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墙上的日历只剩下最后的一页，新的日历正地躺在它的身边，露出大红的“一”字，再过几个小时，它便能被恭敬地立在屋子的最显眼处。元旦是个特别的日子，写了一年的年份数字，过了今天，便要往上加上一加；元旦又是个特别的节日，虽有放假却少休息，全国上下，都会举办各种文娱活动，来庆祝新的开始。
　　几天前，老陈捎来消息，要她元旦下午去县政府，为慰问活动表演茶艺。轩怡有点不想去，抛头露面的事她有点抗拒，却经不住老陈的再三叮嘱，不容得她不去。
　　下午的第三节课，老师破例地免了自习，腾出时间来，给同学们布置教室。同学们一阵欢呼，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先将教室打扫干净，再将买来的彩带、气球挂起来，将桌椅围在教室的四周，空出中间的位置来。
　　班长李剑锋简单地将同学分了组，分派了不同的任务。轩怡和沈赐被分在了一起，几个人负责搬桌椅和清洗窗户。男生们动作利索，一人一张，干净利落地将桌子搬出教室，放在楼前的空地上。同组的几个女孩早早地一起拎着水桶去打水。轩怡只和沈赐相熟，便跟着他一起搬起桌椅来。一张双人书桌，印象中并不难搬，轩怡双手卡着桌子两抬了起来，没走几步，便觉得有点吃力，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调整。沈赐连忙上来搭手，两人各抬桌子的一头，才将桌子抬了出去。
　　“老沈，偷懒啊。”边上干活的几个男孩嬉笑着挤兑。
　　“去，一边去。”沈赐不耐烦地顶了回去，“没看是个女孩么，战友啊！怎么也得照顾一下，书白读了呀。”
　　“呀，是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不知谁回了句，那几个同学笑得更欢。
　　男孩们本就爱相互捉弄，发现了谁的异常，总是能引来话题。
　　轩怡听了，并不在意，也跟着那些男孩们笑了起来。两人一同将桌子放在空地上，“你搬你的吧，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能行，就是慢点。”轩怡劝道。
　　“别理他们，一群小屁孩。”沈赐愤愤不平道，“你真的能行么？”
　　“没问题。”轩怡回答。
　　“那好，你自己注意。”沈赐交待了句，转身追上刚才那群嬉闹的同学。
　　男孩们嘴上玩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轩怡又搬了两张桌子，屋里的桌椅都已经被整齐地堆在了空地上。之前打水的女同学也回了来，各自拿了抹布，找了窗户去擦。男孩们似乎对擦窗户不感兴趣，三三两两地消失，只剩下一两个，被女孩子使唤着，帮着拎水，递抹布。
　　轩怡站在桌椅旁，有点为难，看着男孩们陆陆续续地偷偷溜掉，她能预想到，那些男孩们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抽烟、打牌，偷懒去了。她也想着溜掉，可觉得男孩们应该不会容许她的参与，她想起了沈赐，也许有沈赐的引见，会容易些。她又看了看眼前忙碌的女孩们，似乎自己应该拿起抹布，和她们一起干活，可总觉得心里别扭，不是个滋味。
　　轩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杵在了原地。
　　“陈轩怡！”李剑锋在教室门口对着她喊，“去小树林，把那些男生抓回来干活，他们肯定躲在那里玩。”
　　轩怡应了声，班长的交待正合自己的心意。她便得了班长的鸡毛令箭，名正言顺地朝篮球场走去。
　　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打着篮球。轩怡路过时，虎子在人群中向她打了声招呼。轩怡摆了摆手回应，引起球场中一阵口哨声。
　　轩怡并不理会，穿过篮球场，钻进了小树林。
　　小树林里，几个男生在练习跳舞，场边围了些人看着他们跳舞，有几位女生靠在一起，相互挽着。轩怡放慢了脚步，目光在男生中搜寻，寻找着沈赐。
　　“轩姐！”轩怡正朝着场中走去，却听到女孩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轩怡回头，便看见秀兰高兴地迎了上来，场边的其它人也注意到了她，停了下来，看着她。
　　“轩姐，你怎么来啦。”秀兰高兴地挽着轩怡，向大家介绍，“她和我是一个宿舍的，她的舞跳得很好，而且，她还会跳男步。”
　　一听到这，旁边的几个女生都低声地交头接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你怎么在这？”轩怡有点诧异，疑惑地问，又看了看四周，便知道了个大概。
　　“跳舞啊。”秀兰回答，“轩姐，你来得正好，我们好几个同学都想学交谊舞，你可以带我们。”
