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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人
“啊?你说承千里吗?”王妃不确定的问。
“对。”师金成点点头,“练武的师傅不止一次跟我夸他了,说他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啊,有几个人能得这种赞誉的。”
王妃有些犹豫,“可是我看尘儿挺喜欢他的,把他送走估计尘儿不会同意。”
“也不算送走嘛,以后还是咱们广宜王府的人”师金成解释道,“让现在的师傅教大材小用了,还是送回暗卫所,等学成回来,就是咱们广宜王府的一道护盾,师傅说了,训练好了他能以一敌百。”
“真的啊……”王妃惊叹道,想了想,“他要真的适合练武,以后让他来贴身保护尘儿我也能放心。”
现在的广宜王府四处都有暗卫保护着,不仅广宜王府,整个和安国所有皇亲贵族的府上都有暗卫默默保护,这些暗卫都是从小在暗卫所训练的少年,都是些根骨奇佳百里挑一的人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如今承千里就是这么个人才,若是只用来陪师逸尘玩闹,着实浪费了。
刚巧前不久师傅又来说承千里的事,习武之人都惜才,那师傅怕承千里这种天之英才埋没在他手里,那就太可惜了,所以不止一次跟师金成说最好让承千里去接受更专业的训练。
师金成也上了心,才来跟夫人商量,毕竟师逸尘喜欢承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冒然把承千里送回去,小世子估计也得闹上好久。
“那得送走多久啊?”王妃又问道,“我感觉尘儿肯定不愿意。”
师金成一挑眉,说道:“怎么也得好几年,他自然不愿意,所以我说干脆别跟他说,直接送走。”
“啊?”
师金成咧嘴一笑,“你要跟他商量他自然不同意,直接送走得了,到时候他哭闹也没用,反正小孩子嘛,没两天就忘了。”
王妃有些犹豫,自己儿子的性子她最了解,突然说要把跟了他几年的人送走,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她觉得师傅说的也对,既然承千里真的是个可塑之才,留在府里跟着师逸尘鬼混确实可惜了。
承千里是师逸尘自己挑的人,这几年王妃也能看出来师逸尘挺喜欢这个小部下的,院子里面给他找了那么多玩伴,师逸尘嘴里经常念叨的也只有承千里一个人。
若是跟他商量把他的小仆人送去训练成府内暗卫,他肯定不愿意,但是不吭声直接把人送走似乎也不太行,师逸尘睁眼要是找不到承千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总不能把广宜王府的房顶给掀了。
师金成看夫人犹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去跟他商量他定然不同意,所有说咱们就帮他做决定,他闹两天也就没事了。”
王妃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一个可塑之才放在这里,不能因为小儿子不同意便浪费了这么个人才。
于是他们就这样下了决定。
吃晚饭的时候,王妃惯常叫师逸尘过来陪她一起吃饭,师金成就单独找了承千里。
承千里虽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十分沉稳,被广宜王单独叫去也未见半分紧张不安,师金成看他这个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孩子看着确实能成大事。
师金成跟一个小孩儿自然不用客套废话,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给说了,说完给了小少年一些思考的时间,随后问道,“你愿意吗?”
他说的很清楚,让承千里再回到暗卫所训练几年,之后还是会把他调回广宜王府,只是从此不在人前露面,而是成为一道黑色护盾,默默守护王府的安全。
其实承千里很清楚,不管他愿不愿意,既然广宜王已经开了这个口,就是已经为他做好了决定。
身为下人,他从来都没有决定权,不管是过来,还是回去。
承千里单膝跪下,对着广宜王行了个礼,是他以前在暗卫所对着上面的人经常行的礼,他淡淡道:“但凭吩咐。”
其实时间也不过过去了四年而已,承千里记性很好,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在暗卫所过的日子,因为当时他年纪还小,其实并未受太多的训练,不过跟在广宜王府比起来,确实算得上是一段很灰暗的时光。
就在他以为他一辈子都要在广宜王府跟着师逸尘度过的时候,他又要回到那里了,回到那个昏暗的,仿佛看不到光的地方去。
师金成很满意承千里的反应,继续道:“两日后王妃会带着世子上山拜佛,那天我会送你回去。”
两日。
自己安稳的平静生活,只剩两日了。
师逸尘回来时,承千里已经跟着大家一起吃完了晚饭,五月份天气比较暖和,晚上无事,一帮人便在院子里玩闹。
承千里性子比较静,坐在旁边台阶上托着腮看着他们追逐打闹,师逸尘就过去坐到了他旁边,“哎,我娘亲刚刚跟我说后天要带我上山拜佛,她整日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我就不太信。”
说着他又转过头问承千里,“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承千里没有看他,依旧拖着下巴看着那边狗剩抱着庆平转圈圈,开口道,“不知道。”
“我就不信。”师逸尘搓了两下鼻子,“我娘每次去那寺里的和尚都欢天喜地的迎着,说白了不就是想要供奉嘛。”
“世子。”承千里转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碰,那是一个噤声的动作,“晚上不说鬼。”
“嘿。”师逸尘眉毛一挑,“你还信鬼呀?”
