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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
午膳是在西边半山的避言亭内准备的。这个地方宽敞，避风，对于这样的家庭会餐，再合适不过了。
“避言亭？有讲法吗？”康熙看着匾额问道。
胤禛坐在了康熙的旁边，笑着说道：“凡事当讲，则‘必’定要言；不当讲者，‘避’讳言。”
“胤禛啊，你真的很用心。”康熙点了点头。
云悠对这个词有些敏感，“用心”这个词由父亲说出来是赞扬，由皇上说出来未必是，由康熙说出来，就只有康熙才知道了。她下意识的看了胤禛一眼，恰好与胤禛抬起的眼神相会。她知道，胤禛似乎也有相似的感觉。
这眼神的交汇虽然只有一霎，但云悠似乎感觉与胤禛之前的距离感消失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暖意。
胤禛也感到康熙刚才的话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意思，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但看到云悠的眼神，胤禛知道，至少云悠跟他的想法一样。这让胤禛心里一下子感到了一种力量。云悠还是明白他的，但她能承受叶震元的事儿吗？
“皇阿玛，额娘，尝尝府里厨子的手艺。”那拉氏见突然没人说话，就赶快补场。
“是啊，”德妃也说道，“这道菜看上去挺清爽，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道由多种鲜蘑和针菇做成的素菜，颜色明爽，口味清淡，只是，并没有起什么名字。这句话，问愣了端菜上来的侍女。这个时候不敢说没有名字，硬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群蘑……”
“群魔？”康熙也夹了一筷子菜，听到这两个字就把手停在了半空，“哼”的一笑，“群魔乱舞？”
胤禛凌厉的眼神射向说话的侍女，吓的她马上跪在了地上。
“群蘑众菇。”云悠轻轻的说道，然后，微笑着看着康熙，“回皇上，群蘑众菇。”
康熙将菜放到嘴里，闭上眼睛慢慢的品着菜，随后，失笑道：“取自‘摹拓中古’？哈哈，行了，你们也不用费心了，朕不过随便说说。菜只要好吃就行了，名字不重要。”说着，嘴里又念了一遍“群蘑众菇”，说道，“当然，有好名字更好。”
云悠轻轻的出了口气，用眼神示意跪在旁边的侍女起来。女孩儿赶快退了下去。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则对视了一眼。
“陪朕逛了一上午园子了，你们也都累了。下午就胤禛陪朕再看看，你们就回去歇着吧。”然后，用手拍了拍德妃，“你也歇一会儿。”
德妃笑道：“臣妾怎么能不陪着皇上呢？”
“让臣妾也留下来吧，跟爷一起伺候皇阿玛、额娘。”那拉氏说着挽住了胤禛。
云悠感到自己的心里好像抖了一下。
而胤禛也附和说道：“是啊，我们都留下吧。”说着，还用手拍了拍那拉氏挽在他臂弯里的手。
云悠的心就真的抖了一下。
钮祜禄氏走到了云悠身边，拉着云悠的手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姐妹两个就遵旨先行退下。”
云悠看了看胤禛后，眼神低落下来，嘴角向上翘着，也随着钮祜禄氏行了个礼。
胤禛回头似乎要说什么，但云悠和钮祜禄氏已经在向下走着，就没再说话。
然而，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几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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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云悠醒了过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没有一点感觉。云悠试着动了动头，似乎看到帷幔外面有人影在动。自己是刚刚睡醒吗？那么，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皇上和德妃来过园子了，自己还跟德妃说了话，然后，然后……
云悠闭上眼睛，就看到钮祜禄氏向自己扑了过来，那样窄的过道上，自己躲无可躲，然后……
“我受伤了吗？”云悠自己问自己。
此时，心莲掀开了幔帐，探着头，瞪大了哭红的眼睛，说道：“小……小姐，你醒了？”
胤禛站在院子里，他没有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上天作弄？是命运安排？胤禛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在云悠的身上？总是发生在他们的孩子身上？他每次都想保护她，却总是伤害到她，尽管，事情发生在他的意料之外。
何吉带了一个人走进了敞云轩的院子，看到双眉紧锁的胤禛，先行了礼。带进来的这个人就是当初在避暑山庄向报格格有喜的那个人，这次，他又
是来报喜的，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说“报喜”，不能说“恭喜”，所以，他选了“母子平安”这四个字。
然而，“平安”这两个字在胤禛听来也不是很顺耳。但毕竟，钮祜禄氏为府里添了丁，是件好事。而且，当时的情况，错也不在她。胤禛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该去看看她，况且，云悠还没有醒。
