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新学期第一堂课是数学。
　　丁老头拿着卷子往眼前凑了凑，拿着一截粉笔的手抬起，推了推几乎滑到鼻根的老花镜，转身举着粉笔在黑板上边讲边写下一长串公式。
　　全班除了极个别开小差的人之外，其他同学纷纷拿出笔和本，一边认真听讲一边跟着抄了起来。
　　这个极个别开小差的人包括，从上课开始就沉浸在艺术创作中不可自拔的郑斌同学，频频回头看向后排三心二意的候启同学，以及睡的正香不时发出轻微呼噜声的江城同学。
　　是的，你没有看错，今天在课堂上补觉的人不是学渣周正，而是学霸江城。
　　要不是此等奇景实在难得一见，候启也不至于一节课上了还没十分钟就回了八次头。
　　在他第九次回头的时候，周正实在没忍住，伸手在他后背上用笔狠狠戳了一下：“看你二大爷呢？还不赶紧给老子转过去！”
　　要不是担心踹他一脚会吵到江城，他早上脚了。
　　候启把手挡在嘴边，小声问周正：“正哥，你俩不会是从过年那天一直嗨到现在吧？你看看，把江城都榨干成什么样了。”
　　周正：……
　　榨你二大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倒是想，可也得有那个时间啊。
　　从年三十直到昨天回来之前，他跟江城连面都没见上。好不容易昨天见面，以为能干点什么，结果前半天赶上家里停水停电又停暖，他跟江城跑了好几个地方，排了好久的队才把水电暖费交齐。后半天又接了周妈妈一个电话，帮她去公司取了个文件，又帮忙把文件送到了甲方手里。原以为这事到这儿就算完了，结果刚走到甲方公司楼底下，周妈妈又打来第二个电话，说文件里面有个数据计算错误，需要重新修改，让周正他们赶紧回去重新拿修改好的文件。
　　要不是因为电话那头那个人是他妈，周正早就爆粗口骂人了。
　　等折腾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吃过饭，洗过碗，周正简单的冲了个澡，回到房间的时候，江城正坐在桌前翻着课本给他画考试范围。
　　周正反锁上门，从后面搂着江城就亲了上去。
　　然后亲着亲着，两人就亲到了床上。然后又亲着亲着，江城就这么累的睡着了。
　　周正尴尬的被晾在一边，看着身下已经进入梦乡的江城，回想了下白天折腾的各种事，又看了眼桌上那一摞厚厚的笔记和画好重点的课本，在江城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翻身下床去冲冷水澡。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一连串的事折腾的比较累，还是冷水澡威力太猛的缘故，后半夜的时候周正发起了烧。
　　好在只有37.8度，虽然没有上回那么严重，但还是连累的江城一夜没有阖眼。直到凌晨周正温度渐渐稳定下来，他才躺在床边眯眼睡了一小会儿。
　　这样的情况下，不困才有鬼了。
　　别看候启这个人平时挺机灵，可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极没眼色的各种掉链子。
　　就好比现在，他全然不顾周正越来越黑的脸色和一分钟前让他转过去的口头警告，依旧扭着大半个身子，在作死的边缘疯狂的八卦：“诶诶诶，正哥，你们昨晚嗨到几点？不会彻夜未眠吧？”
　　周正忍无可忍，一脚踹了上去。
　　江城这觉睡的还挺熟。
　　周正这一脚踹飞了候启，惊动了正在讲台上讲题的丁老头，就连从上课起就一直低头搞创作的郑斌都抬头望向了他们这边，可唯独江城还微丝不动的继续睡着。
　　丁老头气的脸色都有点发绿了，他伸手指向周正和候启：“你，你，你们两个知不知道马上要高考了？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呢？！那么能行你们给我把黑板上这道题做出来！”
　　人在逼急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可是，数学题除外。
　　周正和候启接连从座位上站起，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前排的郑斌捂着嘴刚笑了一下，就被丁老头抓了个现行。
　　“还有你，笑什么笑？！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在下面干什么呢，你也给我站起来！”
　　郑斌也跟着乖乖站起。
　　“还有你，江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正觉得丁老头最后指向江城的时候，脸上好像闪过一丝心痛。
　　在丁老头的呵斥声中，江城悠悠转醒，从课桌上爬起，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自己，揉着眼睛问旁边站的笔挺的周正：“怎么了？”
　　“没什么。”周正指了指黑板：“丁老头喊你上去做道题。”