“不知道。”承千里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听着那边庆平他们发出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现在身处另一个世界。
小世子还有点儿失望,他以为承千里肯定跟他一样对鬼神之事嗤之以鼻,没想到承千里居然也是个胆小鬼,还会怕鬼。
算了算了,毕竟像他这样胆大如斗的人也不多见,就原谅承千里胆子小吧。
师逸尘手随意的往后一撑,扭头看着承千里的侧脸,“那后天你跟我一起去山上吧,你既然这么怕鬼,我就带你去拜拜佛。”
承千里轻轻眨了下眼睛,他睫毛浓密,师逸尘看着那小扇子一样的睫羽,感觉有些心痒痒,谁知承千里淡淡道:“我还是不去了。”
“啊?”师逸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有些不满道:“嘿,带你去你还不去,为什么不去?”
承千里垂下了眸子,用指甲轻轻抠着自己的手指,开口,口气依旧十分平淡,“不太想…拜佛。”
师逸尘不解,“为啥啊?”
他自己不信鬼神不想去拜佛也就罢了,承千里害怕鬼还不去拜佛又是为什么?
承千里却突然扯了扯嘴角,转头对上了师逸尘的视线,月光在他眼中打出一层霜,他道:“因为拜佛没用。”
“拜佛要是有用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承千里是这么说的。
师逸尘不明所以,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他不知道贫穷人家会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会为了治不起病而痛苦,他从出生就注定没有烦恼。
他不知道在广宜王府当下人,对有些人来说都是奢望。
如果拜佛有用的话,他就不用再回到那个阴暗冰冷的地方,不用离开这里几年。
可事实就是,没用的。
无论是拜佛,还是拒绝,都没用。
“我想吃糖人。”承千里突然说。
话题转得太快,师逸尘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承千里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想吃糖人。”
“怎么突然想吃糖人啊?”这几年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师逸尘也已经好久没给他们买过糖人了。
承千里定定的看着他,淡淡道,“嗯,就是突然想吃。”
师逸尘挠了挠头,“这都什么时辰了,卖糖人的大爷早就收摊了,你现在想吃吗?”
“嗯…”承千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慢慢垂下了眸子,“那算了。”
“啊。”师逸尘看他失望,赶紧道,“那明日吧,明日我让人给你买。”
承千里轻轻笑了下,道,“好。”
他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玩耍的几个孩子,突然又开口道,“能不能只给我买,不要给他们。”
师逸尘失笑,“怎么的你还想吃独食儿啊?”
“嗯。”承千里轻轻道,“行吗?”