胤禛转身要走出敞云轩，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啪啦”，摔碎东西的声音。胤禛抬腿，拉起前襟，奔向里屋。何吉等人也跟了进来。
里屋，小扇子抽泣着跪在地上，心莲则是大哭着仰面倒在地上，药碗被摔的粉碎，而床上的云悠则有小半个身子探出床外。胤禛马上跨上前去，将云悠抱回了床上。
云悠揪着胤禛的衣服，瞪着眼睛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胤禛很清楚云悠问的是什么，但那个“是”字就是含在嘴里，说不出来。胤禛咬着牙。
“啊？”云悠还在问着，“是不是？你告诉我，胤禛！”
“你躺好！”胤禛说着，却感到这几个字是那么没力。
尽管已经失去了理智，但云悠还是明白胤禛不说代表了什么。意味着自己所想的，已经成为了事实。意味着自己再一次失去了她的孩子，她和胤禛的孩子。
云悠的手慢慢的松开了胤禛的衣服，口里喃喃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云悠！”胤禛喊到。
“为什么又是我？”云悠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为什么我跌下山崖都可以留下他？”
“云悠！”胤禛抱住了云悠。
“为什么现在一个意外，他就走了？”云悠还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云悠！你听我说……”
“为什么我留不住他？我这么想留下他，可还是没留住。”
胤禛松开云悠，看着她，云悠的脸上没有一滴泪水。“云悠，你哭出来！”
“我没留住他，”云悠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小腹那儿的衣服，“我又没有留住……”
“云悠！”云悠仰面倒了下去，胤禛大喊道：“叫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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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听到脚步声，钮祜禄氏马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然而，她看到的是那拉氏，而不是她盼望的四爷。
看到钮祜禄氏暗淡下去的神情，那拉氏她很清楚原因。她坐到了钮祜禄氏的床前，还没有开口，钮祜禄氏自己就说了话。
“多谢福晋还想着我。”
“你这又何苦？谁不想着你呢？”那拉氏说道。
“哼！”钮祜禄氏冷笑了一声，“真的吗？怎么说，我也是为府里添了男丁，添了阿哥，四爷……四爷连句话都没有。”
“那边……”
“我知道，谁不好撞，我偏偏撞倒她，四爷当然不会管我了。”钮祜禄氏眼圈一红。
“她的孩子，没有了。”那拉氏轻轻的说道。
“什么？”钮祜禄氏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有合上。好久，才问道：“真的？”
“所以四爷才没过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钮祜禄氏小声的说道，毕竟，在王府里，长久的得到孩子比片刻得到宠爱来的重要。
有人将孩子抱了进来，那拉氏接了过来，看着怀里这个孩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这个孩子有着特别的意义。
此时，钮祜禄氏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哭着走了进来，那拉氏先声喝道：“这是什么日子，哭什么？！”
婢女“噗通”跪了下来，抽泣着说道：“回，回福晋，格，格格，奴婢，奴婢在外面听她们说，兴许，兴许不是个意外，是，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这次可是钮祜禄氏着急了，“什么叫故意的？啊？难道我拿着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跟她拼？”说着，抓起枕头扔向婢女，“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那拉氏拦着钮祜禄氏，说道：“你何必跟她动气？不过是听说的。一群小蹄子闲着没事，生怕这府里没有大事儿。”
“为什么总是我？我就算心里有气，也断犯不着用我自己的身子去跟她拼！她没了孩子，我得了阿哥，所以，就是我的错了。啊？好，好，那我也把孩子掐死，掐死就没有我的事儿了。”说着，钮祜禄氏就去抢那拉氏怀里的孩子，那拉氏赶紧躲开，把孩子交给了奶妈。回手给了钮祜禄氏一个耳光。
倒在床上的钮祜禄氏大哭，仍然在嘴里不断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总是……跟我过不去？我怀了孩子，她就刚好失踪；我终于等到晋封了，那个钱氏就在四爷面前自杀了；现在我有了阿哥，她又……天啊！”
那拉氏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来，自己看了看钮祜禄氏，也走了出来。这个时候，还是留她自己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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