　　“不了，我可是来抓人的，他们几个偷懒，跑到这里来玩，班长叫我抓他们回去。”轩怡在人群中找到沈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沈赐，还有你们几个，回去干活。”轩怡冲着沈赐他们几个男生喊。
　　“你说回去就回去啊！”那几个男孩中，不知谁不屑地冒了一声。
　　“沈赐！”轩怡将秀兰拉在身边，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去不去！”
　　“走啦，走啦，回去干活。”沈赐看了看轩怡身边的秀兰，沮丧地招呼着同伴，只是在经过轩怡身边时，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轩怡整暇以待，将秀兰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以示回敬。有秀兰在手，沈赐便蹦跶不到哪里去。

　　轩怡回到教室时，窗户已用水擦洗了一遍。几个女孩正在空地上的水桶边清洗抹布，将清洗好的抹布晒放在搬出的桌椅上。屋里的男同学正移动着窗边的桌子，将它移动到教室的另一头。沈赐和那几个男生也在里头，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桌子，以防架在桌上的椅子掉下来。还有几个男生正撕着报纸，分配给要擦窗户的同学。
　　“我能干些什么？”轩怡走到沈赐身边问。她觉得自己闲着，总是不妥。
　　沈赐还有点不满轩怡抓他们回来，指了指桌上的椅子，没好气地说：“爬上去，用报纸擦窗户。”
　　轩怡想都没想，一个健步，便跳上了桌子。
　　沈赐没想到她会如此地干脆，连忙用手扶住桌上的椅脚，叮嘱她注意安全。
　　“你快下来，刚才我逗你玩的，怎么能让你干这个。”沈赐本只想给轩怡一点难堪，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跳了上去。这下，感受到其它组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沈赐尴尬极了，不断地劝她下来。
　　“报纸。”轩怡用完一张报纸，将它丢在地上，伸手向下去接新的报纸，手在空中来回摸索，摸了一阵子后都没能摸到报纸。轩怡感到奇怪，低下了头看个究竟。
　　“给。”不知何时，身边站着阙胜，将报纸递到了轩怡手上。
　　“学委，你来啦。”沈赐听得他们的对话，装着一脸笑。
　　阙胜拍了拍沈赐的肩，又指了指站在高处的轩怡，“你也好意思？”
　　“不是，”沈赐百口莫辩，“我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她就真的上去了。”
　　“没关系，都已经上来了，就没必要再换人。”轩怡自己倒并不在意。她正抬着头，手高高地伸着，专注地擦着高处的窗户，衣服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来回摆动，从下看去，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沈赐终究过意不去，在轩怡擦完大片窗户，需要从桌子上下来，将桌子移动到下一片窗户的时候，叫其它男生将她替换了下来。轩怡也不再坚持，和那男孩交换了位置。阙胜没有离开，搭着手帮忙。他们三人便一同站在了桌子边，扶着桌上的椅子，递送报纸。
　　“没想到啊，我们三个凑在了一起。”沈赐嬉皮笑脸地说。虽然平日放学后，他们总一起自习，可在平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嗯，有点怪。”阙胜也感受到了三人间的异样。
　　“为什么晚上自习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轩怡笑着附和，“沈赐，我感觉问题在你那。”
　　“我？”受到轩怡的质疑，沈赐可不干了，正要张口反驳，却被阙胜活生生地打断。“晚上我们再把相声实地地排一排，自习就不上了，我们七点半开始如何？”
　　“好。”其他两人都没有意见，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好什么？”站在椅子上的那个男生擦完玻璃，跳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商量什么？”
　　“没什么，走，把桌椅搬出去。”沈赐打着马虎，抓起桌上的椅子，将那男孩拉了出去。
　　轩怡和阙胜却是在一旁窃笑。
　　“搬吧。”轩怡说道，两人一起将剩下的桌子搬出了教室。
　　“学委，辛苦啊。”还是刚才的那几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来，坐在空地的桌子上，笑着问候。
　　阙胜低着头，腼腆的脸上泛着红，不知该如何回话，没有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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