师逸尘咧嘴一笑,“行啊,那我明日就买一个,偷偷给你。”
“好。”
第二日是师逸尘去学院的日子,他除了在家里找先生专门教导外,还会定期的跟其他皇亲贵族的子嗣们一起去学院上课。
早晨出门前师逸尘还记着要给承千里带糖人那回事儿,不过在学院里发生了点事儿,小世子就把答应的糖人给抛到了脑后。
起因是在课堂上,师逸尘被点名叫起来回答先生提问的问题,师逸尘这个知识储备量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他甚至连先生问的问题都没听懂,于是被另一个王爷的世子当场嘲笑。
师逸尘是什么脾气?那是从小被王妃捧在手里怕化了,硬宠着长大的,哪能受得了别人嘲笑,当场就跟那人打了起来。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打的动静过大差点把皇上都惊动了,还是师金成听了信儿赶过去,才没把事情闹大。
两人都是王亲贵族,说起来还是表兄弟,都梗着脖子谁也不愿意跟谁道歉,于是只好通通罚了回去抄家训,毕竟是小孩子打架,带回家教训也就完了,真要闹大了两家人脸面上都过不去。
就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师逸尘可不就把给承千里买糖人那回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他脑子里只剩下没多往那表兄弟脸上招呼两下的悔恨。
师金成处理完这件事儿把他拖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几个小孩现在在院子里就帮忙打扫打扫卫生,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面玩闹,毕竟年纪都不大,也没人正经的管着他们做事。
承千里在院里等了师逸尘一天,眼巴巴的望着院门,若是平日,午后师逸尘便该回来了,可今日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师逸尘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承千里久违的脸上挂起了微笑,承千里往师逸尘的方向走了两步,往师逸尘的手上看了看,又看向他背后一直跟着的小厮,随后慢慢停下的脚步。
这时彩蝶从屋子里出来,刚好看到师逸尘,便笑着问他,“世子今日回来的好晚呀?”
“哎,别提了,烦死了。”师逸尘脾气还没下去,自顾自大步回了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怎么了这是?”彩蝶不解的问小厮。
那小厮自然不能说他家世子在外面跟别的世子打架了,只能耸耸肩,“没事,你一会送些点心进去。”
彩蝶点点头,也没再继续问。
承千里看着师逸尘关紧的房门慢慢垂下了眼眸,小院子里有专门为他摆放的一张桌案,就是天气暖和时让他在外面写字用的,承千里慢慢坐到了椅子上,随手摆弄着砚台。
直到小兰过来叫他去吃饭,才重新站了起来。
吃了饭,晚上没什么事情,也不用伺候世子,一帮小孩儿就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哎,明日王妃去拜佛是不是叫了你们?”来财坐在椅子上晃着腿,问道。
彩蝶正在教小兰刺绣,点点头,“嗯,叫了我跟小兰陪世子去。”她笑了笑,“怎么,你也想去?”
“我才不去呢。”来财一撇嘴,“我娘小时候也带我们去拜过佛,你没钱的时候连和尚都不待见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去寺庙。”
彩蝶轻笑了两下没说什么,低头指正小兰绣错的地方,小兰认真的穿着针,也道:“我还没去过山上的寺庙呢,这次去我也偷偷拜一拜。”
“我也想去。”庆平学着来财的样子晃着腿,“可惜世子没叫我。”
“回来有机会俺带你去。”狗剩坐在他旁边,朝他晃来晃去的腿上拍了一掌,庆平哎呦一声倒在了床上,嘿嘿笑了起来。
几个小孩就这么在屋子里面瞎聊着,承千里默默的听着,知道就是这种普通的家常话,他日后也很少能再听到了。
夜深了之后大家就各自钻进了被窝,正当困意渐渐袭来时,他们屋里的门却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了,吓了众人一跳。
“承千里!”师逸尘站在房门外,朝着里面喊道,“你,你出来。”
承千里半撑起身,看着逆着光站在门口的师逸尘,慢慢的爬了起来,在其他人奇怪的注视中跟着师逸尘走出了房门。
门一关上,师逸尘就拉着他走到了旁边,赶紧道:“啊,糖人,我忘了。”
承千里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嗯,没事。”
“哎呀,你不知道,今天出了点事。”师逸尘看着他,“你没生气吧?”
“嗯,没生气。”承千里跟他对视,表情平和,似乎真的没生气。
师逸尘摸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没生气,因为承千里一贯都是面无表情,他挠了挠头,道:“今天真的是有事忘了,明日吧,明日一定给你买。”
承千里轻轻垂了垂眼,只是道,“不用了。”
“你不是想吃嘛。”自己昨日都答应人家了,今天忘了确实不应该,他又道:“明日,明日我一定给你买,我明日不是要去山上拜佛嘛,下午就回来了,路过西街顺便给你买,行不?”
承千里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道,“行。”
“你不生气就行,今日确实是忘了。”师逸尘拍拍他的手臂,还冲着他挑了挑眉,“就给你一个人买,行吧?”
承千里轻轻笑了下,月光在他脸上镀了层金,他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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