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记合集

　　那天他在盛怒下打了她，又做出了绝交的举动。回去趴在床上一时咬牙，一时难过，一时却又茫然。
　　她自然不知道她害他有多苦，解手时刺痛不说，每天也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几天下来瘦了一圈。他特意多告了几天假，想等她上门，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她说个软话他就原谅她。他把台阶铺得齐齐整整，奈何她就是没有顺脚而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所有的耐心都要被耗完的时候，她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头上珠翠全无，脸上铅华洗尽，一改以往花枝招展的模样。他心下疑惑，走了一段路后又折了回去。
　　她在赵嬷嬷那边，他把腰间荷包悄悄解了，快到门边的时候叫了一声“嬷嬷”。
　　她蹲在木盆边，用一团衣服遮住自己的脸，他仔细一看，她手里团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晨间换下来的亵裤。当下心里又笑又叹，这丫头，遮便遮了，偏用那个，难道觉得那裤子很好闻？想到这里，他小腹一热，脸也不由得发烫，他暗骂自己无耻，再也站不下去，嘱咐完赵嬷嬷转身疾走。

　　又过了两天，他在自己床头发现了一幅画，画中那女子搔首弄姿，烟视媚行，眉目之间却与她有些相似。他一眼就看出是她的手笔，盘算一番却不解她是何用意，最后干脆烧了干净。

　　第二夜，床头又有一本书册，他打开看了看，只见书中内容真令人叹为观止。他心思荡漾，不自觉地将书中的女子想成她的模样。他赶紧把书弃到一旁，上床就寝，他的身子刚刚痊愈，他可不敢胡思乱想。

　　他熄了灯，闭目清了一会神，再睁眼时，只见溶溶月色，盈铺室内，轻纱帐边，蝶影翩翩。
　　他闭目假寐，片刻之后，那蝴蝶落地，化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花容灿烂，罗裙飘香，不是她又是谁？
　　原来她是一只蝴蝶。这个发现并没有吓倒他，反而让他隐隐兴奋。他的母亲是一条黄锦鲤所化，小婶的原身却是一只黄莺鸟，她不是人，是妖，在他看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她深夜来探，自然是想念自己，既然她想，他就让她好好看看，解解她的相思之苦。他摆出最庄重的睡颜，任她打量。

　　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的那股气早已经消散，可他还是想治一治她的坏脾气，免得她继续无法无天。回缀锦阁的路上，素来警觉的他早已发现她尾随在后，他假作不知，和母亲一搭一唱想看她的好戏，那知道她一急，竟然自贬为通房丫头。他们两自小作对，闹的时候多，睦的时候少，直到那天她突然失踪，那两个多时辰的焦急担忧和绝望让他明白，他骂了十几年的赔钱货其实是他的心头宝。
　　她见他一言不发，只是挂着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欣喜、慌张、害羞、迷茫，这些情绪让她觉得无措的时候她总喜欢用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隐藏自己。，就象蝴蝶总在有意无意的扇动自己的翅膀。浑然不知不知这些动作在旁人眼里还着多么让人眩目的光芒。
　　他的心都开始痒痒，可是他必须忍住，他得让这只蝴蝶自投罗网。他的伤、那张美人图、那本春/宫册、刚才她说的隐疾，这些联系在一起，他隐约地猜到她这些日子奇诡行为后的目的，由此也品咂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觉得他比她聪明，自己的心事却也明白不久，更何况是她，她未必知道她那难以启齿的担忧背后有什么深意。

　　他看着她微笑道：“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也有些道理，被你那么祸害了一下，我是否有了那个隐疾，我也不知道，兹事体大，我不能不当回事，看来……”
　　她放下扇子，急道：“你——打算怎样”？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要不真让母亲安排个通房？我们同僚象我这样年纪的，差不多房里都有几个……”
　　他胃口不小啊，竟然羡慕人家有几个！她有些火大，袖子一拂转身想走，陈穆笑着拉住她的衣角，然后把她揽到怀中，两人额头相抵，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她恼意未去，从他怀里挣出来，怒道：“在人家饭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有什么不成体统的，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我通房丫头吗”？
　　“你还提”？
　　“好，咱们不提，只是那个事……阿芷，你说怎么办呢”？