　　“哦。”睡懵的江城从座位上站起，在全班同学讶异的眼神中走上讲台，拿了根粉笔三下五除二的解完题，搁下粉笔拍了拍手，几步走回座位，继续趴在桌子上补觉。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懵逼的就换成了讲台上的丁老头。
　　候启死性不改的扭头问周正：“你家江城这是怎么了？不会中邪了吧？”
　　江城前面的那个前缀加的很好，周正听了心情很是不错，难得的没有怼人：“没什么，他梦了个游。”

　　距离高考只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
　　徐霞今早在课堂上还特地抽了十分钟时间，再三强调了身份证从后期报名一直到高考结束之前的重要性，提醒大家回去仔细检查身份证的有效期，注意保管切勿丢失。
　　候启这次还算机灵了一回，一直耐心的等到江城课间去厕所，从座位上走出去老远才找周正商量身份证的事。
　　提到身份证这事周正就犯愁，他身份证现在还押在表店老板那儿呢。
　　上学期期末高考报名的时候需要用身份证，他跑到表店跟老板说了好久，这才赶在报名前一天把身份证拿回来，报完名后又送了回去。
　　欠账目前还有四千，照他和江城这个进度，能勉强赶在高考前一周把债务还清就不错了。
　　可今天徐霞也说了，后期参加体检各种环节都要用到身份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拿回来比较保险。
　　他最近财经节目看的比较多，脑子里有个不错的发家致富点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实践一下。
　　想到这儿，周正冲候启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
　　米乐跟候启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敢靠过去。
　　候启壮着胆子：“正哥，先说好啊，真不是我俩不帮你，实在是这四千多块钱不是四百多，我们……”
　　周正打断他：“谁要你们帮我凑钱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正笑道：“就是想带你俩发点小财，去不去？”
　　该说不说，周正的点子还是不错的。
　　翘掉晚自习跑到人流量最大的小学门口摆摊套圈圈，一块钱两个圈，一本万利。
　　按照周正的预估，一个晚上起码能赚五十块，四千块钱也就是两个多月的事，体检前拿回身份证应该问题不大。
　　做这件事的时机也不错，江城最近被丁老头拖去准备什么数学竞赛，晚自习基本不在教室。
　　要说他们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运气了。
　　摆摊第一天，他们遇到了城管。
　　念在他们几个是学生的份上，城管只是口头警告了一番，并没有没收他们的东西。
　　摆摊第二天，他们遇到了一个套圈大神，一圈一个带走了候启和米乐忍痛贡献出来的，他们摊上目前最值钱的两样东西。
　　摆摊第三天，他们又遇到了两个来挑事砸场子的混混流氓。周正收拾他们的时候，旁边有人报了警，然后，周正就跟那两个混混一起进了局子。
　　候启和米乐抱着东西趁乱躲进人群急的直跳脚，思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办法了，候启掏出手机，翻出那个电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摁了下去。
　　“喂，阿姨，我是候启，是这样的，正哥因为一点小事跟人起了争执，现在在福圩路派出所，您方便来接一下他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传来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声音：“争执？什么争执能起到派出所去？你们跟人打架了？”
　　候启惊的下巴差点砸在地上。
　　我艹，为什么接电话的人会是江城？！正哥不是说这是他妈的电话吗？
　　“那个江城啊，这事也不能怪正哥，谁让那两个混蛋一上来就掀我们摊子，简直欺负人嘛……”
　　“摊子？什么摊子？”
　　“这事你真的不能怪正哥，他也是没办法，他身份证还押在店里呢，体检前拿不回来很麻烦的……”
　　米乐在旁边急的恨不能拿胶带把他的嘴封上。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江城那头已经撂了电话，估计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慌乱中语无伦次的候启总算反应过来，他扭头呆呆的问米乐：“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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