进那家茶室，穿着墨绿旗袍的服务员将他带到包间，齐格早已等在那里。
“请坐。”齐格客气地说，并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推到对方面前，“刚才向这里的茶艺师父学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蒋凌飞浅浅地呷了一口，实事求是道：“茶艺有待提高。”
齐格呵呵笑道：“多年不见，一见面你就不能恭维我一下吗？”
准备了一晚的腹稿在方才踏进茶室的刹那全部被打乱，唯独保留了开场白，“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所以我才来赴约。”齐格说，“我洗耳恭听。”
“我目前手里有一个投资项目，被投资的企业正好是一家动漫公司，那家公司叫传世。”蒋凌飞说，“查看传世的人事资料，我才知道你太太也在这家公司。”
“以宁见到你了？”齐格表情瞬间一变，但随即很快将变化隐没。
“没有。说来那天也真巧，时小姐在上班的路上堵车，因此我们没在传世的工作室里见到面，后来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宋先生他们以为时小姐也出事了，赶到医院急诊室，才发现不是。从头到尾，我都还没见到时小姐本人。”
“我妈说在医院看到你，原来你是为了去探望我太太。”
“难道你不好奇吗？”蒋凌飞问，“为什么我对时小姐这么感兴趣？”
“根据我和你的交情，我的太太，你自然会多注意两眼。”
“对，这种说法也不错。”蒋凌飞含笑点头，“听说你们俩是去年结的婚。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使时小姐不是你的太太，我也会多注意她两眼”短暂的停顿休整，“因为，是我造成了你们俩当年的那场意外，时小姐头部的伤也是我造成的。”
齐格斟茶的右手一顿，茶杯没有倒满，停住接下去的动作，将茶壶搁置在一旁，浓眉稍蹙，“真的是你！”
蒋凌飞面露惨笑，“原来你真的早就知道啦！之前我乘出租车过来的时候，听司机说这条路以前叫长暮路，我就怀疑你可能早就知道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那样算计，当然会彻查清楚，别忘了，走廊和楼梯口是装有摄像头的，只要将监控调出来看看，就知道谁最有嫌疑了。”齐格将蒋凌飞的茶杯重新斟满茶水。
“真是笨得可以。”蒋凌飞自嘲地笑道，“那你为什么后来没找我算账呢？”
“我想起可以调监控出来看的时候，你已经乘上去美国的飞机了。”齐格同样自嘲，“我们笨得彼此彼此。”
说着，两人都笑。
这样的气氛和谈话方式，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过了一会儿，蒋凌飞又说：“我约你出来原本是为了道歉的，是想跟你坦白七年前的那件事情。虽然你已经知道一切，但我还是得说一句，对不起。”
“我接受。”齐格说，“另外再回送两个字，谢谢。谢谢你的阴差阳错，谢谢你造就了我一个温暖平静的家庭。”
“我可没想到这么多。”
“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就像这间茶室，你难道想不起来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吗？它以前的名字叫暮色。”
暮色，这不是当年的那家夜店的名字吗？
蒋凌飞惊愕，继而洒脱一笑，“长暮路变成了现在的起贞路，暮色变成了现在的绿茗茶室，想不到我离开的这七年时间里，A市变化了这么多。”
两人自茶室门口分手，齐格打电话给时以宁，说他下午五点钟去接她下班。
“我今天下午请假了，有个朋友从北京过来，我们俩正在咖啡店里聊天呢！”
“是在九点钟咖啡店？”
“你怎么知道？”
“放这种网络古风音乐的咖啡店，除了九点钟还会有哪家？你的车子今天送去保养了，你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挂掉电话，时以宁看见易鸣风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看来齐格对你不错。”
“嗯，”时以宁拿着调羹将咖啡杯中的花式图形一点一点地拨乱，笑容不经意间在脸上毕露，“他对我挺好的，对我好，对小辰也好。”
“我原来以为你会把句式换一下，”说着，他掐着嗓子模仿起时以宁的语音语调，“齐格对小辰好，对我也好。”
时以宁听完，抿着嘴扑哧一笑，“我可不会这么咬文嚼字。在我们家，没这种顺序的先后。”
真是难以相信，能再次见到这个明媚开怀的笑容，“哥，你听到她的笑声了吗？看到她的笑容了吗？”紧紧握住裤袋里的长方形盒子，易鸣风在心里向另一个人问道，“以宁能有今天，你肯定不愿意让我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不管她有没有想起来，至少她现在很好。”
“对了，我还没问你在A市待几天。”
“今早组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又有新项目，我打算明天就回北京。”组长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去做项目是真的，但他已明确表示要再多待一天，因为他要再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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