　　“我听人说，看看那方面的书，也可以知道的……”
　　“那我就试试……”
　　这些让人羞羞的话题，她居然跟他说了这么多，她平日虽然大方，但毕竟是个女儿家，这时只觉得脸红心跳，难以抑制，抽个空子，转身就跑。

　　奔到长街，脸上还烫得难受，她使劲扇了几下，方长长地出了口气。想起刚才他的拥抱，又抿嘴笑了起来。正浑浑噩噩间，有一只手在她脸前突然晃了一下。
　　她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原来是陈穆的母亲，她一跺脚撒娇道：“陆姨”。
　　陆雨佳笑得贼兮兮的，趴在她耳边问：“我家穆儿到底有没有隐疾啊”？
　　“你都不知道你儿子有没，我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他生得什么都齐全，那些我哪知道？阿芷，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说完不看她的脸色笑着去了。

　　真是一对讨厌的母子！她回到家，洗漱一番，掌灯时分，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就去偷偷看他一眼，不碍事吧。
　　陈穆的房间好象用心打扫过，窗口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新开的玫瑰，她栖身在花间偷偷打量他，他穿着白色的中衣，闲适地躺在床头，手里捧着那本册子看得专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脸色平和，既不脸红，也不气喘，从头到脚，没有半分异象。真的是那只蝎子惹了祸？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把身子一翻，背朝着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她心里一喜，难道成了？她觉得机会难得，当下也不多想，展翅飞到他的床帏里。
　　她还没来得及察看，他又一翻身转了过去。这丑八怪，又在玩人！她决定以静制动，敛翅停在帐角。
　　他吹了灯，把帐子放了下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笑道：“阿芷，我知道你在”！
　　被他识破了？自己是个妖，他竟然不害怕？她变回人形，缩在帐角，有些羞怯地望着他。
　　密闭的空间里，多出一个人来，突然就显得拥挤起来，在他的灼灼目光里，她觉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窗外又是月满，素白的光透过床帐洒进来，她心中慌乱无比，而那月光清凉，如泉水一般，似乎可以盈手相握，她一寸一寸挪动自己的身体，想逃出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她哆嗦着，刚想撩起床帐，一双滚烫的手伸到她腰间把她拖了回去，只听他哑着声音道：“阿芷，怎么办呢，我看书没用啊”。
　　她脑子早烧成了一团浆糊，背对着他颤声道：“那，那那该怎么办？我，我也不知道啊”。
　　“还有一个办法” ……
　　“什么啊……”
　　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掉到他设陷井里，也隐约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本能地恐惧，想挣脱，却被他桎梏地紧紧的。
　　他放平她的身体，开始吻她。
　　她变成了花，他变成了蝶，她颤栗着开成最娇美的形状，让他采撷，明明已经走远的春天又以最明媚的姿态回来了，细雨过处，繁花开成了起伏的海。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淡而微的晨曦从纱窗透进来，她醒来，看着身边这个面目清俊却被她叫了十几年丑八怪的男子，突然间温柔丛生。她闯得祸，最后还是由她来了局，她也不清楚自己迎接他的那一刻是惆怅还是欢欣，记得半夜的时候她伏在他怀中哭了一会，最后他吻干了她所有的眼泪。

　　陈穆睁开眼睛看着她，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那笑容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有用心。她大约能想到他脑子里打什么算盘，她才不会答应他呢！ 她冲他吐个舌头，微微侧身，忽然看见枕下她送来的那本春/宫册。他明明学了书里的招式，昨夜也足够生猛，为什么看书的时候能毫无反应？她心中疑惑，把书从枕下抽了出来，他本来想夺，一笑之后又撒开了手，她打开一看，气得卷了书在他身上乱打，这个狐狸，为了算计她，他在书里面粘了两页《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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